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救了…”
我仰面朝天，头上是楼道里的照明灯。
用一只手把身体很勉强地撑起来，我感觉肚子里的肠子仿佛打了结。
“痛痛痛……”
春树哥折断的鼻子应该会很快恢复的吧，至少不会像邓布利多那样变成歪的…
话说邓布利多的的鼻子是他弟弟打断的诶…也像是这样一拳就打断？
趴在地上的叶子费力地翻了个身，就这么呈“大”字形躺在了地上，大口地呼吸着，胸前起伏很剧烈。
一点都没有往日淑女的样子了喂！
她…消耗很大吗？
这辈子我估计是无法体会被神明附身的感觉了。
“哥…我要、吃冰激凌……”
至少半个小时之后，在冷饮店里用勺子挖着圣代的叶子看起来气色还不错。
“正原，”春树哥把大杯的冰镇汽水递给我：“你的肚子还好吗？”
“还好还好…”我悻悻道。
“正原太刚了吧…你其实不用非要拦着我的。”
“我赞成。”春树哥表示+1。
喂喂喂，你们俩个这样真的好吗？
对面那位老兄，你被打之后不仅不会死，也不会感到疼了吗？
还有旁边那位小姑娘，你旁边那位老兄可是你亲哥啊喂！一拳打过去不会有负罪感的吗喂？！
慢着，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我姐就在对面，然后我向她挥拳的话…好像还蛮好玩的？
开玩笑啦，正常人的话，怎么说也下不去手吧。
“可是，少挨一拳也好啊，很疼的吧…”
啧，你们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
“我是说叶子如果肆无忌惮地出手会把教室弄得一团糟的！那样我们都会很困扰的吧？嗯？”
“傲娇了吗？”柳家妹妹这么问。
“傲娇了呢。”柳家哥哥这么答。
“喂！你们——”
“话虽这么说还是谢谢你，”春树哥捏了捏鼻梁：“就算是鼻梁被打断也是很疼的。”
到底是谁傲娇啊……
“抱歉，哥，我那时还有些意识的…”
“不怪你的。”
春树哥突然转向我：“不过你，正原，我必须要提醒你，你的行为太危险了。这次你去牵制叶子只是肚子上吃了两拳，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更可怕？我们，不能看到其他人因为我们收到更多伤痛了。”
为什么两个人都那么…呃…一脸“肃杀”地看着我？
突然感觉气氛变得沉重了？
“不管怎么说我这次还是成功牵制了叶子对不对？”我晃着杯子里的饮料：“别这么见外嘛，我姑且也是你们的朋友，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挨打，可不是我行事的风格。”
春树哥张开了嘴，但话音却没有从口中流出。
我说了什么让他困惑的话吗？
三人无语。
我放下了杯子。
“正原，你——”
“你不怕死吗？”大声向我问出来的人不是先张口的春树哥，而是叶子。
“诶？这个…怕，当然还是怕的。”
“那你刚才还说出这么不知深浅的话来？”
“这个嘛，只是说一说的话，人们都会说自己害怕死亡和伤痛的吧。但真正等你面对他的时候，总会有点儿什么东西推着你，给你勇气。我理解你们不想让我受伤害的想法，所以说，我也是一样的。”
春树哥把目光移向窗外，叶子低下了头。
※
入夜，下起了雨。
从窗外飘来了有些潮湿的冷风，还夹杂着臭氧和泥土的腥味。
雨季悄然离去，但却没有带走那抹碧绿，第一场秋雨飘下，被雨季滋养的万物却依旧充满着生机。
就连常春藤也是。
春树哥今晚应该会很难过。
我把窗前空出来，雨滴从窗口飞进来，打在窗台上。想要拿布把水擦干，却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几张纸。
“梦中君，君似梦，梦携君手，怎奈形单影只，二人一方各自行。”
这是纸上的内容。
俯身把纸捡起，我死死地看着上面的字，思绪却飘开了。
这是…真的吗？
我向来是不喜欢向壁虚构的，不论写出什么、画出什么，后面都是有一个原型在支撑。
即使那东西最后让我改造到和原型相去甚远的地步。
这一片词，会是虚构的吗？或是说，叶子在说自己正在渴求一个和自己同行的人？
还是说，就是这么直白地去追念那个曾经自已爱慕过、和自己同行的人？
应该不会是第三种吧？
我内心的感觉有些奇怪，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也许是因为我在猜测别人？况且那家伙还是我朋友呢…
我在干什么呢？放轻松…她已经够可怜了，别再对她胡思乱想。
没错，就这样，就这——
“正原！出来！有你电话！”
姐姐的嗓门怕不是更大了哦。
走进客厅，电视机里播放着那些深夜情感问题综艺节目（大概吧，这让我对姐姐的品味又有了更低的认识），我放在客厅的手机一旁站着一脸神秘的姐姐。
“是个女生哦～”她小声说。
我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选择向一脸八卦的姐姐投去鄙视的眼神了。
我拿着手机走回了房间。
“喂？是叶子吗？”
信号的那一端传来虚弱、带着些许哭腔的声音。
“正原，求你快到市中心医院来，我哥他、他好像快被我打死了…”
我的大脑有两秒钟的空白。
诶？春树哥也会死？一切神明带给他的伤痛，不是有一个护身符来抵消吗？
“正原？”
“楼层科室告诉我，我马上到！”
挂掉电话，我换上身边最近的衣服没命地跑出了家门。
※
在医院急诊，我一眼就认出了坐在那里的柳叶子。
即使在拥挤的医院里她也很显眼：穿着带有红色图样的白色衣衫，一头乌黑长发，眼圈发红，眼神是茫然而无助的。
我走近，发现她白色衬衫上的花纹是鲜血和雨水的混合物。
“叶子？你还好吗？”
叶子猛地抬起了头，一把就抓住了我，泪水夺眶也而出：“正原…正原…我哥哥他…今天……”
我不太会安慰别人，坐在叶子旁边我什么也没说，就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我怀疑这是否有用，因为叶子哭得更厉害了。
“来吧，别伤心，慢慢给我讲讲这是怎么回事好吗？”
“今天在我发疯醒来之后，我发现哥哥竟然还没有复原，当时他的脸太白了，血也流了一地，我吓坏了，我实在没有别的选择了，就把他送来这里……”
“他会不会死啊！”叶子用尽力气哭喊出来，我能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
我用手按住她的双肩：“那这种恢复不过来的情况以前出现过吗？”
“没有过，这是第一次……他、要是死了怎么办嘛！”
说到这里叶子的情绪再一次变得激动，她的头紧紧地顶在我的肩膀上，然后不受控制地大哭起来。
我现在也有些手足无措，我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引起叶子的反感，但就是神使鬼差地伸出一只手臂搂住了她。
叶子抽泣着，她原本抓住我的手变成了抱着我，她哭泣的声音很小。
我的心因为感受到叶子的体温剧烈地跳着，但又是一阵心酸。
叶子充满恐惧的双眼布满血丝，泪水不断流出，滴到白色的衣服上，滴到那氤氲着的鲜血上…那血迹，变得更淡了。
……
慢着，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血的红色虽然变淡，却没有进一步扩散。
也就是说，鲜血不是洇开，而是在慢慢消散？
“叶子，我想你的哥哥会恢复的，只不过这次，可能…有些慢。”
她抬起头有些无助地看着我。
“你仔细看你衣服上的血迹，一直没有凝固，还在慢慢消失，虽然速度有些慢，但还是说明你哥哥正在恢复中。”
叶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扯起衣服的下摆，仔细地查看着上面的血迹。
“是、是真的…”她的声音在发颤。
“是真的！”
我双手扶住她的双肩，看着她的脸，期盼着上面即将浮现出的笑容。
“我真是受够了！”
她并没有笑出来，而是整个把我扑倒，反而趴在我身上哭了出来。
“每一天都在担惊受怕，每一天都在躲开别人的目光。我也是人啊！我也渴望能和一些朋友一起过正常人的生活啊！我也渴望活在阳光下，渴望自由在雨中奔跑，我也渴望在哥哥之外能有一个可以依赖的人啊！！！！”
她歇斯底里，我无话可说，这一切，是超出我们人类常理的存在所导致的。
她应该承受如此痛苦吗？
“谢谢你，正原，我很庆幸能和你相识，如果你能一直在我身边就好了……你早晚，还是会离开的吧？”
我的心脏加速了，就像被什么点燃了。它有力地跳动着，刺激着我，回答脱口而出：“我不会离开的，我会陪着你的。”
“约好了！”她伸出了小手指。
“好，约好了。”我用小手指勾住了她的小手指。
叶子十分满意地靠坐在我身边等待着她的哥哥恢复过来，渐渐地，她的头垂到我的肩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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