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言，慎言~。”
身体被轻轻地推耸，秦慎言睁开眼，一轮落日就映入眼帘。便用手支着，立起上身，扭过头看着身旁满眼好奇的女孩。
“何事？”
“你睡觉的时候全身都浮现深红色的符文耶！”梦蝶像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挥着手兴奋道：“很深的红色哦！就像，嗯，就像鲜血一样！”
“常态，无须在意。”
秦慎言缓声道，便想起什么似的，仔细端详着夕阳下少女染遍红霞的脸，一言不发。
“怎么啦？”梦蝶歪了歪头，不解的问，不经意用手撩起贴附在耳前的青丝，倒是显得些许风情。
“我只是再想，身不由己是不是总是由强者施加于弱者，然后弱者施加于更弱者。如此这般，层层逼迫。现在想来，大抵如此。”
秦慎言突兀地伸出手，揉了揉少女的头，拂乱一头青丝，便又骤停，站起身，走向船舱。正要进门的当口，突然嘱咐道：“这次的渡江费，便多收点灵石吧。它很有用。”便走进舱中，独留梦蝶不明所以。少女只得应得：“好的。”便有一种怅然若失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变质般，挟裹着茫然的不安。
秦慎言倚着舱缓缓坐下，眉头皱紧，便盘腿而坐，右手手肘支着膝盖，握手成拳，撑着脑袋，一脸复杂神情。
想必是境界跌落，镇不住七情六欲了。秦慎言想，为何得知那个女孩的命运后有莫名的别扭与不舍？是同情？是欣赏？是爱慕？是同病相怜？或许都有一点？
什么时候多出如此多的杂念？秦慎言略有不满，这和他将所行之路背道而驰。整个人松懈下来，整个脑袋的重量都放在拳上。思索一阵，便自言自语，审问自我起来。
“她与你何干？”
“无关。”
“对承载道种将面临的结局有何异议？”
“没有异议，这是命。”
“何必在意？难道你想改变吗？你有实力吗？有底牌吗？有自由吗？相反，这会阻难你想要实现的目标罢了。得失又如何呢？”
“想，也只是想想罢了。”
“这个念头的诞生便是错误的。”
“……”
“你想将她改变，但其他生灵比她更悲哀的有之，你遇见，会去帮助吗？回想到为他们改变吗？想过后果吗？有过觉悟吗？若是你手中拿着能就远方所重视之人的物件，却又恰逢身边有人求你用这个物件救他，你答应吗？”
“......”
“不过既然它会诞生，必有它诞生的理由，仔细想想，是什么？”
秦慎言忽然感到有些疲倦，便闭上眼，缓缓躺下，默不作声。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想，我想要改变无非是基于一下几点。第一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怜悯与同情。第二点：我遇见。第三点：努力或许能够达成。第四点：对美的事物被毁灭的不舍与惋惜。这的的确确是悲剧，我想，无论目的为何，使用道种的方式有且仅有一个，便是将它从里到外彻底毁灭……”秦慎言又沉默了一阵，眉头紧皱，绞成一团，是要确定什么似的，又斟酌二三，好像不是给自己，而是给不可抗拒的神明的回答：“我想，我对梦蝶所怀有的情绪是欣赏与赞叹，并没掺杂欲望和爱情。因为她里外都体现一种美，是美的具现，我所欣赏的是美，抛开此不谈，不过路人，仅此而已。我所欣赏并且想要挽救的是美，而非单纯的梦蝶这个人。”
“你所求的是自己的追求，不应殁于起点。当年因此而留下的道基隐患导致的大道崩溃是警钟，秦慎言，务必以此为鉴。”
像是要说服什么，秦慎言一跃而起，揉了揉脸，将一脸疲态扫去，便推开舱门，向外走去。此值天地将暗未暗之时，渡鸦声起，新月露脸，闲云荡天，身后模糊的影子若隐若现，如同大梦初醒之时，又好似是拾起的过往时光匆匆离别。
再见。
不知何处传来悠久的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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