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一个人在这住吗?”
“我在这里也住了有三个年头了。”老人随口答道。
“你们先坐着,这里好久没来客人了,我去洗下杯子。”
徐仁伊微笑着点点头,趁此时间快速地打量着周边的环境。
落地窗敞开着,柔和的光线洒入进来,伴随着一阵清风,让人倍感舒适。
一进来就是间客厅,对面则是个分隔开的小厨房,老人就在厨房里翻出杯子清洗着。厨房旁有条深入进去的短道,那里应该是卧室、厕所等房间的所在。
还有在贴墙、用来盛放电视机的柜子,一旁放置杂物的横板上,放着两张相框,其中一张似乎是全家福,有年轻男人和年轻女人,一个小女孩,老人也在其中;另一张,则只有那个小女孩,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脸圆圆的很是可爱。
但没看见老人的老伴在,是离婚,还是因病去世?徐仁伊暗中琢磨。
抛开这些常见事物,其实徐仁伊一进来就首先被一样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个神龛。
色泽暗红,小巧精致的神龛紧贴着厨房那面墙壁,上面刻写着“香烟涤洗不洁魂”、“蜡泥落成再世人”等金色字体,横批则是“洁己爱人”。
在本应放置神像的地方是个空位,下一层还摆放着一些瓜果贡品,两旁则点着两根粗长红烛,下方的烛托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烛泥。
徐仁伊对于这种神龛并不熟悉,家里人并不信这些,又是个小家族,连座祖宗祠都没有,只有在网络上才偶尔见过。
他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觉得那些祝词有点奇怪,一般不都是写些金玉满堂之类的吉利话吗?
“看不出来,你骗人挺有一手啊。说吧,骗了多少天真少女。”
唐果果用手肘捅了捅徐仁伊腰部,低声说道。
徐仁伊平淡回道:“不过是普通的社交辞令罢了。”
这时,他眼角瞥见桌子底下横木上放置的一些杂物中,露出一个小小的手臂,他弯身捏起拇指大的手臂,拉出来,发现是一个孩子玩的机器人玩具。
“哪里普通了!”
“跟人建交,首先从获取某方面的共鸣开始,我刚才的方法并没太大差别。”
“共鸣?”
“嗯,像这种年纪的人大都经历过一些生离死别,一开始往这方面说,就能引起她的相关共鸣,激发这方面的情感,就能更顺利地进行接触。”徐仁伊随口答道。
徐仁伊没发现这个机器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把机器人重新放回去,随意扫了眼桌底。
“我说啊……”
徐仁伊察觉到她语气的不对,疑惑地转向她,看到一双饱含复杂情绪的眼睛。
“你这种社交方式,会不会太过……”她琢磨着适合的词汇,“市侩了点?”
似乎觉得这种形容不够,又接着补充道:“就像是在进行交易一样,利用别人的感情,来获取对自己有利的一面。”
“是,这样吗……?”
虽然唐果果展现出这副从所未见的严肃一面,但徐仁伊仍是没能察觉自己的交际方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所谓的交际,除去基本的信息交流,难道不就是情感之间的交互吗?
这是这两年间他不断在业已崩塌的过往中重新建立起来的交际准则。
当那些支撑着你存活到现在的核心支柱一夜间全部崩塌时,在这些支柱上建立的平台——道德,文字,语言,理想等等也会一并坍塌,仅残余最基础的进食、排泄等生存本能。
以至于让他得了失语症,对于那些本应熟悉的文字与发音失去了理解能力,所幸的是,这种状况只持续了一周多,就被与“徐梓真”之间的奇妙联系所唤醒。
在那之前,他其实并不认可那种异物——或者直接点说,怪物——是自己的妹妹,甚至于可以说,正是当时徐梓真所展现的“异形”,才是压倒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当被“唤醒”后,他才逐步重建自己与外界交互的体系,其中就包括交际。
这世上已经没有会无偿关心你的人了,所以不能让外人察觉你的软弱;难以想起以前的自己是怎样的,那就成为对方需要的样子。
这些最初的想法,成为重建的交际体系的基石。
所以他才会变得成熟、稳重,能够在陈海义面前呈现乖巧、懂事的模样,也能在与言清交流时用上轻佻的语气。
与其说是他在利用对方的情感,不如说是他在满足对方的需求。
因此他才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与谁都聊得来,但又与谁都没法深聊。
在不知不觉中,他形成了这种自保般的交际方式。
“不好意思,这里只有白开水。我不太喜欢喝茶水,感觉太涩了,虽然喜欢喝果汁,但人老了嘛,糖分不能摄取太多,但放在旁边肯定忍不住,一瓶一升多的,一天没过完都剩不下多少了,就只能不买了。”
老人带着托盘回来,把上面的两只瓷杯放到木桌上,给两人倒了两杯凉白开。
“小时候穷,但不懂事,经常偷糖吃,没少因为这挨打。当时还想着以后长大了,有钱了,就要天天吃糖,还很有‘志气’的想着,就算吃得像刘奶奶一样牙齿掉光了,也在所不惜——大不了换副牙,还要换金牙!”
这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自顾自说多了,不由露出歉意的微笑,褶皱里仿佛藏着过往的蜜糖,带着孩子般的纯真,“抱歉,很久没来客人了,这把嘴一下子就关不住了,让你们听到些无聊的话。”
“没事,就算是我们的小小‘交易’好了——我们上门叨扰,您就说些憋了太久的话,让我们当个听众。”徐仁伊打趣道。
“那这笔‘交易’你们可就亏大了——我这憋了十几年的话,真要一股脑说出来,没个一千零一夜恐怕是讲不完了。”老人眼中的笑意更浓郁。
“那这样算来可反而是我赚了呢。只花费一千零一夜,就能得到后大半生的人生经验,这岂止是赚了,简直是赚大发了。”徐仁伊耸了耸肩膀,用夸张的语调说道。
“哈哈,你这孩子呐……”老人笑着摇摇头。
似乎是难得这么高兴,老人缓了一会,情绪才平复下来。
“不过一旦有人倾听后,反而不太想说了。就像小时候想着以后要天天吃糖,然而有钱后,却又因为要攒钱,身体健康等各种原因而只能克制。算了,都是些老黄历的事情了,就不捞出来见人了,我自己都觉得一股馊味呢。”
徐仁伊只是保持微笑,没有接话。
“对了,瞧我这记性,都忘记问你们叫什么名了。我叫李秀芳,你们叫我李奶奶就好。”
徐仁伊早有预料地接道:“我叫徐仁伊,她是我妹妹,您叫她果果就好了。”
没想到话刚说完,大腿就被猛地一拍,唐果果瞪视着徐仁伊,狠声道:“不要因为你想要个妹妹,就把我当女孩子看好吧!”
徐仁伊迅速领会其中的话:她想以男性的身份对外。
确实,她的这副样子是比较偏中性的,或许在某些语气和举动上会带着点女性特征,但只要她一口咬定自己是男孩子,那只要没进行验身,谁能辨她是雄雌。
虽然不懂她为什么要以男性身份对外,但徐仁伊也没打算深入探究,就尊重她的意愿。
“哈哈,别气嘛,哥哥开个玩笑。虽然我确实是想要个妹妹,但无论是妹妹也好弟弟也罢,更重要的是……
“你就是果果,是我的亲人。”
或许是没想到徐仁伊居然会说出这么认真的话,看着徐仁伊“诚挚”的眼神,唐果果反而受不了,转过视线,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似乎在嘟囔着什么。
李秀芳慈祥地看着互动的两人:“男孩女孩都好,只要能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眼见气氛热起来了,徐仁伊这才询问道:“李奶奶,刚才您说这栋公寓有点不太一样,具体是……?”
“这个的话,你们听说过‘博爱教’吗?”
博爱教?听起来像是鼓励人把爱分给陌生人,反而忽略了身边人的教会,没印象在哪有听说……不过这世上连飞天意面神教都有了,这种听起来很普通的教会存在,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徐仁伊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唐果果,她也摇摇头,旋即声音轻柔地问道:“奶奶,这是什么新教吗?您给我们说说。”
唐果果这副乖巧的样子让徐仁伊大开眼界——原来她的演技也很强嘛。
“嗯。”李秀芳看唐果果的眼光愈加欣喜,看来很喜欢孩子。
“好像确实是现代教,不过我也了解不多,听说教旨是让人相亲相爱什么的,这栋公寓,就是他们搞慈善事业建起来的。”
她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平缓说道:“住在这里的人,家里大都有人不在了,生活艰难,在经人介绍后,才来的这里。”
“这里没有固定房租,都是让你看着交,交多少是多少,只有每月的水电费,才按量交。虽然我不怎么信教,对这个教派了解不多,但他们确实是在做好事,偶尔有人实在揭不开锅了,还是他们资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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