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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无谋的挑衅。
明明同时拥有削铁如泥的重剑与坚不可破的铁铠,却不同时装备在身——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持有者没有在穿上重甲的同时灵活挥剑的功力……或者体力。
不论是单攻还是守,对面都远在自己之上——但至少并不是无敌,因此也就有了胜算。
伊的头埋下,雨水肆意淋湿她的头发,隐没了她的表情。
“是啊。”
她动了动嘴唇,肩膀颤动。
“这种丑陋的样子一点都不强,很弱……倒不如说,我们之间的战斗就像是野蛮人互扔石块一样好笑。”
“基准点占有量只有百分之十三的我,与内部出现未知错误的零号,不过都只有过家家的程度罢了!不过是,在开战之后立刻就会被碾碎的程度罢了!”
她抬起头来,恶意横生。双手平展,像要拥抱这暴雨一般。
摇摆游荡的铁砂,像是听到军号的士兵,立刻从吊儿郎当的姿态中清醒过来,在半空中排列组合,亚纳米级微粒从其中穿插而过,最终打印成一把把拥有稳定形态的物件,数量二十。
那些物件是兵器,正是在地下遗迹里见识过的兵器,拥有足以将一座山丘大小的肉块给轰平的火力。
雁吾心里咯噔一下。
“……尽管嘲笑我吧!下三滥!反正最后活下来的一定是我!到时候,我会踏着你们的尸体,以十倍百倍奉还的!”
咬紧牙关,伊怒目吼道。
兵器尽数轰鸣,焰火映亮天空,巨响足以撕裂耳膜。
弹幕齐齐射向敌人,为了避免被安杰莉卡操纵弹道,炮弹们均在触及目标之前就被抢先引爆,火焰和冲击波近乎要将旷野填满,雨水尚未落地就被蒸发掉。
诚然,这等力量是无可非议的强。
但这份“强大”却没法传达到持有者的内心当中,她只是远远的观望着,对自己感到怀疑而迷茫。
自己是谁呢?
「伊」?
不,那甚至根本就算不上是一个名字。那不过是由少女最厌恶的那个人所取的,类似产品序列号一样的代称罢了。
讽刺的是,除了这个代称以外,少女一无所有——连同身份,连同过去,连同自我。
可是她尚且找到了一些碎片,细碎如砂砾,朦胧如雾里看花,在那之中,满是对兄长的依赖与对父亲的恐惧与怨愤。
她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至少自己曾经并非是独身一人,至少身边还有不以利用自己为目的的人存在过。
神使并非是天生的种族,她们前身是普通人类。「无心人」的资料库是这样记载的。
那么从平凡少女的伊到基准神使的伊,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那至少有好几年的断层到底被什么样的故事所填满?
她无从得知,因为她的过去已不属于她。少女现在是真正的孑然一身了。
连自己的记忆都无法守护住的她,毫无疑问是极端的“弱小”。
因此,“弱小”少女追求着“强大”——“强大”到至少能够留住明天。
在焰火交织的另一端,雁吾三人艰苦地抵抗着冲击。
防御几乎是全仰仗了安杰莉卡的屏障,雁吾和吉娜蜷缩在那个女孩的身后,被光炫得快要睁不开眼。
根据之前的接触,雁吾大致了解到了那种被称为【第四魔素】的微小粒子的几乎万能的神奇——它们可以轻易转化别的物质,也构成各式各样的形状,自己能够逃出地底也都是仰仗它们将列车的残骸修复如新。
这些微小粒子也像别的奇妙力量一样,也像魔法一样,可以被雁吾这个怪胎所干涉……但如果转化成别的物质的时间太长则例外。
虽然可以干涉使之失效,但却鞭长莫及——魔术师所能干涉的范围仅稍胜于一臂的长度。或许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伊将炮弹在尚且有些远的距离就引爆,威力上虽然稍微削弱,却使对方无法还击。
屏障在被一点点的侵蚀,看不见的裂纹由暗处滋生。
“安杰莉卡!能放出远程攻击吗!”凑到少女白发遮挡的耳朵前,雁吾大声喊道。
“-...------.---../----.-.....-.--/--..-.-..---.--/-.-...------.--/--------...-----”安杰莉卡的表情有些疑惑。
“……可以造一点武器什么的吗?就像她那样!”
雁吾伸手指向火幕……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不过少女却意会了。
晶亮的粒子从安杰莉卡的周围出现,它们试图排列成型,构成某种有序的轮廓——但却失败了。
“-.-..-.-..----./-..---.....--.-/-.-..-...--....”反复试了几次无果,少女摇了摇头。
雁吾闭上眼,视觉之下的视野中,那些闪光的星星点点在以一种看似无序但又暗藏规律的轨迹运动着,他忍不住伸出想要触摸。
(如果只是简单地构成形状的话……)
闪耀的剑划过热焰和硝烟,猝不及防地将浮空的热兵器切为两半,膛内的弹药引发了爆炸,火花在伊的身边绽放开来。
“……啧!”
这出人意料的还击让她大惊失色,近在咫尺的爆炸更使得她不得不将精力从“矛”转移到“盾”的一边,悬空的兵噐们应声坠落。
“你害怕了吧。”
拂去硝烟,雁吾站在余火灼灼的地面上,手里是又一把轮廓朴素的闪光之剑,
“用虚张声势来掩藏到现在,实际上,你很害怕吧?害怕自己才是被淘汰的那一个。”
“……叽里咕噜地烦死了!”
粉发的少女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她的面色远比之前还要苍白,身体不住地颤抖,
“想要羞辱我是吗!你这想装正人君子的畜生!不过是只会夸夸其谈罢了……我们之间只能活一个人,你还不明白吗!想要装天真到什么时候!?”
呕吐感猛然涌上了喉咙,伊赶忙用手捂嘴,猩红的液体却从指缝间溢了出来。
我该怎么办?半晌,她不由自主地吐出了虚弱的声音。
“强大”的伊崩溃了,她正在裂成一份份的碎片。
但是,雁吾却释然地松了口气。
“害怕了就直说啊……你什么都不用做,乖乖站在那里等我来救你就好了!”
“不要再说这种大话了!你这个……下三滥!”伊恶毒地咒骂,发光微粒在她的手中凝聚成尖锐的武器。
那像是剑,却远胜过任何一把剑的规格——长四臂,宽半臂,就连骑士巨盾在它面前也会相形见绌。
“从你妄想救下所有人的时候,你就不过是将我们两个推向万劫不复的加害者罢了!”
被横冲直撞的情绪所支配,伊挥着手中的兵刃,向拦在眼前的敌人砍过去。
“天真可以充饥吗?除了一腔热血以外,你根本就没有办法吧!”
剑看似巨大,却轻得胜过羽毛,即便是弱小的伊,也能够用它挥出密不透风的斩击。
“别来恶心我了……好好站在你的小公主那边吧!那样的话,我才没有任何的资格来指责你啊!”
辉光之剑劈开地面的石块,斩断拦路的树根,就像划过奶油一样轻松。
但是却连一次都没有命中过目标。
因为少女连剑术的菜鸟都算不上,她的动作,就像小孩子舞动树枝一样,稚嫩而毫无章法,仅仅追随沸腾的怒意而动。
“你才是听不懂吧……办法由我来想!你只要闭嘴被救就好了!”雁吾挥剑,兵器交接,巨剑被毫不费力地弹开。
(没问题!【第四魔素】之间可以相互干涉!)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不要把别人都当白痴啊!自命不凡的混蛋!”
伊双手持剑,斜向甩出新月般的圆弧。
尽管武器轻盈,挥舞毫不费力,但持剑人的技术却是破绽百出——就算剑快到难以闪避,但少女的动作本身却有太多的攻击预兆——雁吾毫不费力地闪身避过。
机会在此诞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上步吃位,用左手压住伊持剑的右臂,身体再顺势一撞。
伊双脚浮空,被重重冲倒在地,巨剑脱手消失。
局势昭然若揭。
“……如果现在我把剑从这里刺下去的话,一切就结束了。”
用左手和右腿压住伊的两条手臂,雁吾把剑的尖端移向少女的心脏上方,
“世界上没有比杀人还要简单的事,只要手往下两寸,一切都迎刃而解,也不用再考虑未来的麻烦……所以就这样一路杀下去吧?把所有人都杀光,杀到一切问题都烟消云散为止,这样就是最优解了吗?”
伊沉默地躺在越发泥泞的路上,雨浇湿了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放弃挣扎的感觉很好,很容易就沉醉其中了对吧?你这种乱他妈来的活法,真是太没出息了!没那么简单,是啊,我也没办法交上满分的答卷,到现在也不过试着朝着六十分的及格线努力而已……在恬不知耻地交上零分白卷的你面前,我也可以骄傲地挺胸抬头!”
拯救他人从来就不是简单事。
雁吾还记得两年前,自己被以恶贯满盈的“魔法杀手”之名处决,在被刺穿胸膛后丢下悬崖时的绝望。
是那个自称为老师的女孩将他拯救,同时,教给了只会杀人的雁吾谋生的方法。
在那之后,他旅行,赚钱,结识同伴……生活并没有变得更加简单,反倒是变得更加艰辛了才对。
「但是,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吧?」
但是,那之后,雁吾终于可以将自己的日子称之为“活着”了。
这样完美地将故事逆转的本事,雁吾望不可及——但至少,还拥有为之努力的权利。
“难的事情交给我就思考就好了,你只要安安心心等着被救就好了!赚钱,照顾自己的生活,你做这些事情就好……”
伊失神地望着天空,天空被那个少年的脸所取代。
光,炫目的光,随即雷声炸响。
……还在打雷啊。
雷?
对了。
一道绚烂的光,如同天空的裂缝撕裂而下,将两个人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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