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一向看不起药王谷,他说里面没有一个真正会治病的,都是一群蠢到无可救药的死脑筋。
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以前有一晚,我半夜起来上茅房,听到他房里有人说话,仔细一听,发现居然是我爹在说梦话。
他说:『回个屁药王谷,跟我回家。』
第二天我问他我才知道,我娘就在药王谷,还带着我一个妹妹。
但我对药王谷真的没什么好感,原因来自他们对医术的随意,他们认为,医术无大用,医术能实现的事用药就能解决,但用药能解决的事医术却不一定。
这套理论很受江湖人士追捧,药王谷的大名也是在那时传遍了大江南北。
但我爹那时候出来了。
这让药王谷有些尴尬。
什么?这病你药王谷说是绝症?
三十六针下去人活蹦乱跳,病人还骂无辜的药王谷都是一群庸医。
药王谷就派出去首席弟子和我爹较量,被我爹毫不留情击溃,完事还说服她陪着一起在江湖上纵横。
没错,那是我娘。
所以药王谷谷主大限的时候把我娘叫回去那一次,当谷主看见我娘抱回去个女婴差点没当场吓死过去。
谷主临死前对我娘说,药王谷谷主不能嫁人,只能别人入赘。
我爹表示我家三代单传要我入赘门都没有。
我娘也表示谷主视我如己出我不能不完成她最后的愿望。
得,两人话不投机一拍两散,我随我爹我妹随我娘。
所以对药王谷我一直是抱着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的,即使我爹把我丢下叫我去杀李如梦我都没有去药王谷求助的打算,虽然那儿有我娘,虽然那儿有我的妹妹。
但李如梦不能再拖下去了。
所以我决定去这个我一直都不愿意去的地方。
*
唐竹枝感觉到了不对。
少女已经很久都没有来过这间小屋了。
明明那天离开的时候还说过明天就来帮他再换一次药。
可是少女一直都没有来。
没来就没来吧,唐竹枝如是想。
只是自己特地买来的那条鱼也只能随便做着吃了。
尽管自己真的很想再吃到那天的鱼。
*
赶往药王谷的路上,李如梦已经陷入了昏迷。
我依旧什么事也没有。
我雇了一辆马车,带着昏迷不醒的李如梦接着往药王谷赶。
她清醒的时间每天都在减少,样子越来越虚弱,就连头发都开始大把大把地掉。
偶尔醒过来一会儿,就随便吃点东西,然后看着自己脱落下来的黑色长发发呆。
看向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抱歉,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我知道她是在为我要和她一起死这件事而感到抱歉。
但我无法坦然接受这份抱歉。
人在江湖本来就身不由己,更何况我一开始给她治病是为了要她帮我杀人,之后是为了自保。
我只能暗暗祈祷药王谷能治她的病。
*
我的运气很不好。
在去药王谷的路上碰上了占地为王的山贼。
要说钱财什么的我能给的就给了,毕竟李如梦现在状态非常糟糕,论武力我是绝对没有办法和那些刀口舔血的匪类相比较的。
但是即使我交出了身上所有的钱,山贼们还是对我身后的车厢虎视眈眈。
他们说要检查车厢。
我说不行。
因为李如梦还昏睡在里面。
这些本来就又劫财又劫色的山贼看见李如梦难保不会动心思。
关键是,我不会武功。
看见我挡在车厢面前,那群山贼互相看了一眼,怪笑起来。
『果然不老实呢。』有山贼这么说。
然后,毫无意外地,我被一个山贼砍了两刀,就倒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了。
眼前血红一片,越来越模糊。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看见的是钻进车厢里的山贼发出猥琐的笑声,然后两只手臂飞了出来。
*
唐竹枝终于见到了少女。
只不过和往常不一样,这次少女身后多了一位少妇。
少妇身上穿戴得并不华贵,但是却有一种矜持的贵气。
唐竹枝认识她,或者说,江湖上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她。
药王谷谷主,朝琴忆。
少女蹦蹦跳跳走到他身边,问他:『你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吧?』
唐竹枝点了点头,看着朝琴忆的眼神中还是带有疑惑。
少女看见他迷惑的表情,开口说:『这是我娘。』
『你。。。娘?』唐竹枝想到药王谷谷主不嫁人的规矩,有了一种很糟糕的预感。
『对,我娘。』少女笑着说道:『都还没和你说过我的名字,我叫朝长歌,记好咯。』
唐竹枝闷闷地回答了一声,就陷入了沉默。
『我和我娘说我带回来的那个人伤都好得差不多了,我娘就想再来看看,毕竟那么重的伤我娘怕我一个疏忽留下什么后遗症。』朝长歌苦笑着说。
唐竹枝木然地点了点头。
*
我陷入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我,被一片红色的火焰包围。
火焰散布在我身体四周,灼烧着我,发出嗤嗤的响声。
但是我却感觉不到疼痛。
因为我的身上插着三十六根黑针。
我的耳旁传来一阵阵哀嚎,转过头看去,居然是一群骷髅在冲我冷笑,他们在对我说着什么,我却听不清,只能看见他们向我冲来,然后被我身旁的火焰烧成灰烬。
那些骷髅在化为飞灰之前,仿佛拼尽全力地朝我露出一个混杂着仇恨和讥诮的表情。
*
被惊醒过来时,我正睡在马车车厢里。
原来睡在这里的李如梦却不知去了哪里。
不过好在我掀起车帘一看,李如梦正坐在车头,百无聊赖地仰望着天空。
我摸了摸身上的刀伤,已经被包扎好了,只不过还是有些酸痛。
『明天就能到药王谷了。』我坐到她旁边,她说。
『我睡了多久?』我问。
『半天。』
然后就一起陷入了沉默。
*
第二天果然如她所说,我们到了药王谷。
药王谷其实严格来说不是一个门派,那是一个山谷。
只不过里面有一群擅长用药的医生罢了,所以药王谷并不难进,也并不难出。
我要找我娘,因为她是这药王谷里医术最高明的人。
但是我连她叫什么我都不清楚。
*
唐竹枝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等了一下墨干,然后就把这封简短的信件放进了信鸽的腿上,放飞了信鸽。
信鸽扇着翅膀,飞向高空。
『师兄。』
唐竹枝说:『我累了。』
『师兄。。。』
『师父救我一命,我理应偿还,她救我一命,我也不得不还。』
唐竹枝叹息一声:『那便都还了罢。』
转身拂袖而去。
*
『你们都走吧。』中年人说:『时辰到了。』
『师父。。。』
『多说无益,该走便走,我赐你们唐姓,可不是要看你们扭扭捏捏的姿态。』
『可是。。。』
『记住,不要外传唐门绝学,不要暴露唐门武功,好好过这一生。』
中年人一拂袖,头一转,便往门外走去。
再也没有管那些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弟子。
*
在苗疆的一栋毫不起眼的主楼前,站着四个人。
秦无伤。
李涯。
邋遢僧人。
还有一个断了一只手的中年人。
『你们来了。』中年人说。
没有人回答。
『但是很可惜啊,你们来晚了。』中年人露出病态的笑容,说。
『不,我们没来晚。』秦无伤说:『你没有机会复制出第二颗至毒』。
『为什么要复制?』中年人冷笑,把一张纸丢到了他们面前:『可惜了,你们策划了多少年的计划,就要失败了。』
纸上没有几个字,是唐竹枝的笔迹。
『朝长歌已死。』
秦无伤瞳孔猛地一缩。
『现在就是开幕的时候了。』中年人一笑。
李涯拔剑。
僧人双手合十。
气氛剑拔弩张。
中年人,也就是唐覃微微一笑,说:『我早就是个死人了。』
『当年二哥把剑插入我胸口的时候我就该死了。』
『但是我还没有看到它的出世。』
『我不能死,我靠着用身体养蛊活到现在。』
『我活够了。』
『现在好了,你们没有机会再做出一味解药。』
『就让我的弟子,代替我看到它的绽放吧。』
唐覃疯狂大笑。
无数只漆黑的虫子仿佛察觉到了宿主的即将死亡,从他的口中耳中眼中断掉的右手中爬出。
唐覃本来还算健壮的身体就像一张人皮,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滴落两滴暗红色的血迹。
*
我见到了我的母亲。
她叫朝琴忆。
见到她后我的第一想法是——我到底跟谁姓的?
她给李如梦把了把脉,用复杂的眼神看了我俩一眼。
她说:『她没病。』
我说:『就算你是我娘也不能瞎说。』
她说:『她只是在解毒。』
我又想起那天晚上李如梦和我讲的那个故事。
『解毒?解的什么毒?』
朝琴忆沉吟了一下,说:『这毒还得从你爹当年说起。』
那是一切的开始,也是一切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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