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住的城镇正熊熊燃烧,从没见过的怪物肆虐其中……这一切宛如噩梦,荒诞疯狂且令人难以置信。
爱丽缩在养父脚边,死死拽着衣角。发生的一切让她害怕……直到他们和那会使用魔法的大姐姐分别之前,爱丽都仍有些没有搞清楚状况。她一直在发愣,质疑自己是否处于梦境之中……电光从大姐姐的指间流窜出来,将一只尖叫的绿色小矮怪打得粉碎。这也没能让爱丽惊讶,她只是愣愣的望着这场景,还有些同情那个怪物呢。
但直到那个更庞大的怪物从自己家的墙壁里冲出来,将那姐姐撞飞……她发出的悲鸣让周围的光影,色彩,温度都变得真实起来。小姑娘才意识到自己并非沉浸于一场幻影或是梦境中……实实在在的危险让爱丽紧张起来,她更紧的搂住怀里的书。
爱丽想做点什么,她或许可以为大姐姐释放一样魔法……就刚刚被释放的那个,从指间放出雷电的那个。爱丽的脑海里已经浮现了它的名字,只要念出咒语,想想雷电破开空气时的噼啪声,她便可以做得到……但爱丽从没有像那样释放过一个魔法,纵使在书中她能看到成千上万种魔咒,但她从没主动尝试过。况且她也没法念出咒语。
正在原地发愣的时候,爱丽的胳膊被一只大手拽住。她的养父急于将她从这里带走……爱丽不高兴的挣扎,他们怎么能无情的把那个姐姐抛下不顾呢?
她和老人的眼神接触。那对看东西已经需要眯成一条缝隙,将鼻尖也凑上去的眼睛,正闪烁着爱丽从未见过的某种光彩……他望着那被巨魔攻击的女孩儿,泪水填满眼眶。老人已经注意到了维奥莉特的手势。……他不能冲上去帮她攻击那个怪物,他没法做到。
爱丽不再挣扎了,乖乖的被养父牵走。从没经历过,从没看到过的景象正一件一件的涌入那小小的脑袋里,让她不知所措。除了紧紧抱住那本厚厚的书,她现在什么也没法做到。
那书本似乎也要回应爱丽一般,微微的颤抖起来。
他们往旅馆后门的仓库赶过去……那里堆放着用旧了或是暂时用不着的家具,里头还有一座地下室,堆着土豆和腌肉,还有酒。要想在这场灾难中躲藏起来,没有比那地方更合适的了。老板将剑靠在仓库门边上,把怀里的老板娘轻轻的放到地上去,在怀里翻找仓库的钥匙。
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找到……现在才想起来那玩意儿似乎被藏在衣橱的抽屉里。老板往地上啐了一口,大声的咒骂起来。
“蠢蛋!”他急促的喘息了一下,抄起剑高高的举到头顶,可能是太久没有握剑了,他的手还有点抖哩。老人眯起眼睛瞄准那把锁……说实话,他也没有把握能将那铁疙瘩劈开。就算自己还在当兵那会儿,也做不到将铁块一分为二呀。
老人回过头看了看爱丽,那小家伙正热切的望着自己咧。可能是因为他正展现出和平常畏手畏脚的模样不一样的姿态吧……被这样盯着,让约瑟夫觉着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他抿紧嘴唇,卯足力气,大吼一声往那锁头砸上去。
随着当啷一声,锁被剑拍落在地。
老人喘息着,兴奋得高举左手,“哈哈,看到了吗?”他炫耀式的振臂了好几下,“我还宝刀未老嘛!”
如果他将地上的锁捡起来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那把锁并不是被砸开的……在剑碰到它之前,它便自己打开了。不过谁会在意这个呢?
约瑟夫把仓库的大门推开一条缝隙,小心翼翼的往里面望过去……因为经常要到地下室去取食物,所以倒也没有积太多的灰。仓库里头除了堆满了家具,便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都没有了,就和他上回到这儿来取酒的时候一样。
老人放下心来,他蹲在老伴儿的身边,轻轻的摇晃她,“嘿,玛丽安……醒醒,我们安全了。”
老板娘的手垂在胸口,紧张的抓了抓袖管。枯树样的眼皮抽动了两下,玛丽安紧张的抽了一口气,猛的睁开眼睛。她紧张的转动了一下眼珠子,一把握住老人的手腕。
“天啊!是做守卫的小威廉!它们杀了他!约瑟夫,你看到了吗!?”玛丽安尖叫起来,看起来她还没有从刚刚的冲击里缓过劲来。
“没事儿的……”老人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背安抚她,“那些怪物不在这儿了,我和小爱丽都在你身边,已经没事儿了。”
“哦……约瑟夫……”玛丽安反复念叨着老伴儿的名字,她搂着那副消瘦的身躯,感觉十分的安心……他们就这样拥抱着,直到约瑟夫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那个女孩儿呢?”玛丽安拍了拍身上的土,“和我们在一块儿的那个?”
“噢……”约瑟夫抿紧嘴唇,眨了眨眼睛将头垂下。
看着老伴的神情,玛丽安皱起了眉头,但她没有追问。只是拽起老头儿和养女,将他们扯进仓库里来,“不要待在门外边了,我们快躲起来!”
“对,在那群怪物找到我们之前,我们要躲到地下室去!”约瑟夫挺直了腰,做出一副可靠的模样。老人催促着女人们往仓库里面走,自己要想办法把门堵上。
约瑟夫从边上拖过来一个柜子,用力的将它顶在仓库的门上……老人喘着粗气,眼看已经拖来一半了。因为疲劳,或是因为听到了那阵尖锐的嘶鸣,老人从手头的工作抬起头来。
一群绿油油的矮小怪物……一群地精正挥舞着短棒,龇牙咧嘴的往这地方冲!
“CTMD!”约瑟夫大声的骂了一句粗口,拼命的想将那柜子往门上怼……不论它们到底是怎么发现他们的……可能是因为刚刚开锁的时候声音太大了吧?但总之,这群怪物绝不能放它们冲进这仓库来。
玛丽安和爱丽现在全靠自己来守护了!瘦弱矮小的老头抓起在一旁的剑……现在还想将门堵上已经来不及了,他要为了家人而战斗。
跑得最快的地精挥动短棒向落在后面的同伴炫耀,将那颗光秃秃的脑袋从门里的缝隙伸进去……等着它的是高举利刃的老人,那位置刚刚好。就像斩首处刑人一样,老人紧握着长剑,手上没有丝毫颤抖,猛力一劈,一枚绿油油的脑袋便滚落地上。
一个。老人在心里数。
“约瑟夫!”玛丽安尖叫起来,她正带着爱丽摸索地下室的门在哪儿。身后忽然传出的悲鸣声引起了注意,她紧张的回过头来。
“快躲到下面去!”约瑟夫高举武器向她们咆哮,“用锁链把门拴住,你做得到的!”
“但你不能……”玛丽安没有说下去,陪伴自己数十年的老伴现在像变了一个人,那高举武器的背景在火光之下映照在她眼里的是一道庞大的影子。
那影子很快被泪水模糊了。
玛丽安抱住爱丽……小姑娘正惊恐的望着这一切,说不出的恐慌正在她的心里肆虐,像是一团黑黝黝的泥浆,正一点点的从她的肚子里往上淹。
母女俩一言不发的盯着约瑟夫的背景,想要把那影子印在脑海中。
因为同伴被斩首时发出的悲鸣,门外的地精都停住了动作……它们小心翼翼的从门的缝隙中往里窥视,不敢轻举妄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名凶神恶煞的战士,那战士手中高举利刃,地精的血从其上滴落下来,将战士花白的头发染红。
起初地精们被这景象震慑,它们本能的打着抖往后退。但很快,其中较聪明的地精注意到,除了那战士以外,仓库里并没有其他人(从地精的视角是看不到里面的玛丽安和爱丽的,它们太矮了)。这发现让地精们大胆了起来……对方只有一个,但它们可有十几个呢。
于是地精们往门缝里涌进去。冲在前面的尖吼着往那战士身上扑,跑在后面的则用力的试图将那门撞开。
约瑟夫吼叫着,用力推开扑到自己脸上的地精,那怪物摔在地上,四脚朝天的,于是长剑便迎着它的面门落下来。
两个。
甚至来不及把剑完全从怪物的身子里**,另一只已经涌了上来。老人将剑斜着,从下面往上挥到它的肚子上去……前一只的尸体还就这么黏在剑刃上。
三个。
马上,又有两只从门缝窜进来,一只踩着另一只的脑袋跳起来,高举短棒往那战士脑袋上挥,但立刻就被迎上去的剑刃穿了个透心凉。另一只被踏了一脚,摔在地上,这时候已经爬起来,拽着棍棒狠狠的砸在了老人的膝盖上。约瑟夫趔趄了一下,但手里的武器没有丝毫停顿,迅速的往那绿油油的脑袋上劈下去。
四个,五个。
仓库的大门被撞得更开了一点,更多的地精涌进来。
六个,七个,八……
剑上还挂着地精的尸体,第八个被砸飞而没有斩断……约瑟夫喘息着,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老人的体力已经逼近极限,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去处理剩下的了……
第九个扑向老人的手臂,一口咬了上去。
第十个用棍棒往老人的膝盖上又砸了一次……这一次让这个战士跪倒在地。
第十一个一把抓住战士苍白的头发,将手指捅进他的眼窝。
直到死,约瑟夫都没有哼一下……他知道,玛丽安正在寻找地下室的入口,他发出的任何声音都有可能让她分心。
第十二个蹬着战士的脸庞,让他倒在地上。
玛丽安已经打开了地窖的入口,撑着那厚厚的木板……木板上挂着锁链,只要钻进去,将锁链挂在旁边的铁钩上,地窖便只能打开一道手腕粗的缝隙,她们便安全了。
爱丽看到了养父被地精淹没的景象,一时间,她的心里像是被一道雷电打穿的云层,打开了一道庞大的空洞……这女孩儿哭着,挥舞着手臂,尖叫着……但却叫不出声来。向约瑟夫的尸体扑上去,怀里的书掉在了地上却没顾得上捡。
但她被玛丽安搂住了,这女人在哭泣,死死的盯着地窖里头……她不敢回头看,生怕自己当场崩溃。她用力拽着爱丽的腰,把她往地窖里塞。
直到约瑟夫倒地时发出扑腾一声。玛丽安的身子跟着颤抖了一下。
第十三个推开同类,越过战士的尸体。它已经注意到了仓库最深处还有两个人类,其中那个年幼的看上去尤为细皮嫩肉。它嚎叫着扑向她们,手往爱丽的头发伸去。
玛丽安将爱丽挡在自己身子下面,大声的,颤抖着冲爱丽尖叫,
“快下去!求你了!快下去……快呀!”
地精卯足了劲,将短棒往那碍事的老女人头上挥去……这人类发出了一声急促而短暂的悲鸣,倒向了一旁。
妈妈的脸庞泡影一般迅速的从爱丽眼前消失,温暖的液体飞溅到她的脸上……那怪物狰狞丑陋的面孔贴在了女孩儿的视野上,那口尖锐泛黄的牙齿在往她的眼睛逼近。
那股泥浆已经淹没了爱丽的胸腔,涌上她的喉咙,终于从嘴里喷涌出来。
爱丽大声的尖叫起来,抖得像个筛子。
地上的书也随着女孩儿颤抖起来,它啪地翻开,书页刷拉拉的舞动着。
女孩儿的尖叫在整个仓库里回荡着……精通魔法的人可以从那声音里辨识出好几种咒文。这些咒语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阵混乱而刺耳的噪音。
先是离得最近的地精……紧紧抓着爱丽的那只。它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视线随着女孩儿的尖叫迅速的消散。那怪物的皮肤血肉化作一阵红色的细小沙硕,从它的骨骼上飘散。随后,连骨架也崩塌下去,散落一地。
这恐怖的影响随着爱丽的悲鸣扩散到了整个仓库……那些涌进来的,还没来得及进来的地精。惶恐的想从女孩儿身边逃跑……但声音先一步抓住了它们,它们的身体像是被塞进了石磨里碾磨,碎屑从身体上喷洒出来,很快就什么也不剩了。
地精们大声的悲鸣,用自己的语言胡乱的祈求……但这些声音都被女孩儿的尖叫淹没。直到声音渐渐淡去,整个仓库被铺上了一层血肉的沙硕……甚至没能留下一具完整的尸体。
爱丽昏了过去,从地窖的入口摔下。那本书随着从地上飘起,追着女孩儿飞下去……爱丽的身体在半空中宛如一根羽毛,慢悠悠的往下飘动。很快便被书追上,紧贴着触碰到了冰凉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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