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仁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李奶奶,我好像没在附近看到宣传这个博爱教的告示什么的啊。”
“这也是我为什么对它有好感的原因之一,它从不强迫人去信仰,只有你主动问起了,他才会跟你聊聊。他们也很少过来这边,只有每月收租时,才会派人过来看看。
“所以啊,你们要真想搬过来,可以去找他们的负责人聊聊。”
徐仁伊问道:“那该怎么联系他们的负责人呢?”
李秀芳一愣:“这我还真没记住……”她想了想,提议道:“不然你去对面的701室,找刘妹刘奶奶,平常公寓里的人有什么事,都会找她,她应该知道负责人的联系方式。”
“嗯,谢谢。我们还是,回去再考虑一下吧。”
“也行,是该考虑一下。”
这时,她面露迟疑,欲言又止,看得徐仁伊很奇怪,就在出声询问前,她似乎下定什么决心,下意识压低声音说道:
“我是建议你们最好住进来的,因为你们或许能再次遇上失去的。”
“失去的?”徐仁伊反问道。
但李秀芳只是微笑道:“等你们住进来就知道了。”
徐仁伊虽然很好奇,但看对方并不打算细谈的样子,也就只好把这个疑问咽回喉咙。
这时,唐果果选择利用先天优势,主动出击,埋怨道:“奶奶,没你这样吊人胃口的。您就给我说说嘛,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唐果果做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手势。
李秀芳只是微笑着,没有说话。
唐果果不死心,尝试道:“不然,你只说给我听……”还故意凑近身子,把徐仁伊推开。
李秀芳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唐果果的头,温和道:“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不能说。”
唐果果盯着对方的眼睛,似乎试图从中找出掩埋的真相,不过片刻后只能泄气道:“好吧。”
眼看差不多了,徐仁伊说道:“这次打扰您了,我们先回去考虑一下,如果决定来这里住的话,到时候还要来叨扰您。”
“好好,我基本都在家的,你们什么时候来都……”她话一收,改口道:“晚上的话,最好就别来了,因为附近治安不太好,这里住的,也有很多老人,所以晚上下面的大门都是锁着的,一般不让人进。”
“嗯,我知道了。”
随后三人起身往门口走去,在经过神龛时,徐仁伊状似无意般随口提道:“对了,这个神龛看起来跟一般的好像不太一样,是祭拜什么神明的?”
“这个我也不太懂,只是附近好像都流行这个,我也就入乡随俗,烧烧香,求个心理安慰。”
徐仁伊点点头,没有追问。
“不用送了,我们自己下去吧。”
“行,那以后你要是想在这住下的话,可以先来找我,我帮你跟刘妹说说。”
唐果果脆生道:“谢谢李奶奶,李奶奶再见!”
跟老人道别后,两人转身走下楼梯,不多时,上面就传来关门的声音。
“感觉怎样?”唐果果问道。
徐仁伊轻微地摇摇头,低声道:“出去再说。”
随后两人一直走到四楼与五楼的楼梯间,此时因为外面那几朵乌云飘散,使得太阳重新露出圆脸,炽烈的光芒穿过平台上方的窗户,把楼内照耀得更为亮堂,这也使得一些本来隐藏在阴影中的东西显现出来。
那是一小团暗红色的东西,外表看起来像是泥土,掉落在其中一家的房门前。
若是换做其它地方自然是很常见,但是放在干净得仿佛强迫症的这里,它的存在也就额外显眼,变得不正常起来。
在徐仁伊发现时,唐果果也注意到了,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确认了对方的想法,随后仿佛没有注意到般,依旧往下走去,只不过稍微拐了个大点的弯,唐果果借着徐仁伊的身形遮掩,迅速矮身捉起那团泥土放进兜里,再站起来,若无其事地一起往楼下走去。
直到走出一楼门口,都没发生什么事。
骤然从昏暗的地方走进光明处,徐仁伊不适的眯起眼,低头掏出手机,准备跟林福联系,却诧异地发现这里的信号微弱得几近于无。
徐仁伊说道:“这里没信号,走远点看看吧。”
“嗯。”
两人沿着回路走去,在即将绕过拐角时,徐仁伊回头看了一眼。
那座名为“安生”的公寓静静地伫立在一排居民楼中,毫不起眼。
谁也没想到,它备受风雨侵蚀的泛黄外表下,藏着毫无污垢的内里。
只是不知道,那份干净之下,是否也掩藏着更深一层的污秽。
…………
混混是对繁琐规矩的反抗。
这是陈哥曾经说过的话。
陈哥说过很多话,那些话都不像是一个混混能说出口的。
林福虽然没认真去记,而对方也只是突犯忧愁随想随说,特别是在喝酒的时候——并且是在喝醉之前。
因为他一旦喝醉了连个屁都蹦不出几声,更别说这些伤春悲秋的话。
所以他只能在倒下之前,装醉卖疯。
但听多了总会在脑内留下一两句。
比如那句使林福的人生发生巨大转折的话:
社会就是玻璃匠,把人吹制成型,而混混则是直接把玻璃砸碎,刺人刺己,其实就是一群害怕高温、逃避成型的胆小鬼,觉得成功那么痛苦麻烦,就选择了一条放弃思考的、看似简单轻松的断头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句话戳中了林福心中的某个点。
于是他不想再逃避。
然后,在下一次他们叫林福一起去勒索低年级学生时,他拒绝了。
并且当偷偷尾随,发现他们勒索不成殴打那个男生时,挺身帮忙。
他们有三人,体型都与林福相差无几,若是单打独斗的话林福自信不输他们其中任何一个。
但混混自然不可能讲究什么骑士精神,不如说群殴往往才是混混的精髓所在。
那个被勒索的男生看起来很瘦弱,但林福也不需要他能打架。
在他的想法中,只要先偷袭快速搞定一个,然后让那个男生缠住其中一个,自己再搞定另外一个,然后就能定下大局了。
看起来会很顺利的行动,然而实际上,这也是一场赌博。
人生无处不赌博。
而这次,他赌的是人心。
论结果,他输了。
那个被勒索的男生,在发现欺压自己的人被转移注意力后,就迅速捉紧机会逃离现场,任由后面那几人狗咬狗。
于是,反应过来的混混们,自然给这位昔日的同伴、今时的背叛者以惩罚。
不问理由,不求原因。
只是一味地在这具人肉沙包上发泄自己的怒火。
等到林福出气多、进气少时,他们才终于怕了。
不是怕林福死了,而是怕自己被捉进监狱。
直到慌张的脚步声远离耳际,林福仍然连挺身都难以做到。
血水模糊了视线,身体愈加冰冷。
就在他以为就要以这难看的姿态结束一生时——
一个声音在脑内响起:
“你想直面命运吗?”
于是,他的人生发生了改变。
[命运之手],这个能力能利用赌博的方式来决定事件发生的概率,其实不止用骰子,用纸牌、俄罗斯转盘等方式都可以,甚至只是口头上的话语,都能使用。而试来试去,骰子最为合适而已。
而为此,他还专门特制了一个小巧、密闭、透明的骰盅,骰盅的底部夹层覆有一层磁铁,把磁性骰子从顶部的口子放进去,就会被牢牢吸住,而当他按动底盘的一个小按钮时,就会有一层隔板弹出,阻隔磁力,此时就可以正常摇骰。
这样的话就能随时随地拿出来使用,很是方便。
此时他就拿着这个骰盅,里面有两颗红底白点的晶莹骰子。
“遇到这里的混混。”
话语一落,他就使劲摇动骰盅,片刻后按下按钮,两颗骰子瞬间从半空垂落,吸住底部,显出点数。
一颗是五点,一颗是三点,总数八点,成功。
然后他就感觉出现了一股无形的牵引力,带着自己走街串巷,仿佛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一般,轻车熟路地拐进一条巷道,正巧,对面也有两人正跻着人字拖走过来。
那两人看起来年纪比林福小点,中学生的样子,一胖一瘦,外表看起来没有什么显眼的地方。在我国各地校规的严格管束下,别说奇装异服、染黄头发了,他们那盖过耳际的“长发”估计已经是难得的反抗了。
今天又是星期天,更没法用是否逃学来进行身份判定。
但既然自己被牵引到这,那应该就是了。林福迎了上去。
虽说混混是对规则的反抗,但有人群的地方就有规矩,只不过他们规矩的表现形式更为简单——谁更凶横,谁就是老大。
抛开社会规则的约束后,人类自然只能回归最原始的相处方式。
所以,判定对方能不能惹,也是想要混下去的必要准则。
而判定方法很简单。
从外表看。
而林福这个年纪不大,却一头货真价实的黄毛,加上右臂上呼之欲出的死神刺青,自然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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