第三十四章 最后的演唱会（一）
“文声晚，事情怎么样了？”一大早，心岚的母亲就给文声晚打来了电话，声音听起来好像有一点着急，“演唱会要开始了，思媛知道结果了吗？”
“今天凌晨我见了她一面，就是为了告诉她真相，但是被她轰出来了。”文声晚抓起被子捂住了自己的头，在闷热的狭小空间里说道，“魏思媛根本不相信我，我现在在她眼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或许吧，但是她曾经非常信任你，所以你现在的行为仍然能对她造成影响。”女子停顿了一下，笑着说，“不过你也真是厉害啊，这么快就调查出来了，到时候你要好好给我讲一下我爸爸在那两年里到底干了什么。”
“……请问一下，遗体在你那里对吧？”
“没错。”
“为什么不在之前告诉魏思媛？”
“她还小，但爸爸已经在她心里占据了很大的一部分了，我想让她成熟之后才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而且我也并不清楚爸爸这些年里到底干了什么，我不想把连我自己都困惑的事实告诉还一无所知的思媛，不过……也是呢，我明显把事情搞砸了，那个丫头的叛逆心比我想象得要大得多呢。”
女子又说道。
“对了，我想你跟我一起来看她的演唱会。”
“我吗？”
“还有另外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姑娘，我在病房的走廊上看到了她，你应该也认识她吧。”
“是的。”
“演唱会在晚上八点开始，你和那个姑娘准备一下，我们在四点在体育馆门口会合。思媛这一次是下了真功夫的，恐怕光是入场队伍就得排上几百米。”
文声晚挂断了电话，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望着窗外沉闷的乌云，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天气转冷了呢。”凉风吹过，文声晚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自语道。
“演唱会吗……”文声晚伸了个懒腰，喃喃着。
下午四点，文声晚与沈蓉浦在人满为患的体院馆前的广场找到了女子，就算是女儿如此关键的时刻，她仍然穿得很朴素，脸上甚至只是涂了很淡很淡的装扮。
文声晚看见女子身后并没有跟着人，轻轻地摇了摇头。
发现了文声晚小动作的女子微笑起来，说道：“公公婆婆还是老样子，不愿意来。而丈夫工作上有事抽不开身，所以也只有我一个人。”
“这可是心岚筹划很久的演唱会啊，作为家人，他们都不愿意参与吗？”文声晚忍不住问道。
“丫头这次的演唱会，也不是为他们举办的。”女子看了一眼队伍尽头的大门，然后说道。
“社长，我一直想问了，这位长得好漂亮的阿姨是谁啊？是心岚的母亲吗？”沈蓉浦趴在文声晚的耳边问道，“我都没有见过她，为什么她要邀请我啊？”
“或许……对于心岚来说比较重要的人她都会邀请吧。她可能看到昨天去探望心岚的你了，所以把你认定为她女儿的朋友。”
“哎呀真是可惜，我记得思媛不是还有一个画家朋友吗？为什么最近我都见不到她了呢？”这个时候，女子突然拍了拍头，惋惜地叹了口气，然后向文声晚问道，“你认识她吗？”
文声晚愣了一下，缓缓地摇头。
经过了长达两个小时的艰苦的排队之后，三人总算抵达了体育馆内部，并坐在比较靠后的位置上。
“真是对不起啊，本来想买再靠近一点的票，不够没想到会这么火爆，只抢到了这种不太好的位置。”女子坐在椅子上，愧疚地说道。
文声晚和沈蓉浦都表示他们并不算多在意。
“不过思媛昨天不是受伤了吗？今天进行如此高负荷的工作真的没问题吗？”说着，女子担忧地捏紧自己素白的提包，小声嘀咕着，“希望不要出什么问题。”
“而且她昨晚又是熬夜练习，要是她能听进我的话就好了，这么剥削自己的身体怎么可以呢？再怎么说休息也是必须的啊。”女子的手颤抖起来，紧咬着下嘴唇，一副紧张的样子，好像待会儿站在舞台上的不是她的女儿而是她自己一样。她东张西望地寻找着自己女儿的身影，与周围聊得热火朝天的粉丝们有了鲜明的对比。
“一定不要出什么差错啊，你的外爷一定看得到的，所以要好好唱好好跳，不要让长久以来的坚持因为一些小错误而落空。”女子双手合十，好像正在与魏思媛面对面地谈话，苦口婆心地说了好几句。
沈蓉浦想要安慰女子，但被文声晚抬手拦住了。
“社长？”
“阿姨她这些年一直为了心岚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而忍受着丈夫家里的刁难，也一直苦苦守望着心岚真正成长的那一天，恐怕这个演唱会不只对于心岚来说是最后的希望，对于阿姨来说，亦是如此。现在最好不要打扰她。”文声晚拍了拍沈蓉浦地肩膀，说道。
又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就在观众们的情绪快要高涨的顶点的时候，体院馆里的灯光突然一暗，气氛骤然压抑起来，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按住了躁动的空气，人们愣了一下，但在下一刻，皆是疯狂地尖叫。起初的声潮还有些凌乱，让人听不出来到底在叫什么，过了一会儿，声音逐渐重合在一起，汇聚成了闪闪发光的两个字——
“心岚！心岚！心岚！”
就这么听起来，还真有了汹涌浪潮富有节奏地拍击着沙滩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人们迟迟没有见到那个神一般的少女，或许是有些失望了，声潮渐渐平息，但也正是这个刹那，灯光亮度瞬间开到最大，无数聚光灯先是绕着体院馆照了一圈，最后回归到了舞台中心，一个嘻哈打扮的粉色头发的女孩出现在了聚光灯下，炽热的灯光燃烧着她周遭的空间，似乎也点燃了她绚丽的发色，使她又更加具有吸引力了。
声潮如同台风过境一般天崩地裂，轰隆隆地好像能把整个体育馆给震垮。
“心岚！心岚！心岚！”就算耳朵被震得生疼，沈蓉浦仍然捂着双耳跟着粉丝们齐声喊道。
“心岚！心岚！”相比较于众人的狂热，心岚的母亲就要斯文许多，还守着矜持的最后一根底线，压着嗓子和着节奏低吼道，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看着那个少女，又是欣慰又是兴奋，拳头攥得死死的，这是文声晚自认识女子以来所见到的她最失态的时候。
“真是厉害呢。”文声晚对心岚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接下来的环节毋庸置疑是唱歌，而心岚发挥得无比完美，时而纵情如脱衣舞女郎，时而恬淡如贵族小姐，时而感伤如吟游诗人，时而迷茫如花季少女。
她就像是一个巨型的万花镜，将世界所有一切光怪陆离的面孔与碎片都拼接进了自己的身体里，任何人看到她好像都能瞧见自己的影子，所有被隐藏在记忆深处的虚无的情绪都在此时被唤醒出来，最后像是火山喷发一般摧枯拉朽地爆发出来，化为体育馆里鼎沸的尖叫与呐喊。
而这，恐怕就是所谓的巨星光辉吧。
很多人哭了，在这无边无际的光辉下。捂住嘴，眼眶发红，浑身颤抖。
女子也哭了，一滴清泪顺着脸颊静静地滑下，沉默不语。
然而，也就在这一刻，心岚倏忽地半跪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话筒落在一旁，发出沉重的一声。
最开始粉丝还以为是舞台效果，所以并没有太在意。但后来，粉丝们毕竟不是瞎子，发现心岚此般行径持续一段时间之后场内逐渐多了些窃窃私语的声音，还有些人大喊大叫，似乎在问：“心岚是不是出事了？”
“怎么了？思媛怎么了？”女子焦急地站了起来。
文声晚看见场下的工作人员急得团团转，也在人群中找到了助理的影子，不过此时的他显得有些焦虑不安。
“唔……”心岚肩膀耸动了一下，从嘴里喷涌而出一大滩混浊的白色液体，一看就是呕吐物。
舞台之下的粉丝们彻底蒙住了，片刻后，纷纷咋咋的喧哗声铺天盖地地响起。
嗯……该来的总会来的嘛……文声晚不动声色地苦笑了一下。
但这个来的时机也太不合时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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