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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吾扭动钥匙，房车引擎停止。
车厢里，松软的沙发上，安杰莉卡又坐着睡着了。雁吾轻轻叫醒她，尔后四个人一起走下车去。
车门关上的瞬间，房车表面荡起一圈涟漪，然后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啧，好冷！”
寒风吹过，伊打了个哆嗦。她立刻识相地从雁吾的头顶跳到肩膀上，再钻入衣兜口袋当中。
“山里会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雁吾打量了一下安杰莉卡和吉娜——两个人都穿着较薄的衣物，“你们两个冷吗？”
“嗯，冷。”睡得迷迷糊糊的安杰莉卡很诚实地点了点头，她挽住雁吾的手臂，然后把身子往上面贴。
“咦？安杰莉卡小姐？”
“啊，又来了。没事没事，你们不用在意我……我比你们人类的抗寒能力要强很多的。”吉娜一脸受不了地说着风凉话，从两人旁边走开。
忽然脚下传来了异样的触感，吉娜停下，弯下一探。
“……这个是？”
那是一株翠绿的秧苗，在它的旁边还有许多被种得整整齐齐的同类，苗上沾着些许晚露。
“土豆苗吗？”借着皎月，雁吾看清了那株秧苗的模样。
吉娜没有回答，她俯身下去，用那双漂亮的手开始刨起土来。很快，她挖到了一个椭圆的，恰好一手可握的果实。
土豆。
“……是真的。”少女捧着这颗果实，表情就像看到宝石一般难以置信。
“怎么了，你这乡巴佬没见过土豆吗？”伊把头从口袋里露出来。
“你在说什么蠢话，我当然见过！我刚到亚尼加斯顿的时候根本穷得吃不起肉，每天的主食就是土豆，和你那样挑三拣四的人不同，那时候我可是抱着‘这个世界上只要有土豆就够了’的想法，感恩戴德地吃了好几个月呢！”
吉娜的猫耳扇了两扇，
“……虽然这种东西在外面随处可见，但这深山里的土壤很贫瘠，种下去的土豆很难发芽，就算结了果，也只有小小的一块，根本不够吃……现在能种出来，真是不可思议。”
吉娜站起身来，垂下手臂，有些眷恋不舍地让土豆从手中滑落。
“如果田里种不出庄稼的话，食物从那里来呢？”雁吾问。
“食物……以我十多年的经验来说，没有哪一年是不闹饥荒的。大家吃能够种出来的、能够狩猎到任何东西，如果那年恰好气候严酷的话，当然免不了会饿死很多人。”吉娜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声音很平静。
“没有考虑过搬走吗？”雁吾有些吃惊。
系罗人的祖辈是从下层大陆逃难而来的，如今，他们的身影遍布欧罗巴，这都是为了能找一个安居住，有些群体遇到合适的地方就安定了下来，发生了战乱、或者有更优的去处时又迁走——他们鲜有安土重迁的观念。
“大家不会这么想。”吉娜摇了摇头，“大部分类人受到的束缚太多，种族宗教、对外界的敌视、生活习惯……别的不说，仅是语言这关就迈不过去，城市边缘的那些类人大多是被放逐者以及他们的后代，他们什么脏活累活都干，但很少有人习得了流利的新语。受教育不足是类人们的通病，除了……”
唰。溪谷的那一端，橙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映亮了夜空。
“那边是村子……”吉娜盯着这火焰看了一会儿，忽然反应了过来，拔腿就向那头奔了过去。
那火焰并未四处蔓延，而是被固定在一处，就像是有人在蓄意将其烧得很旺一样。
不好的预感如同寒风吹拂。
跑到近处后，吉娜终于看清了那火焰的正体。那是用木柴架起来的平台，平台熊熊燃烧，组成熊熊火炬，火里能够隐约看到黑色的影子，数量在五个以上。
那些影子是人。
或者说，遗体。
空地里，黑压压的人群包围着火焰。他们低着头，神色哀伤，嘴里念叨着像是祷文的词。
他们不论男女老幼，全都长着像吉娜一样毛茸茸的兽耳，皮肤大多呈现咖啡色。
其中，有三两个人搬运着麻袋，一袋又一袋地搬到平台前，然后扔进火里。
“这是……怎么回事？”她对着火焰问道。
或许是凭借天生敏锐的听力，有不少人都从默哀当中抬起头来，转过身，看向眼前这位熟悉又陌生的来客。
雁吾追着猫耳少女跑了过去，由于黏在身上的安杰莉卡，他的速度慢得有些可怜。
等跑到终点的时候，摆在眼前的是耀眼的火炬和充满敌意的类人群体。
“喂，我们好像闯入了人家的什么葬礼现场来着……这么受关注有些不妙啊，他们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分了做成烤肉串一样。”雁吾头皮发麻，表情僵硬地退了两步。
“放轻松，现在不是有一枚大杀器抱着你吗？到底谁变烤串还说不定呢。”伊一脸无聊地用手撑着下巴。
“嗯，全部歼灭很简单的。”安杰莉卡点了点头。
“谢谢，完全不需要这种展开啦！”魔术师大声讨饶。
人类和类人的关系向来很尴尬，就像油和水一样互不相容，非得找到调和剂不可。而作为调和剂的吉娜，现在正站在人群中间，面对面地和几个年长者谈话。
忽然，猫耳少女转过头来，指着雁吾说了点什么——想来，大概是“他是我的朋友，请不用烤了他”之类的。
这话很有效，现场的气氛缓和下来，类人们也开始不再去注意这些不速之客了。
毕竟，当下还是葬礼比较重要。
“这边来！”吉娜挥了挥手，改用新语喊道。
由她领路，雁吾一行人走进了一个锅盖形状的土屋里。土屋低矮，看起来比外面「乌有村」的同类建筑要破败许多。
房间中间点着一堆炭火，一位骨瘦嶙峋的年长者、几位年纪稍轻的壮年人围火而坐，所有人的脸上都没什么好颜色。
“坐我旁边。”吉娜找了一个布包坐下，然后拍了拍旁边的布包。
“噢。”
雁吾照做。安杰莉卡也以小鸭子的坐姿，乖巧地落座到雁吾旁边。
双方开始交涉起来，使用的是类人种自己的语言。
对于游历多国的雁吾来说，虽然这种叫“安卡拉耳语”的语言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触，但对其内容依旧没辙。乍听之下，这里面有一些词汇是自己熟悉的，但句法和语义上却与新语相去甚远，依靠猜的根本没法理解。
其中，雁吾从吉娜的口中听到了“活尸”二字。大概，这个名词在“安卡拉耳语”当中没有对应，因此只得照搬。
“请帮我作证，讲一下事情的经过。”吉娜戳了一下雁吾的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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