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家人（二）
“喂，不会是这么巧吧。”文声晚站在女子所说的咖啡店面前，有些发蒙。
熟悉的有格调的装修与暗色调的风格提醒着文声晚他在不久前来过这里，而门牌上的“刹火”两个字无疑证实了文声晚的猜测。
“怎么，你也来过这里吗？”女子轻浅地一笑，“那也好，在熟悉的环境里，人们总是更容易谈得开些。”
文声晚不着痕迹地抬了抬眉毛，这句话的潜台词分明就是“一会儿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走进门里，风雅华丽的爵士音乐静静地环绕耳间。
两人找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欢迎光临，请问两位要点些什么？”那个染着紫色头发的女孩拿着菜单快步走了过来，勾了眼线的眸子瞥了文声晚一眼，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人的面熟，不过并没有太在意，语音清楚地问道。想来也是，对于一个服务员来说，一个面熟却叫不出名字的客人实在是太稀松平常了，确实不需要过于在意。
“一杯现磨咖啡。”阿姨将菜单推给文声晚，“你要什么？别客气，尽管挑。”
“和你一样。”文声晚现在不太想喝咖啡，于是随口要了一份。
“一会儿就到。”女孩职业性地微微鞠躬，然后快步走向了后台下单了，手腕上挂着的银色手饰“叮叮”地响了两声。
文声晚注视着女孩的背影，想起那天吕林云逸与她奇怪的互动，一时间陷入了沉思之中。
就在这时，女人的手不知何时悄悄地攀上了文声晚的手腕，后者察觉到之后闪电般地收回手。
“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女人也没想到文声晚的反应会这么大，连忙道歉。
“没事没事。”文声晚摇起头来，然后轻声问道，“阿姨，这么大费周章地带我来这种位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啊？”
“是的。”见文声晚如此直白的态度，女子也不再掩饰，淡淡地点头。
“不过你不要误会，并不是要威胁你或者指责你，我作为一个母亲只是想问你些事而已。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我不会逼你的。”女子或许注意到刚才自己的言行有些歧义，为了消除文声晚的警戒，马上解释道。
“作为一个母亲吗？”文声晚苦笑道，“果然是关于心岚的事啊。”
“是思媛哦。”女子纠正道，“在公共场所谈这个名字有可能会对她产生不利的影响。”
“哦哦好的。”文声晚满头大汗，这个阿姨到底要问自己什么？
“其实呢……昨天思媛回来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她有些异样，好像得知了一些让她非常震惊的真相。我身为母亲，虽然不算称职，但终究想知道为什么女儿会露出那样痛苦纠结的表情。”女子端正地坐着，认真地说道。
“阿姨你为什么觉得我知道呢？”文声晚不清楚眼前的女子的立场，所以不打算直接告诉她。
“因为啊……昨天思媛好像走了很长的路，所有我看她一直按摩着大腿，而今天你来的时候，不仅带着她的衣服，还具有和她一样的症状。”女子看了文声晚酸疼的大腿一眼，说道。
“呃……”文声晚咧开嘴，但并没有说出话来。他在心里质问心岚：你妈这精明的样子，哪有你说得那么傻？
“你不要多虑，如果真是关乎隐私的事情的话告诉我就行了，我不会追问的。”女子看出了文声晚的纠结，用手抚摸自己的手臂，说道，“但是我是思媛的妈妈，这些事情，我想我有责任知道。她还小，没有足够的判断是非的能力，万一真的是遇到了重大的变故，我不希望我不在场。”
文声晚还在犹豫，求助似的看向依依，但这家伙竟然也束手无策地摇了摇头。
“咖啡到了。”这时候，女孩端着两杯富有情趣的高档骨瓷咖啡杯**了两人中间，轻轻地把咖啡放在桌上之后，又送了两包白糖，“如果感到口味不合适，可以用白糖调和一下。”
文声晚小声说了一声“谢谢”，而女子则是微笑地点了点头。
“真是可悲呢，不是吗？”女子叹了口气，神色缓缓落寞起来，“连女儿的烦恼我都需要询问她的朋友，真是够失败的母亲呢。”
好吧，这一次是苦情牌。文声晚冷汗直冒，在脑里举办了一场关于相不相信这个女子的激烈的辩论会。
“不过能让我的女儿受到这么大的打击的事情，我想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少数几种了吧。”女子伸出手指摆弄着咖啡杯里的勺子，让其绕着杯沿转了几圈，发出“呜呜”的声音，最后抬眼说道，“是关于她的外公吗？”
文声晚脸色一变——阿姨原来一直知道吗？刚才只是在试探自己罢了吗？
“果然如此。”看到文声晚的脸部动作之后，女子目光游离向了别处地说道，音调竟然有些黯然。
“阿姨？”
“啊，对不起，别在意，只是思媛的外公出了一点事。”女子发现自己情绪的失控，立马调整好姿态，悠悠地说，“不过你应该知道吧，不然她也不会带上你一起去寻找。”
“哎……”文声晚捂着头，自己已经没法掩饰了，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承认道，“是的，昨天下午我和魏思媛去鳄山了。”
“鳄山？是那个鳄山吗？你们去了那里吗？”女子眼睛错愕地眨了眨，嘴里喃喃着，像是听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一时间有些思绪紊乱。
“是的。”文声晚有些疑惑，女子的反应再怎么说也太大了吧。
“你们……发现什么了吗？”女子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地问道。
“事实上……”文声晚摸了摸脸，“并没有，虽然算不上一无所获，但是却没有实质性地进展。”
“哦，这样啊。”女子又是失望又是庆幸地复杂地叹了口气，蓦然笑了起来，与心岚不同的圆润的眼睛让文声晚联想到波光粼粼的清潭，“真是让你看笑话了。”
“阿姨，这个、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文声晚思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问道。
“请问请问。”女子将手放在大腿上，摆出侧耳恭听的样子。
“我听心岚……魏思媛说啊，你在家里地位不高，是真的吗？”文声晚抿了抿嘴，“我知道这个问题涉及到了你们的家事，但是看到魏思媛的表情，总是忍不住想问一下。”
“是的。我在家里的地位很低，因为伯父伯母太传统了，就算我费尽全力练习广播员水准的普通话，但是我的长相还是导致经常被排斥和欺负。”女子抬起自己泛黄的头发，给文声晚看，然后轻柔地一笑，“思媛把这些事都告诉你了，代表她真的很信任你啊。”
“嗯……我还听说，你曾经被禁过足，就连见自己的父母都不允许。”
“确实有这件事。”
“还有没有出席母亲的婚礼，就连父亲的失踪也不怎么过问。”文声晚尝试着从女子一直擒着笑容的脸上看出什么。
“都是真的。”女子肯定地点了点头，但马上温和地一笑，“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文声晚沉默着，等待女子继续说下去。
“要不是为了给思媛一个完整的家……”女人没有说出后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可文声晚感到了一股潜入灵魂深处的蛇一样的冰寒。
“阿姨，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知道结果，但不知道过程。”女子没有隐瞒什么，反而率直地承认道。
“那么……”
“我现在不会告诉你们，但是你们终究会找出来的，我有这种感觉。”女子拳头稍稍紧握，“所以我要请求你做一件事，虽然我们只见过一次面。”
“阿姨请说。”
“千万、千万不要让思媛知道真相的时候是一个人。”女子脸色逐渐苍白起来。“她是一个会走极端的孩子，看好她，不要让她做出一些傻事。”
“嗯。”文声晚郑重地点头。
“我不是一个好女儿，更不是一个好母亲，但我在这里无耻地请求你，做一个好朋友，行吗？”女子向文声晚深深地鞠躬，微卷发丝浸进了咖啡里，额头只差一点就要接触到桌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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