屹立在废墟之中的三目卷虫扬着特有的那好几根触手,对着正前方暴露显而易见的攻击性,但其三颗眼珠呈现出空洞,仿佛死了一样。
一会过后,它的后背渗出十字形的红色光亮,巨大的身体瞬间坍塌,随着光的出现而支离破碎,最后无声无息地消失——
原地除了废墟之外再找不到可以证明它存在过的痕迹。
「不能再拖下去了!要是被这些家伙包围那可就不好办了!」
斯卡侧过脸,对躲在残垣后的奈理说道。
以那破坏力十足的白色冲击波造成的地面巨型凹坑为界,也就是夜肆现在所到达的地点来看,她们的方位在凹坑以东,那里曾在几个小时之前实行过『利用炮火把群妖往城门口引』的计划。
所以如果说凹坑以西的夜肆这一边是拥有玉藻前、狼人等强敌的荆天棘地,那以东就是群妖纷争、双手算不过其数的龙潭虎穴,从各个角度来看,两边情况都是一样的不乐观。
「别、别急...打了这么久,我看我们还是先歇一歇吧。」
见到四周再无异状,劫后余生的奈理松了口气,干脆一挥手就想坐了下来。
于是立马耳根就遭受了二十倍的音波攻击:「歇你个头啊啊啊啊!要不是你老拖拖拉拉,现在至于这么狼狈吗!!」
「哎哟,知道了知道了...」
挡不住斯卡那咄咄逼人的视线,奈理无可奈何地放弃休息的念头,嘴上却不满地嘀嘀咕咕道:「身为一个女孩子,你这么凶巴巴的一点都不可爱哦。」
「干嘛说的好像是我的错一样!」
「对了,还有胸部...不是很出众哦。」
「这能怪我?!」
面增潮红的斯卡伸出手来,不由分说地把奈理拉住:「反正...现在你给我安分点就对了!」
「是是是...」
奈理放弃挣扎,但却故意用着不耐烦的口气。
「——你这家伙啊!」
仿佛听见了什么,斯卡突然欲言又止,本来想好给的脸色也被一副警惕给替代。
夜晚对视野的阻碍影响非常大,凭人的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到什么,所以此时最该利用好的只有感官。
地面...地面传来了轻微的摇晃,很明显,有一队浩浩荡荡的队伍正往这边靠拢,且摇晃如此均匀,估计是呈四面八方之势。
「糟糕!被包围了吗...」
「啊,说了不要那么凶,这下把它们引过来了吧。」
「给我闭嘴!」
斯卡仿佛一肚子苦水愁着没倒,居然和奈理拌起嘴来:「再说了,要不是你一直和我唱反调,我会凶你么!」
「是是,你没有胸...」
「我觉得你很有必要解释一下这句话的意思!」
可能是觉得她俩这样继续下去不仅没完没了,还无济于事,在斯卡手中的长刀才终于发出了红光。
——「斯卡大人,奈理,请你们收敛一下自己的情绪。」
顿时两人的话语戛然而止,只不过那快贴到一起的脸之中不断闪烁着视线对碰的火花。
长刀继续用着那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说道:「现在还在这里拖拉情况非常不妙,请一直往城门相反的方向前进...那边相对来说妖怪数量要更加稀少。」
「......」
斯卡抽开紧盯着奈理的视线,看着要去的方向,平复了情绪后说道:「走吧,这里走到尾可不轻松...」
若是将城门至城尾算成四等份,那么现在所处的地方仅仅在四分之一,从距离城尾还有四分之三的情况下换算成路途来看,确实是不轻松没错。
也大概摸清这段距离数字的奈理理了理分叉的头发,叉着腰自己先行踏步:「...真没办法。」
「啊...喂,你慢点啊!」
斯卡看到她从自己身边大大咧咧地走了过去,急忙跟上。
「嗯?那个是...」
边走还不忘边东张西望的奈理不知留意到了什么,脚步突然缓下来。
于是『噗』的一声,两个人一前一后撞在了一起。
——「疼!!」
「疼!!」
斯卡捂着鼻梁连连后撤,眼中噙着泪水不满地问道:「你...又、又怎么了!」
「...那里啊...那里!」
奈理的后脑勺也疼得厉害,但她还是优先伸出手指向了某处。
不满地『哈』了一声,斯卡转眸循着她指去的方向看去,赫然只见一道白光在远处拔地而起,直冲云霄,在天空绽放着如同太阳一般的光芒!
「光?!」
话音刚落,被普照的地面便渐渐摆脱了黑暗的束缚,废墟附近正往这边靠拢的妖怪也逐个显露在视野之中,它们因为光的原因驻足原地,扭动着巨大的身子寻找着光源。
突然出现的妖怪让斯卡的神经一下子绷紧。
虽然预料到妖怪肯定会来...但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
额角冷汗直流的她猛地俯下身子,并伸手揪了揪前头呆站着的奈理:「喂!你不要命啦,快蹲下!」
「夜肆——」
没有理会斯卡的劝告,奈理自顾自地喃喃。
「欸?」
斯卡看见奈理的胸前竟像产生了共鸣似地发出了光,暗暗在心里吃了一惊。
「那里,是夜肆!」
奈理冲着那个方向,坚定地说道。
「夜肆...那道光芒是夜肆那边传来的吗?」
对此她根本不抱任何怀疑。
因为根本没有怀疑的必要,姬和自己的主人本来就对互相的存在有着难以言喻的感知。
「对!」
奈理此刻看起来十分兴奋,一边指着一边蹦跳着:「我们...我们得赶紧!夜肆一定在等我们!现在、马上、立刻!...」
说到夜肆这家伙精神就好了不止一倍啊。
「我知道了,知道了...可就算要赶过去也不——」
还没来得及说出后话,瞳孔就因那道倒下的身影而陷入呆滞。
——?!
条件反射地丢下长刀,伸手扶住那道身影。
怎...怎么了?
低下脑袋,目光散漫地在奈理身上游走。
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
身子一颤,斯卡猛地回过神来,看着怀中晕睡过去的奈理,手脚不由地慌乱起来。
「喂!奈理!」
没了知觉的身体随斯卡的摇晃而动,紧闭的双眼一点也没有要睁开的意思。
「...现在不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啊...」
斯卡扶着身体瘫软的奈理想要直立起来,余光却给她胸口的光芒吸引了过去。
那是祭破师赐名的地方,是联系祭破师与姬的重要锁链。
仿佛意料到了什么,斯卡扭头往那条拔地而起的光柱看去——
夜肆那边,是不是又碰上什么事了...
※
光柱并没有持续太久,照亮的地方也不算太过广泛,虽然可是算作稍纵即逝,但不论城内城外,注意到的人或妖,绝对是数不胜数。
而且从某种程度来说,这道光柱吸引了充分的注意力,不仅让许多各有目的的妖怪驻足转向,更给人类的撤退争取了可观、宝贵的一分一秒。
「呐,我说啊...」
狼人仍朝着光柱出现的那个方向,对自己手臂上那道气息奄奄的身影视若无睹:「你们人类还真是挺有雅致的嘛,大难临头了...居然还想着放放烟火,高高庆祝?」
雷念心半眯着眼,倦意浓浓的他也已经到达了体力透支的临界点,脚下就是自己的火箭筒,可先不管唯一的弹药是否用完,就算有弹药,单凭此刻悬浮在半空的样子,估计想要碰到都很难。
「烟火?怎么可能...这种时候...」
听见他软绵无力的否定,狼人竟表示赞同,还顺势点了点头:「我就说嘛...」
还没等它话说完,雷念心就一把接过话茬。
「...这种时候就算是...烟火,都得省下来等、等着炸你们...炸你们上西天!」
在冲着狼人的脸把整段话支支吾吾地说完后,雷念心就感到浑身传来那令人极其不适的乏力,虚脱现象折磨身体并不好受,但即便如此,他的眼中仍然拼尽全力保持着敌视的目光。
明明身处弹尽粮绝的地步,还能有这样的傲气实属不易。
自命不凡的狼人居然反常地没有发火,而且还迎对着那双目光弯起了嘴角:「是吗,那还真是让我感动...不过你得搞清你们人类此时的状况。逃的逃,跑的跑,要是每个人都抱有和你一样的想法我们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打进克里兰呢?」
四目相对之下,狼人这一席话说得雷念心哑口无言。
虽然它话里那侵略者与被侵略者泾渭分明的地方听起来确实很不舒服,可不得不承认它说的八九不离十。
「...再说了你现在的不屈说白就是我们眼中的愚钝,那些只知道逃跑的人甚至根本不会记得你;至于把你抛下的,嘛...」
看到雷念心咬紧了牙关,狼人笑的合不拢嘴:「或许单纯地想成你没能力逃出来会让心里更好受吧。」
「你...你是说夜肆吗?」
「那小子啊...是他的话我倒是不觉得。我说的是除他之外的——」
「...没有噢。」
狼人眉头一皱,笑容凝滞在脸上。
雷念心沉着脸,伸手搭上狼人那粗壮的臂膀,字字铿锵地说道:「我们克里兰...负责前线作战的...几、几十万弟兄托你们那不知道...什么来头的毁灭白光,无一幸免...全部光荣战死!你觉得...还有人会抱有你所说的那种感觉吗!」
话毕,喉咙干得发痒,顿时咳出声来。
「......」
毁灭白光——
狼人恍然大悟,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哼,那家伙还真挺有本事的嘛。」
这样的口气放在这里简直是当面冲着雷念心说『哦,我认识那家伙啊』一样。
只见他瞳孔一怔,数秒之后,整个人猛地地朝狼人扑去,像疯了一般:「你、你...你知道?!」
没有预料到雷念心居然会有这样剧烈的反应,连将他牢牢抓在手心的狼人都被吓了一跳,并且不由自主地加大了手劲。
情急之下做出的反应没有适当的分寸,力度也没法正确地把握,在被这难以估量的力道施压置腹背之时,能够很清楚地听到那一刻雷念心身体骨骼发出『咯嘣』的可怕声音。
那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痛楚。
「...嘁、你!」
想到自己刚才失态的样子,狼人体内自持不明的血液不禁滚滚沸腾起来,就在它不满地龇牙咧嘴,似乎要对手心里的雷念心做些什么的时候——
恼羞成怒的表情忽然烟消云散,一切瞬间归于平静。
「没必要...」
狼人态度来了个360度的转变,可话里的意思并不是那么回事:「对一个要死的人发脾气,会显得我太没风度呢...」
嘴角弯起一股令人心寒的笑容。
「果、果然...到了这一刻了吗...」
如此明显的意图,雷念心肯定不会不清楚,但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他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
只见他咬着牙露出苦笑,齿龈血迹引人注目。
狼人见状,不以为然地抬手将他高高举起:「结果一开始就注定了。我的目标一直都是那两个小鬼...」
「呵...很抱歉,要是没猜错他们此刻...早就快到安全区去了呢...」
从自己口中说出这话的时候,雷念心还是很欣慰的。
谈到这事,狼人的脸忽然就沉了下来:「哦,是吗?」
——?!
电光石火之间,雷念心只看到一道黑影在自己面前晃过,接着胸口就火辣辣地疼起来。
收回另一只手,看着他身上被自己牢牢刻下的三道利爪伤口,狼人依旧面无表情:「...我在这里,先替他们两个感谢下你。」
「咳咳!...嘶——」
血液升压直接涌上喉咙,胸口每因咳嗽而剧烈震动一次那伤口就会被撕裂开来,雷念心紧绷着脖颈,拼命忍受着那一阵阵逼出冷汗的伤痛,颈部青筋暴起。
混蛋...!!
顶着伤痛,并无心去注意狼人,在心里肆意地谩骂一句之后,抬眸便对上那足以令人深陷恐惧的面孔。
「因为...你将代替他们品尝那生不如死的感觉!」
它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还没来得及雷念心反应就被瞬间拉近距离——
咔嚓。
明明在预料之中应该会很痛,但肩膀却和失去知觉一样...不,最开始那利齿**皮肉的痛楚还依稀记得,那是一阵钻心...
「...?」
心里才嘀咕到一半,大脑却呈现一片空白,顿时不知后话。
「呸!」
狼人嫌弃地把自己嘴里残破的躯体吐到地上,抬眸瞥着手心里尚存一口气息的身影:「...真恶心。」
「...混...」
挥起仅剩的右手,有气无力地打在狼人的胳膊上...意识已经十分模糊,想说话都只能憋出只言片语。
这一切都归功于狼人那一咬。
看似并无下杀手的攻击对脆弱它们一百倍的人类来说,都是不足以致命但几近致命,那一嘴把整个左上半身都撕扯下来便是最好的证明——
而失去外层保护的左心房看起来摇摇欲坠,血液正源源不断地从心房附近的血管中流出,场面触目惊心且令人发指。
「果然这种程度不会立刻致死...不过想必那感觉要比死更难受吧。」
看着他虚弱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气劲似乎逐渐化无的模样,狼人像一个老道的捕猎者般露出了冷笑,不过很快,它又开始对自己手心鲜艳的血液有了意见:「嘁,我说你们人怎么脑子不多长点,尽长在这些没有用的东西上...真是恶心。」
说完,一脸厌恶地把雷念心往他处抛去,如同小孩对待老旧的玩具般漫不经心。
空中顿时划过道血做的弧线...
可...恶!
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身子就那么腾空起舞,雷念心拉下视线,清楚地看到自己心脏一次一次地起搏。
...到此为止了吗...
甩掉手上未干的血液后,狼人抬头看了过去,不屑地甩下最后一句话。
「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等死吧,或许对你来说...这是最好的收尾。」
实际上,按照人类的身体强度来讲,这一抛落地的时候人应该早就一命呜呼了。
...要,死了...吗?
已经没有方法自己来挽救这次坠落了,深知这点的雷念心抬起头看向了夜空,让视线笼罩在黑暗里。
有人说过黑暗是缓解紧张的开始,但也是迈入恐惧的方式。
对此,感同身受的雷念心算是能理解了,他放弃保持大脑清醒的念头,任由近在咫尺的心跳声扑通扰人,如催眠似地一遍又一遍让意识冷静下来,然后耐心等待到达最高又回落的时间点...
「......」
「——停下来。」
『嘭』的枪声过后,雷念心以极度违背地心引力的姿势...悬浮在了空中?!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狼人眉头狠狠一皱,目光仅仅在雷念心那驻足几秒就瞬间变换了位置,往视线内多出的那道身影看去。
「候...你居然会回来?」
语气略显意外,但它的表情看起来要坦然得多。
踽踽独行的夜肆步子跨的很是艰难,这证明之前的伤势没有缓和的趋势,实际所受负荷要远远超乎一般人的想象,再看他身上那件血迹斑斑的破布衫,一个人流了如此多的血还没有进入休克状态,身体也差不多面临崩溃边际...回来的样子和离开一样弱不禁风,根本不足为惧。
不过...仔细一看,好像又有点区别。
狼人打量着他,目光主要集中在夜肆手里那唯一多出来的物体。
一把枪。
古铜色外壳、枪管略长的大型左轮枪,枪身左右都刻满了不明纹路,握柄处还套着一个褐色羊皮卷,就这点来判断该枪似乎有点历史,但所能看到的每处地方都没出现污浊的痕迹,保养程度也可见一斑。
「是因为那把枪么?」
夜肆忽然停下脚跟,昂起头看了看悬浮在空中的雷念心,夜色遮蔽了他的面容,难以辨别其作何表情。
不对它的话做任何正面回答,狼人犹豫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你回来的勇气...」
「闭嘴。」
那把枪被夜肆迅速举起,对准了狼人那个方向——
嘭!!
只要集中注意力,凭肉眼完完全全可以观察到子弹动向的狼人仅仅提起了半分精神,大脑在几秒的精确计算后便已经估摸出子弹的行动轨迹,只要偏离就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不闪开也没有问题吧。
狼人冲夜肆冷冷一笑,脚下自觉地朝旁边挪去,似乎对自己的行动很有信心。
要是我能给子弹伤到,那才叫有问题呢...——!!
得意劲没持续多久它就忽然神情一滞,目光逐渐转化为惊愕。
子...子弹呢?
视线中原先可以轻松捕捉到的东西,只不过一瞬间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不论对谁来说这都是一个足以令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的事。
坚信子弹速度不可能快过自己肉眼的它踌躇了一会,转眸重新把目光定位到夜肆身上,眼睛眯成一条缝。
你小子...玩的什么花样?
——!!!
没有声音...世界就像被按了静音键一样,自己明明有张口说话、嘴上本该作声,但现实却根本循不到一点声响!
不知缘由的狼人甚至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刚才这一幕幕简直就是狼人的独角戏,夜肆没有进行任何参合,而是放任它自己演到收尾...现在,终于安静了。
听不到狼人多余的喧嚣,确实是对耳朵极大的福利。
不过要这么近距离面对狼人肯定不是件好事,雷念心一下字找回了知觉,挣扎着冲底下喃喃道:「夜...肆...」
不用猜都知道他要说的话,但现在来说,退让根本没有必要。
「雷队你先撑着...等我把那家伙收拾了咱们就走。」
夜肆放下手,转身往狼人那个方向走去,枪身纹路中忽然涌现蓝光。
接着,雷念心就发觉自己正在缓缓下降,远离空中。
这...这是什么?
安稳落地,身体保持在一个十分舒服的姿势,对裸露的心房处完全没有太大的影响。
雷念心呆呆地看着星空,身体的不适仿佛丢到了九霄云外——
...夜肆那小子,到底留了多少手啊。
「......」
狼人瞥眼看到夜肆正蹒跚走来,不禁自觉中止找寻静音的原因,侧过脑袋打量着他。
喂,到底怎么回事...
它的嘴型是这样的,看来已经把矛头指向了夜肆。
「...谁知道呢。」
微微抬起手,边走边在它眼前摇了摇左轮枪,含义不言而喻。
原来是你这家伙...
看待夜肆的眼神不由谨慎起来,特别是对那把左轮枪,狼人变得异常小心翼翼。
...能回来果然不会毫无准备啊,可是,没声音对我不是更有利嘛。
看到夜肆都走上来了,干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狼人屈膝突地往他扑去,距离一瞬间被无限拉近...凭借此刻的无声,悄然近身绝对不是问题!
「——!!」
逼身之快无法形容,四起的劲风都直接刮到夜肆脸上,但他却面不改色,迈着相比几近龟速的步伐,不带一丝犹豫地迎向狼人。
「退开。」
庞大的身体像撞上什么东西一样忽然滞停在空中,那冲在最前的脸部被莫名挤压变形,在常人看来它面前好像搁了块玻璃似地,样子说不出的滑稽。
而此时它离夜肆仅仅一步之遥,面前恰好对着夜肆那把左轮枪。
「...怎,怎么会...」
凭空还能撞到如此坚固的东西本就是足够让狼人吃惊的事情,但当它听到自己的话那时,吃惊翻倍,已成震惊。
「听不到的只有你而已...」
「!!」
刚才心里所想好像都被看透,面色极差的它瞪大了眼往夜肆那边看。
手指搭上扳机,夜肆慢下步伐,侧过身去,嘴角轻轻一勾:「...爆炸了。」
——『轰!!』
面前忽然炸出一朵蘑菇云,滚滚如潮、难以抵挡的热浪气流往脸上袭来,传来如同抽打般的不适,夜肆微微眯上眼皮,透过眼缝细细打量蘑菇云中温度不乏的火势,以及...
狼人被火势灼烧而发出的狼嚎。
「嗷呜——」
之前从来没有听过它如此凄凉地嚎叫过,倘若不是它的习惯,应该就是生命濒危之际表现的本能反应。
这样的反应才是货真价实的——
在这样猛烈的火势里待一小会,感觉可以说是生不如死,狼人逃也似的蹦出火堆中绝对是十分明智的抉择。
只见它捂着脸在不远处停下脚跟,因为步子踉跄的原因还差点摔跤...不过现在不管谁看到它,首先想的都不应该是它脚步的问题,而是它这一身狼狈的模样...
全身上下多处毛发被烧焦,黑糊糊地卷成一团,黑的白的,毛色相纵,让人感觉极其不协调,且那暴露出来的表层皮肤作血肉模糊状,更是让人看久了容易恶心作呕...看来这次带给它的伤害,要比火箭筒强多了。
「嘶...」
一边倒吸着冷气一边恨恨地把捂脸的手放了下来,它的左眼眯成了一条缝,始终没有睁开,好像早在刚才的爆炸中就被炸伤。
「...臭....小子!!」
狼人什么身份,哪里受过此等耻辱,气的肩膀都剧烈抽动起来,一握拳突然转过头去,冲夜肆那边张开了血盆大口,嘴中跳出莫名光芒...
这一招夜肆尝过。同样是在这个地点,有着接近爆炸般的威力——
夜肆枪一刻也不敢怠慢,迅速对准,食指搭上扳机。
「啊啊啊!!」
蓄力仅仅那么一刹那,狼人嘴里那道光就如泉柱般喷涌而出,之中火光毕现,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容易应付的招式,不但如此,若是失误还可能把自己命给搭上去。
知道这一点的夜肆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动,换句话来说,简直就是有百分百把握应对一样。
「回去。」
夜肆扣下扳机,嘴上喃喃道。
——嘭!!
「凭一把破枪就想挡下来吗?!别白日做梦了!!」
瞳孔因为愤怒而睁大,里头布满了血丝。
狼人是很自信的,即便是被愤怒冲昏了头,它在没有对自己如此蜕变十分认可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这么说的。
相比之下,夜肆这边倒是淡然多了,仿佛对结果没有一点兴趣,只见他歪了下脖子:「试试。」
「不知死活...」
话没说完,狼人那一脸愤怒且得意的狞笑就凝滞下来,脚步不禁往后一挪。
保持笔直运行的破坏死光来势汹汹,可这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刚到夜肆前头不到两米处地方时前端就发生了质的变化...弯,弯曲了?!
逆转成『U』字型并不一帆风顺,从中跳出的火花如瀑布般涌向地面,化为星星点点的黑色灰烬,不过余力续上,自然水到渠成,化成『U』字重返来处。
即,狼人那边。
当爆炸声响起的时候,耳边充沛的只有轰隆隆,狼人的动静完全寻觅不到,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它没有来得及离开,因为在爆炸前一秒,它依旧待在原地,一脸惊愕。
「...就这种程度应该还不至于死吧。」
夜肆看了狼烟一眼,轻喘一口迈步向前走去:「当然,要是你不乖乖束手就擒的话...」
「口气...真是不小啊!」
烟雾突然破开一个大口,一道黑乎乎的影子弯着腰、四肢并用,像四足动物般冲了出来,嘴上仍然不屈不饶。
狼人已经被炸残了。
第一眼夜肆就下了这个判断,并且这个判断应该错不了。
它的左脚伤势很重,整条腿往外耷拉,骨头就算不断也好不到哪里去,除此之外,其他地方还有或轻或重的伤势,给它的负担累积起来导致全身上下都大不如前,就成了现在这副四肢着地的模样。
可就算如此窘迫,它的气势也分毫没减,倒不如说斗志燃得更旺了。
「你这把枪确实邪乎,怪不得敢回来...可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和我抗衡!!」
狼人嘶吼一声,全身伤势前全都聚出紫色魔法阵,和之前如出一辙,伤口正在迅速回复,皮肉愈合快得可怕,原本血肉模糊的地方一下子长出了新皮,覆盖住那块被烧焦的地方。
凭依这种可以称得上变态的恢复能力,短短数秒,它就开始重新站了起来,虽然还有点摇摇晃晃,但这足已让人鼓掌称奇了。
「...果然还留有这一手吗。」
夜肆捏了捏枪托,像是想到什么似地驻足原地。
见状,以为再次唬住他的狼人心中顿时萌生一股得意劲:「哼...一次又一次给你开了眼界,现在还认为我会死吗?!」
「死不了的话...我一次又一次把你打残不就可以了。」
说这话的时候,夜肆好像刚回过神来。
不过这话的口气可不像随口说说而已啊——
「哈?」一时语塞,不过狼人已经睁开了左眼。
「...毕竟我这邪乎的几招,要把你重新恢复成刚才那副模样可不难。」
语气很淡然,但无形中**裸的威胁是不假的。
那把枪是个大问题。
狼人自然知道这一点,一开始夜肆就是靠着它才能闲庭信步似地打到现在,不然的话,单靠他这遍体鳞伤的躯体,连再挨一拳的资本都没有。
不过,要搞定这把枪——
瞄了一眼,狼人狡黠地露出冷笑。
说白了也很简单嘛。
「有能耐你倒是来啊...」
弯下膝盖,纵身一跃,目标明确地往夜肆扑去,这种明知道不可能成功却一定要采取这种方式进攻的做法有点滑稽,夜肆也就没去在意它嘴角冷冰冰的笑容。
「贯穿...」
枪声一响,狼人的胸口顿时破开一个大口,与此同时,它前进的身姿被迫暂停,给不知名的推力瞬间顶了回去,整个过程就像是狼人绕了一个大圈,结果莫名其妙给自己添伤。
距离再次被拉远,而且狼人还在推力的作用下一头栽进废墟堆里,远远都能听到它全身上下骨骼的咯嘣响。
夜肆看到枪口冒了些烟,随口一吹:「你看,简单吧...」
同一时间,废墟中那具庞大的身体上展开大堆紫色魔法阵,给它不同程度的伤口进行着治疗,唯有胸口那个巨大的窟窿愈合得较为困难。
「战斗...本就是强者占据主动的方式,因为无限接近胜利,所以你会这么说我也是可以理解。」
投眸看去,夜肆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是吗,你已经承认自己是弱者了?」
强者论用在狼人身上是最好不过的,这种孤傲的狼人一直都认为自己不可一世,但凡输给自己的人都得被自己踩在脚底,因此不断的战斗与杀戮说是它们的梦想也不为过。
这样的家伙,在之前的交流中早就已经摸清了——
如果不把它打到服服帖帖的,再多说辞都是无益的。
「...胜败只是一瞬间。谁强谁弱都能在这瞬间中看出...」
胸口的伤刚好,狼人就撑着废墟爬了起来,一脸释然:「所以,别这么快下结论啊...」
「还这么天真的以为自己有赢的机会吗?」
「...不,不是我天真。」
狼人露出狰狞的面容,用力一振身子,恢复如初的肌肉纹路清楚:「而是你的威风只能到此为止了啊!」
「......」
夜肆知道它有后话,干脆沉默到底。
「那把枪,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那么邪门,不过好歹我在人类城市混了这么久,对枪的知识也勉强略知一二...这子弹对枪来说,应该是最重要的吧。」
听到这,夜肆稍稍摇枪掂量了一下...
没子弹了。
「连子弹多少都算得出来...这可不是『勉强略知一二』的样子啊。」
令人不解的是,就算知道陷入此等险境,夜肆的神情也没有出现一丝慌乱,未免有点冷静过头了。
「嘛,谦虚一点也没啥问题吧。那么接下来...」
狼人狰狞的面目忽然模糊...不,全身上下都一个模样!
速度太快导致原地出现了残影?!
『呼——』
听到风声,夜肆立马扭过头去,赫然只见狼人张开大口撕咬过来,不禁往后撤了一步...
「你完了!!夜肆!!!」
它嘴里喷出来的唾沫都能甩到脸上来,那排排如军刀般锋利的锯齿还沾有分明的血迹,看着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说估算子弹数还不足以让狼人有百分之百反击成功的把握,那夜肆这个后撤就是效果绝佳的强心剂,直接给了狼人一定可以的信念,这才让它单一注重于进攻,导致浑身都是漏洞——
「不,完了的...是你。」
一个突如其来的女性的声音把狼人吓了一跳。
连左顾右盼寻找声源的时间都不用,因为夜肆手里那把左轮枪正发出微光——
「噗...」
背后像是有什么东西穿了过来,狼人只觉胸口一震,接着嘴里就有想吐的感觉,低头一看,只见胸前破开了一个大洞,肉往外翻开,可以看到背后的地方...这放在谁身上都是不能小觑的致命伤。
在半空中动作僵住,即便是狼人也无法再继续保持前进,只能乖乖服从地心引力下落,一落地就感觉双膝发软无力,直接弯下身子,半跪在地。
——「咒令枪是不会有没子弹这一说的...能击出的咒令虽然只有五发,但却是可以回收的。」
五道光并肩齐行,像萤火虫般在夜肆身边绕了一圈,最终钻进了发着微亮的左轮枪枪管中。
「嘁...能回收又怎样,我们这样不外乎是你一拳我一拳的僵持战...我杀不了你,你不也杀不了我嘛...」
听到那把枪说的话,狼人就知道此战自己这边已经陷入最大的不利,不过它还有压箱底的保命招式能在这场对决中稍微站稳脚跟,对方就算要硬来...
「难道刚才艾丽塔的话你没听懂吗?」
狼人见自己胸前伤口展开紫色魔法阵后,才抬头往夜肆看去。
「...你已经完了。」
视线仅仅捕捉到夜肆说出这半句话的模样,然后也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驳,余光就瞄见胸口魔法阵『喀拉』一声...
——碎了?!
「!!」
魔法阵凭空消失之后,像是副作用一般的乏力皆滚滚而来,另一条腿也开始发软,庞大的身子直接躺到地上,连强壮的上肢都没法支撑。
这样子别说要站稳脚跟,根本就是失去战斗能力了啊。
「怎...怎么可能...」
「...你的再生是经过仪式后天形成的吧。」
还不清楚发生什么的狼人目光直勾勾地盯向那把左轮枪,嘴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夜肆手里的枪一直没黯淡过,声音在耳边萦绕不止:「在回收咒令的时候,就已经破坏掉了...你的再生,已经没了。」
『已经没了』...
这真是给狼人的一个巨大的打击。
虽然它自己很不想相信,不过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不信。
而且,代表什么含义两边都很清楚,局势...
——已经一边倒了。
看到它目光流露绝望,夜肆放弃举枪,冷冰冰地接过话茬:「你输了,狼人。」
输了,是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手里已经没有任何的底牌...真的完了。
狼人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天,只见天空已起了鱼肚白。
话说回来,为什么在这里僵持了这么久也不见主力军过来...枯木树精呢、三目卷虫呢...负责对空入侵的双头鸟呢...搞了半天,这边只有我一个在战斗着啊。
「真...真不甘心啊...」
狼人臂膀忽然青筋暴起,硬是用蛮力抬起了上半身,因为这庞大身体的抖动,整个地面都轻微摇晃起来。
见状,措手不及的夜肆不禁吓了一跳。
...还留有这么大的气力?!
狼人这令人万万没想到的行动简直是打乱了全盘计划,意识到不妙的艾丽塔赶紧出声喝道:「夜肆!赶紧退后!」
「......」
措不及防,眼前一只铺天盖地的手掌袭来,夜肆根本还没有反应。
被逮到就完了...
即使心里这么想着,夜肆的腿却像灌了铅一样进退不得。
枪的光芒闪烁起来,代表着艾丽塔此时此起彼伏的心情:「夜肆!!!」
——可恶!
不知是不是上天有眼,脚终于从僵硬中解脱,夜肆猛地往后一退,距离刚好让那手掌在其跟前划过,此刻真该暗自庆幸...
「是我输了...」
「...欸?」
夜肆身子一颤,视野内那庞大的身驱飘出了可见的萤光。
有致命伤的狼人按照来说应该在失去至于能力的那一刻便无法再维持下去,能挨到此刻才消失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奇迹。
「没,没事?」
枪的光芒淡去,不过那懵懵懂懂的口气还是值得酝酿的因为连她自己也很莫名其妙。
星星点点的萤光没有在原地驻留,它们整齐有序地在空中汇成团,冲有了第一抹晨曦的城门方向飘去如雀跃好玩的小精灵般一路东摇西摆,最后齐齐消失在鱼肚白之中。
被晨曦扑脸,这让夜肆颇有抵触地避开了视线并不满的喃喃称道。
「别死前还让人一惊一乍的啊...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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