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龙鳞之森三千里,日月同辉国国都辎中之皇宫内部日月宫昆泰殿摘星塔塔顶,灯光颖颖,有二人在下棋。
二人是谁,先不说。看宫中摆设,此宫方圆二百里,汉白玉做的地基,赤玛瑙搭的窗棂,雪白雪白的墙,火红火红的瓦。宫中正中间好一座太雄宝殿,台台阶阶,是白面浮灰影,琳琳柱柱,是艳红割阴阳。走进殿内,是黄金龙椅端端座,抬头望去,叫金龙衔珠印辉煌,现在虽然是晚上,但那殿中却仍是黄金金灿灿,纯玉玉清清。除却太雄宝殿,就是各宫各殿,先分三十六宫,东西南北各九宫,是乾坤宫,天地宫,多星宫,香囊宫……宫内分殿,每宫分有七十二殿,是鬼神殿,宝钗殿,伏魔殿,钦任殿……宫宫殿殿,殿殿宫宫,都是个金碧辉煌,鳞次栉比,美轮美奂,巧夺天工,可谓是不同凡响。宫内植物,不是碧古苍天树,就是精艳盖地花,绿绿碧碧,红红丹丹,袅袅绕绕,在如黑漆的夜中铺洒诗意,是凡间之仙境,仙境之桃源。
再说二人何为,乃是日月同辉国朝廷十三泰斗间两者——诡鬼,智圣是也。
名诡鬼者,头上戴着深棕蓑叶遮脸笠,笠顶缀一朵蛋冠粉蕊花绒锦,全身披一条淡蓝宽松长袖止腿袍,腰间束一条皂白盘龙带,光脚无袜,才一双分趾榆木屐。脸遮得紧,见不着容貌,只看到一束长发出,过颈不齐腰,应该不是人族,浑身生嫩白短毛,只覆表面,不往外冒。
叫智圣者,名字好听,却着了个蠢笨服饰:上身穿上旧陈红盘结扣粗麻布短上衣,外面批了条深蓝薄布浅背心,大红裤子腰了条灰黄带,乌黑布鞋套了双洁白秀袜。是个人族,却生的丑陋难堪,包谷眼睛裂唇嘴,邋遢鼻子破驴耳,秃头脑袋上像粘了个辫,辫儿直直翘着,活像插在了天灵盖上。
且说这二人,正在塔上摆棋。这红子黑子橙黄的棋,在鹅黄的灯光下印着浓浓的沧桑感。
这智圣下着下着,如痴如醉,步步漫不经心,却招招令人至险,瞄着瞄着,忽地大叫:“哎——呀呀呀,你,你你你你,怎……怎么这么走呀,你应该这样啊……你看这——”说着就要动手去挪诡鬼刚下的那步棋——
“嘶。”
被诡鬼一手拦下:“嘿嘿,少耍混,我这么一走就将军了,那要你那步破棋,还想耍赖,嘻嘻,你这明明已经输了。”
“嘶。哎呀呀呀,还是鬼兄你的棋更高一筹啊。”
“哼,我的棋比你高?嘿嘿,中间几步你明摆着让了我嘛,你这扮猪吃老虎的习惯我还真不太喜欢。”
“哎呀呀,那如鬼兄所言啊,啊?啊哈哈……”智圣笑着,干裂的嘴唇间露出了歪瓜裂枣般的牙齿。
二人正在谈话间,忽地从东方升出一道银光,像一把利剑,直冲云霄,钻入云层里,接着是乌云滚滚,电闪雷鸣,又是一波银色的光圈,从银光钻入云层之处,突地乍现,然后由中心向外倏地扩散,气势若奔马,锐不可当,迎面向二人撞来,二人连忙躲过,只见那银光所及之处,均像拐过大风似的器皿翻倒,灯火扑灭。
当是时,是乌云大作起风沙,黑烟升腾掣电光,天下人群起嚷乱,天上众仙闹喧嚣,漆黑黑的夜,霎时灯火通明,静谧谧的觉,瞬间消散如烟,江海翻腾鱼蟹怕,树林木折虎豹奔,闹闹闹,惊动了九天天罗刹,扰扰扰,吵醒了帝王黄柯梦。
待风平浪静后,二人才起来观看,只见先前那道银光又向着地面冲去,渐渐消失在黑暗之间。
“这么大的事……”诡鬼嘟囔着,“早点睡吧,明天皇帝估计得找我们。”说完,摇摇身走了。
智圣呆了一会,无趣,也走了。
再看这龙鳞之森间,先前那道银光,又回了转来,就直朝那梼杌冲去。梼杌也不甘示弱,向前撞去,势与银光撕咬,但那银光调皮得很,左躲右闪,任梼杌怎般扑咬,硬不能抓住那光,把那梼杌耍的是精疲力竭,伏地不能起。
一旁的柒夏和伊织诚已经看呆了,这光是何方神圣,如此滑溜。
那梼杌也累趴在地上,就见那光还在空中晃悠。
只见那光倐地一抖,就成了一条银白的小龙,一臂样大,悬在空中,但见那:眼如铜铃,角如枝桠,雪白的鳞片亮晶晶,淡蓝的鬃毛滑油油,四只凤爪,两条龙须,一副耄耋样,却似顽童时。
那小龙在空中悬着,游着,两只眼睛鼓得老大,转得好灵,像是对周围充满了好奇,两条胡须抖来抖去,就像个小孩子。不一会,见到了地上躺着的柒夏,还有刚站起来的伊织诚。
“七哥,你,你别躺了,这……这什么东西啊?”伊织诚结结巴巴地问。
地上的柒夏还没恢复过来,筋骨疼的要命,吃力地张开嘴巴,颤颤巍巍的挤出一个字:“龙。”
那小龙,见着了伊织诚,咻地飞过去,没等伊织诚反应过来,就像“绕柱盘龙”一样绕在伊织诚身上,新奇地左转右看。
“七,七,七哥,怎,怎,怎么办啊。”
地上的柒夏哪还有力气回答,单单喘着粗气就用尽了他生平的力气,只能默不作声。
另一旁,那梼杌像是恢复了力气,骨碌碌地爬了起来,还没清醒,晃了晃脑袋,重重地“嗤”地从鼻里哼了一声。
柒夏躺在地上,已经彻底坚持不住了,昏。
那伊织诚吓得脸都白了,身上盘一个,面前杵一个,地上的救星也不省人事了,这还怎么玩。
摇了两下头,梼杌终于清醒了,再抬头看时,见到伊织诚身上盘的那只小龙,气不打一处来,扯开步子就冲了过来。
伊织诚已经吓僵了,漆黑的夜里,他看见面前两个红灯笼越来越大,快要冲到自己脸上,他心里清楚:是那梼杌冲了过来。他已经吓得腿软了。
说快了还嫌慢,关键时刻那小龙把头一扭,嘴一张——“吼!”
那声音:大若雷!响若炮!气震山河!波撼江海!惊散丛中鸟!吓走林中兽!风也隐云也抖!月也颤星也躲!常人闻了五胆裂!神仙听了也哆嗦!
这一叫,直接将伊织诚吓晕过去——那筋一软蹆一麻,噗地就倒在地上。那小龙也放开伊织诚,就朝梼杌飞去。
再说那梼杌,被那声音一震,两耳发鸣,眼冒金星,刚恢复过来又被震成这样,只觉得找不到东西南北,分不清前后左右。正迷糊时,那小龙冲上来,狠咬一口!疼得梼杌跳了起来。那小龙还不放松,死死咬住不放——疼!钻心的疼!
梼杌上蹿下跳,嘶着吼着。好不容易才甩掉了小龙,却被咬下一大块肉,血淋林的。
小龙把嘴里叼着的肉一甩,嘴张得大大的,恶狠狠地向梼杌冲去,像花蛇捉鼠又打算咬一口。梼杌学机灵了,纵身一跳,也张着嘴,打算反咬一口,像饿虎扑食。
这小龙终究是小了点,和梼杌比起来就好比苍蝇和大象,梼杌一张嘴就能吞了它。见那血盆大口,钢齿铜牙张来,也怕七分,打了卷儿,就赶紧地往回撤。没撤成,被那梼杌一口吞下。
梼杌吞下小龙后,还没来得及咀嚼,那小龙就嗦溜溜地滑下去了,进了梼杌的肚子。
梼杌起初也没在意,就打算再吃了地上的两人。走到柒夏面前,刚要动口,可忽然腹中有了什么动静,不一会又没了。梼杌没管,又张开嘴,正准备咬下去,忽然腹中又有了动静,这回可没停——
接着又是咕噜噜地响,然后又是乒乒乓乓地响,再然后这肚子里像是搬家一样,翻来覆去,叮叮当当,噼里啪啦地响。
不一会,这梼杌就觉得肚子里像火烧,像有一个大火球在肚子里撞来撞去,压榨它身上所有的水分,榨得它是满地打滚,鬼哭狼嚎。可丝毫没有用,那火球撞得更疼了,这次是灼烧浑身上下的器官,连着心肝脾肺都一把火烧了,这感觉比那剥皮抽筋,刮骨掏心还要疼上十倍。又过了一会,那就更了不得了,肠胃里像是刀绞针扎,像有人把肠子一拽,当成抹布来拧,拧出的是血啊。
那梼杌,滚在地上,欲死不能,只能让那小龙在肚里翻江倒海。兴许是累了,过了一段时间,就又不痛了,梼杌才虚脱般站了起来,一副憔悴的样子。
刚想松口气……
!一阵剧痛传来——比刚才疼上上千倍,不,上万倍,上亿倍。肚子越来越痛,越来越鼓,这次连嘶叫的气都没了……意识模糊,越来越痛……越来越痛……越来越痛——
“砰!”炸了。“沙啦啦……”鲜血像下雨一样。死了。
梼杌死的地方,插着一杆明晃晃的枪,雪白雪白的,沾着血,漆黑的夜里放出鲜红光——
映在赤发少年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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