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身湿透地站在消防栓喷涌而出的水幕中。那个挺拔俊美的年轻男子撑着伞朝我走来,他灰色的眼睛好像萦绕着烟雾的水晶球。他在我身前停下,把伞遮上我的头顶,伸出右手擦掉我脸上的水珠,而后一把拉住我大步跑开。
如果我是梦境里有粉红色蝴蝶飞来飞去的17岁少女,那这一幕简直能让心里的小鹿扑棱扑棱地乱撞致死。然而我不是,我是比直尺还直的直男男主角。
——所以为什么会在这里遇上他啊!被他看见还不如被科洛看见!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朱利乌斯把我带到那家熟悉的开封菜之后,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他。还好是夏天,衣服湿了也不至于感冒,虽然看起来就免不了丢人。
“正好路过,”朱利乌斯说,递给我一块刚跟服务员要的干毛巾,“说起来倒是很久没有看到你了呢,童先生。”
……上次科洛说他是来办事的,我还以为只是短暂停留几天,结果暑假都结束了他居然还在这。
“我去乡下过暑假了,”我说,“没想到一回来就这么倒霉。”
是的,一回来就这么倒霉。倒霉到刚说完这句话就有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熊孩子举着个甜筒朝我冲过来,然后像导演安排的一样在我面前一步滑倒。甜筒在空中甩过一条抛物线,稳准狠地落在我胸口。
熊孩子趴在地上哭了起来,马上有家长跑过来把他抱走了,似乎并没有发现在一旁的我也受到物理和法术双重打击。
“你看,就是这么倒霉。”我一边扯掉衣服上的甜筒一边对朱利乌斯说。
朱利乌斯掩嘴笑笑:“其实一般来讲,一个人在一段时间里遇到好事和坏事的几率差不多是一半一半的,但是人总是对坏事的印象特别深刻,所以回忆起来,总觉得自己一直很倒霉。”
“可是我连着遇上这两件事,你也看到了。难道这还不是倒霉吗?”
“那你最近就没有发生什么好事吗?”朱利乌斯说。
好事……哦,似乎是有,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好事,不过让我给放弃了。
朱利乌斯拿起毛巾替我擦掉手上的冰淇淋,手势很轻很温柔。他说他是“皇帝”的时候,我原本以为会是比较难以接近的人,然而没想到是这样……暖心大哥哥型的设定。
唉,更懂科洛为什么会喜欢他了。我要是女孩子的话,我也……等等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
朱利乌斯垂着眼帘替我擦完手,扬起脸冲我淡淡一笑:“若是你愿意的话,我替你做个运势占卜吧。”
“运势占卜?”
朱利乌斯笑着点了一下头,“既然你觉得自己老是在倒霉,那就看看这段时间的运气到底是好是坏吧。虽然没多大用,至少有个心理安慰。”
好好好,要要要!我就需要这个!科洛最烦的就是这种模棱两可的运气的问题了,没想到朱利乌斯这么通情达理!圣上英明!
“不过……就在这里吗?”我看看桌上湿漉漉的纸巾和毛巾,还有旁边吵吵嚷嚷的大人孩子。朱利乌斯那副镀金的牌怎么看都和这样的环境不太相称。
朱利乌斯带我去了娜娜的店。路上我又两次踩中香蕉皮,还好在摔倒前都被朱利乌斯一把拉住了。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个狗吃屎,和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在男人怀里,说不清哪个更尴尬一点。
娜娜看我进门这副狼狈的样子,马上上楼找了一套她老公的衣服让我去换上。我换完衣服又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看到朱利乌斯正抱着娜娜的女儿和她玩。
还没半岁的小姑娘还只是个不会说话的肉球,但已经会一边啊呜啊呜地嚷着,一边伸手去摸面前帅叔叔的脸了。朱利乌斯也任她摸,看起来似乎不在意被她揪乱了马尾,以及她的手刚刚抓过牛奶麦片。
……在我离开的这一个月里,似乎发生了很多事呢。这个外国人已经变成幼女偶像了吗?
看到我出来,朱利乌斯把孩子还给娜娜,把我引到一边的餐桌旁坐下,然后从边上一个早就放在那的小皮箱里取出了一块深紫色的丝绒桌布,还有一个同色的绒布口袋;里面应该是他那副金闪闪的牌。
“我用的是维斯康提塔罗,”见我一直望着他的手,朱利乌斯这样说道,“和我的姓一样。当然,是复刻的。”
我喏喏着点点头,反正也不是很懂。我突然想起一个事来:“对了,科洛呢?”
“她这两天就会回来了。”朱利乌斯笑笑,并没有正面回答。
说话间他已经洗完了牌,让我切完之后,手法轻盈娴熟地把牌在桌布上推出一个完美的扇形。
——果然除了那家伙之外,谁都会这一手啊。
“抽一张你喜欢的吧,”朱利乌斯看着我说,“看看下星期的运气怎么样。”
一张吗?我在差不多中间的位置点了一张。朱利乌斯伸手把它翻开——呜啊,更看不懂了。
牌面上,十把宝剑一样的东西左右交织在一起,在中间穿插出了一个菱形;上下都有三叶苜蓿似的花边缠绕。比起科洛那副每张牌上都有人,不懂也能猜个大概的塔罗来,朱利乌斯这一副,我是彻彻底底地看不懂了。
“这是……什么意思啊?”我问朱利乌斯。他有点为难地蹙起了眉头。
“怎么说呢,童先生,”朱利乌斯皱着眉看了我一眼,“可能最近是有点倒霉,不过已经快结束了,”他很快笑了笑,“结束之后,一切都会顺利起来了。”
……是什么结束了,结束什么啊。
他看我一脸懵了的样子,又笑笑说:“你们的语言里大概是叫做‘晦气’吧,你的晦气快要结束了。”
哦,我就知道我的倒霉都是暂时的!毕竟男主角!
不过回家之后仔细想想,他好像说了等于没说。
然而那之后的几天,确实如朱利乌斯所说的一样,我的日子又回到了过去的节奏,不好不坏,不咸不淡。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像他说的,人总是对好事不敏感,对坏事却记忆犹新。
还有另一件事,也让我记忆犹新。
三四天前,明明只有三片叶子的三花苜蓿,在今天早上又变成四片叶子了。
“我说你……不会在路上捡什么奇怪的东西来玩了吧?”许久不见的占卜师,今天也懒洋洋地靠在长椅上对我发动了嘲讽。我是在这个午后突然发现她又出现在了原来的地方,就像不曾消失过。她也没有告诉我任何关于自己去了哪里的事,就像不曾离开过。
“没有啊,这是爷爷家菜园里找到的,”我说,“然后家里的工人……然后我的朋友帮我做成挂件了。他还送了他女朋友一个。”
科洛跟我要了四叶草过去看看,只是随意瞄了几眼又还给我。
“我看不出什么来,”她说,“总之你还是小心一点吧,听你说得那么玄乎。反正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运气。”
道理我都懂,但是为什么它一会儿三叶一会儿四叶?
科洛看起来心情很是不佳,我也不想在这会儿多嘴说什么白白挨骂,于是就这么傻坐在她边上,两相无言。
那天我问朱利乌斯,他们的“组织”不会是占卜师协会吧,怎么一个两个都随身带着副牌,还用大阿卡纳作为成员称号;应该不光光是为了看起来很厉害吧。
朱利乌斯说,其实“组织”最初只是一群神秘学学者自发组成的学术沙龙——这个“最初”差不多要追溯到几个世纪以前——大家聚在一起做各种奇奇怪怪的研究;因为时代背景的关系,很多人对外都有另一重公开的身份,所以用牌名作为私下聚会时用的化名,可以免去一些不必要的尴尬。随身带着一副牌也是为了见面的时候做自我介绍,不知不觉就发展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了。
我脑中浮现出一群穿着黑袍的蒙面人在月圆之夜点着蜡烛偷偷摸摸地集会的场景,两个蒙面人掏出自己的牌对上暗号之后就一起转身进了小黑屋。
“就算是现在,‘组织’里的专职占卜师也很少。大家都有自己专精的领域,占卜只是涉猎的一部分,”朱利乌斯说,“比如你见过的梅林,他的正职工作就是一个魔术师。我没记错的话,这一代成员里似乎只有一个占卜师……”
“就是科洛吗?”我问。
朱利乌斯迟疑了一下,笑了笑说:“不,不是她。”
不是占卜师的占卜师现在正靠在长椅上,有些无精打采地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往日里盛气凌人的眉眼今天疲惫得有些陌生。或者说……她整个人都很陌生。
我一声不响地在她边上坐了快一小时,她才刚刚如梦初醒似地看了我一眼。
“你在这干嘛?”科洛说。
“你前些天去哪了?”我反问道。
“关你屁事,”科洛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顶了一句,过了一会儿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眼神四下飘忽“我去……找梅林。”
又是找那个魔术师?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她亲爱的朱利乌斯都来了她还大老远跑去找梅林?
“因为我和他都在找同一个人……有些事只有那个人才知道,所以见面讨论了一下……”科洛好像是在对我解释,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又飞快地斜了我一眼:“你差不多应该回家了吧,应考的矮子,高三了还这样到处闲逛没问题吗?”
当时时间是周六下午15:15连我妈都不会催我回家。
我正准备耍赖看到有个年轻姑娘正朝这走来犹犹豫豫畏畏缩缩多半是科洛的客人。于是我道了别就起身走了。
最近我也对别人的故事不怎么感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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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SF没有存稿箱功能_(:з」∠)_周六白天要出门,只好半夜提前更了,为什么没有存稿箱,为什么不能定时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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