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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密布的天空划过一泻流光，雷声闷闷传来。
雨水愈渐滂沱。
置身于漆黑风暴之下的伊，冷脸看着魔术师朝着枯树火急火燎地跑去——对方甚至连一眼都没有留给她。
“……天真，但并非踌躇不前。”她对此给予评价。
她回眼望向列车，手掌上翻。整个车头开始变形，解体，一切金属的组件都被拆分剥离，无形之手将它们揉成细碎，随即丢入那钢铁蝗群当中。
至此，铁屑已经遮蔽了半边天，它们聚集又分裂，结合又离散，【第四魔素】穿插于其中，成为蝗群的血管脉络。
“安杰莉卡！”雁吾呐喊着，砂砾被忽如其来的狂风卷起，让他不由得蒙住了脸面，将身体压低。
他跌跌撞撞地冲到了树下。在那里，安杰莉卡就像自己最初遇见她时那样，双眸紧闭，从头到尾一片白。树干抵住她的背，刺眼的猩红在地面绽开，宛如被碾碎的荆红花。
雁吾觉得全身都冷彻了，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少女的麻布衣被撕裂，几道惨不忍睹的洞穿伤分布在她的腹部，鲜血汩汩而流。
通常来讲，那绝对不是能说得出“你没事吧”的状况。
但这并非冲击性的全部——少女身上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晶亮马赛克状的发光微粒填补着血肉缺失的空洞，然后再逐渐向正常的身体组织过度，最后，光洁的皮肤也开始长了出来。
那既不像是“治愈”，也不像是“再生”，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不像是活物。
雁吾对眼前的这一切惊讶露于形表，以致于没有注意到安杰莉卡已经睁开了无机质的双眼。
她盯着说不出话的魔术师，冷静地，用几乎没有情绪的声音开口。
“yanwu。
“houmian。”
“！？”
危险的直觉先于话语的意义直击雁吾的大脑，令他汗毛直立。他回过头来，却看到漆黑的巨剑突刺而来，直取瞳尖。
规整的线条。闪亮的星辰。零距离。
肌肉记忆驱动起身体，雁吾下意识地挥臂防御。
自己能够看到那种力量的正体，即使那和魔法毫不相关，至少也应该是可以相类比的东西，如此一来……
灼热的痛楚打断了他的思绪，鲜血从手臂上飞洒而出，关节朝着不自然的方向拐去。
漆黑之剑随之溃散，重新变成钢铁的蝗群飞向天空，就像是点到为止的一击。
“刚才你已经死了，只差一点点。”伊居高临下地说着。列车碎片在空中塑形，组成几支三十臂长的金属节肢，一头刺进地面，另一头则连接着少女的背脊，就这样将她高高地架在空中。
那副摸样，就像是从废墟中爬出的巨大蜘蛛，又像是炼狱中的黑翼天使。
“你做出了选择，我对此没有怨言。不过死人什么都做不到，给我滚吧。”伊不耐烦地紧蹙细眉。
“我才没做什么选择，不要说得像什么低俗三角恋一样。”雁吾深深呼吸，尽力把痛楚麻痹掉，“如果你真想网开一面的话，现在就收手怎么样？”
“‘如果慈悲的话，就请你代替她去死吧’……换这套说辞又如何？”伊甚感无聊地冷笑道。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不，这就是一回事。”少女的眼眸中，泛着刀剑一般的寒光，“你明白这世界的规则吗？产生，竞争，毁灭，这是一切事物的源头和归宿。多余者必将迎来末路，到时候，到底是因何而死、被谁杀掉，又有什么区别？”
魔术师攥紧了拳头。
“看来，你把自己摆在优胜者的位置呢。”
“优胜的诀窍就在于，当断必断的决心，”伊稍作停顿，雨水打湿了她的脸，顺着颌尖流下，“以及，将心变得坚如磐石的能力。”
四只金属节肢射出，刺破了话语的尾音，似神兵所使之长枪。
这荒唐的武器疏密不定地变换着，在即将触到雁吾的时候分叉开来，将他完好无损地避过。
长枪分列出数倍的量，其中绝大部分在撞上安杰莉卡之前就被迫停滞，剩下的漏网之鱼则在她的能量屏障前卷了尖。
但这一击远未结束，钢铁碎屑中闪耀着的血脉沸腾起来，极微的亚纳米级颗粒构成了枪尖，枪尖高速震动，侵蚀着那面看不见的墙壁。
细小的裂缝暗生，裂纹一发不可收拾。
分裂的枪打进了那片领域，似嗜血的群鸟，猛烈地在少女的肩膀、臂膊和腰身上留下鲜血的印记。
安杰莉卡如今就像风雨中的花朵一般，左右飘摇，痛苦地喘息着。
“看吧！即使受了这样的伤，那个怪物也能够快速恢复，在被选中的一刻起，她就已经不是人类了！我也和她一样丑陋！根本没有正邪之分，这不过是怪物间的自相残杀罢了！”
看着那鲜血淋漓的场面，伊嫌恶地高声骂道。
这称不上是一场战斗，对方只是做着单方面的抵抗，并且，如今连抵抗也苍白无力了。
就此别过。她用唇语宣告。
两股金属的蝗群合流，形成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枪，枪尖熠熠生辉。它势不可挡地被投出了，它的意义即为死亡。
没有人能够阻挡，没有办法能阻挡。
然而，这无敌的投枪却从中间弯折，直转九十度，朝着错误的方向飞了过去，将一小片丛林推平。
魔术师着地。就在眨眼之前，他与长枪交织而过。
“……果然不是要找‘点’，而是要试着去割‘线’啊。”他看着自己鲜血淋淋的手掌，反复握拳，自言自语。
就像伐木用砍，挖土用铲，开路用凿一样，不同的规则自然要用不同的方法去干涉——尽管能够发生干涉本来就不可思议——那恐怕是只有某个旅行魔术师才做得到的事。
“……？”伊挑起眉头。她无法解释眼前这一幕，但没有因此就乱了阵脚。
“安杰莉卡……还手。撕破脸也没关系。”雁吾背对着遍体鳞伤的少女，低沉却清晰地说道。
安杰莉卡缓缓而立，血液弄脏了她无暇的脸，一缕鲜红从她的嘴角挂下。
她微微点头。
“接下来，是二对一时间。”
雁吾握拳，将骨节掰响，
“你可不要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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