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时间倒回到半小时前。
在五门C区的医务大楼对面，是起伏的公寓楼，而一群“鹞”包围了其中一栋。他们已经悄悄清空了周围三栋公寓里的所有居民。隐秘而迅捷。指挥员抬了抬手，这是准备进攻的信号。防护盾和破门锤架了起来，指挥员的手指点到了四。
“鹞”们将手中的枪械紧了紧。
三。
各就各位。
二。
呼吸变得悠长而深遂，压低，再压低。
一。
进攻！
一声碎响，破门锤下的防盗门就是那么娇弱，彻底和门框失去了联系。随即，两颗震撼弹便丢入了房间，两声噪鸣，“鹞”们便扑入了这间屋子。端着防护盾和冲锋枪的两名战士冲在最前排，宛如两条黑龙。
突入之时，所有人都将枪口对准了屋内的角角落落，指尖牢牢扣在板机上，哪怕只是一点异动，子弹的风暴就会席卷一切。
然而现实总是出乎意料，地上整整齐齐地码着武器，有枪械，也有短刀，好像不是为了便于取用，而是为了便于“鹞”清点这些武器。屋内规规矩矩地跪着四个嫌犯，他们都乖乖双手抱头，除了领头的那一个。那副样子好像等了许久。
“真是高素质，上来就招呼震撼弹，唔......看不见了......”领头的男子这么说着，眼泪从紧闭的双目中涌出。
“鹞”们有些错愕，这些人真的是“灵霄”的间谍吗？他们甚至都做好了血战的准备，结果对方反而开门投？
但这样的错愕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训练积累下来的高素质让他们迅速摁住了这些已经投降的嫌犯。
“不许动！”
“是是是。”嫌犯连连点头，任凭“鹞”们推搡压制，没有任何反抗，听话极了。
虽然很奇怪，但队长还是走了套公式程序。
“你们涉嫌恶意伤人，绑架，泄漏国家安全机密被逮捕！”
说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只是扣押这些间谍的借口。开玩笑。国家的间谍都来了，还有没有维护机密一说？这样做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要把“灵霄”安插在凌海的所有“影子”拔除干净！“灵霄”与“凌海”的关系可以说是一年比一年恶化，“灵霄”每时每刻都想把“凌海”的一切权力收归中央，而“凌海”始终对“灵霄”爱理不理，以至于现在“灵霄”一直通过这些给“凌海”下绊子”，甚至使得凌海付出过相当惨重的代价。
在调查了整整三年后，凌海总算掌握了所有“影子”的资料，而就在这一天，来自凌海的反击开始了！
“报告，我们已经抓捕了四名嫌犯，请求指示。”队长联通了学生会。
“唉……我们可是有一百二十四人呢，你们不再去找找？”
“安静点，你们配合的话就会少吃点苦头！”队长喝了他一句。
“是是是，不吃苦头不吃苦头……”犯人连连点头，却不知从哪掏出来了一只针管，那里面翻着糟糕的绿色。
“喂！手里的是什么？放下来！”
“呵呵，这是苦头。”犯人笑着，咧着牙，将针头直直扎入了脖颈，在被夺下来前发出了“呲”的一声，这绿色的液体便全部挤入了血液之中。
就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倒了下去。狠狠
“喂！”队长的喊声激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把他们手里的针管夺下来！那是毒药！”
来不及了，这一瞬间的愣神让那些可怕的液体注入了血液，剩下的那三名犯人也一个个地倒了下去。
功亏一篑。
队长看着倒下的四个人，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
“收拾吧。白忙活了。”他叹口气，低身向要去合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忽然，地上的“尸体”抽了抽，剧烈地抽搐了起来，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那具身体里挣扎着，要摆脱这桎梏，破体而出。
“戒备！戒备！戒备！”
所有人都远离了这四具几乎膨胀了近一倍的尸体，它们还在膨胀着，有些衣服都被鼓起的肌肉生生涨破！而他们却只能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也许他们想过开枪，但面前的一切都过于挑战他们的三观。
现实是残酷的，不光光是现实比想象要无情，而是因为有的时候，现实比想象还要夸张。
“开枪！开枪！开！.......”
“咚！！！”
这个队长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感觉到腰间和脖颈炽热的疼痛，看到了天空。
白子渊看到了异兽，从天而降，还有像雨滴一般飞扬在空中的血和肉块。
“碰！”
它狠狠砸在地上，砖石的走道绽起了条条裂缝。它身上罩着碎成布条的衣裤，灰色的鬃毛猛地炸开。
“吼！！！！！”
这样暴戾的兽吼中，人们理解了现实，也理解了突然响彻学院的警报。
“啊啊啊！！！！”
“异兽！是异兽啊！”
这是新生或者一些定居在凌海的普通人。
“全员冷静！迅速远离！跟着我！”
“撤离！往东方向走！那边会有路障！”
“报告！这儿是五门C区医务大楼前！立刻支援！请求开放所有武器限制！出现异兽！”
这是更多的，凌海人。毕竟他们针对了异兽太多太多次了。看到这样疯狂的野兽第一反应就是冷静，报告。
但是，异兽不会考虑这么多，它只会扑咬猎物。那双兽瞳已经盯在了白子渊的身上了。它矮下身，那粗壮的后肢鼓起了篮球般的肌肉，白子渊只听见了空气中的一声轰鸣，随即就被攻城锤狠狠砸进了房屋之中。
“白哥？.......”蒋敏哲看着白子渊活生生被撞开了墙，被那只可怖的异兽扑进了房屋之中，只能看到烟尘中那摇晃的尾巴，好像在大快朵颐。
卡特皱起了眉头，往前踏了一步，将蒋敏哲和贝尔纳黛特挡在了身后。
“唉？”
“走。”
蒋敏哲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敌人”。
“快走。”卡特不敢转头，他紧紧盯着那烟尘中晃动的尾巴，巨大的压力让他头顶渗出了汗。
“别小看我啊！”熟悉的声音爆出了怒号。烟尘中忽然出现了一道银色的身影，白子渊被狠狠甩了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才稳住了身体，恰好停在卡特身边。他的手臂上满是血痕，肉都翻了起来。
“蒋敏哲，快走！带着贝尔纳黛特走！”
“白哥你！”
“赶紧麻溜的滚！”一向温文尔雅的白子渊今天终于爆了粗口，“我走不了！小滢还在医务大楼里。”
蒋敏哲抖了抖，看了看白子渊，又看了看卡特，“白哥，支援大概要十分钟！”
说完这一句，蒋敏哲拉起贝尔纳黛特就跑，迅速逃离了这即将开始的恐怖。
白子渊这时却掏出了手机。
“你居然还有心情打电话？”
“不行吗？”白子渊依旧盯着那尘埃之中的兽瞳。摸着键码表的手指缺在灵活地舞动，因为这个号码他太熟悉了。
“你居然没有继续动手？”电话在拨打，白子渊却在问卡特。
“神敌在前，世人皆应团结。”卡特说道，“我们也不是没和艾美利嘉的垃圾一起砍过树。”
“嘟——喂......”电话那一头响起了颤抖的声音，“子渊？.......”
“是我，小滢。”白子渊的声音变得很轻柔，“你在大楼里吗？”
“是，我在，刚才收到警报，要求我们躲在大楼里。”她颤抖的声音慢慢平静了下来。
“好，那你好好躲在里面，过十几分钟后会有支援来，我也会来接你。”
电话里明显还有什么话，但白子渊还是将它挂了，调为了警告追踪模式，扔在了一边。
医务大楼内，秦露滢的话停在了挂机声中，她将这句话咽了回去，反正回去后再说也不要紧。这么想着，她将手机塞了回去，望了眼周围彷徨失措的同学，率先推门走回了手术室，说道：“老师，我们继续手术吧。”
那只异兽从砖瓦里钻了出来，这一次，它不再站着了，四肢着地，指爪上的骨爪探得更长，好似十把交错的匕首。它身上的那些布条已经被漆黑的钢毛覆盖，那浑实的肌肉近一步发胀，光是那隆起的背都快赶上白子渊的身高了。
“你看上去情况很不妙啊？”卡特说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被咬了几口，没伤到骨头。”说话间，银色的细丝攀上了那翻开的皮肉，钻进钻出，白子渊的嘴角扯了扯，浑身崩紧，但没有溢出半点声响。细密的银丝一连，将这些伤口牢牢地缝在一起。
“看上去之前你有所保留啊？”卡特瞥了眼那被牢牢缝起的伤口。
“你不也是？”此刻，白子渊的身下亮起了法阵，那是从卡特脚下蔓延过来，止住了血，也让白子渊缝合的痛感减轻了许多。
望着那逐渐逼近的异兽，白子渊咧咧嘴，摆出了起手式，又问向卡特：
“能撑十分钟吗？”
“我能撑三个十分钟。说起来之前那些人呢，引导群众之后不回来支援吗？”
“大概是去找支援吧？”
正说间，窗户的碎裂声再次响起，两头落在地上，一头仿佛长臂猿一般的异兽挂在墙上，敞开嗓子啼叫。
“你说你能撑多久？”
“ma che cazzo......”
猿啼声落，二人的防线真正面向了来自于异兽的攻击！
在几公里之外，织田信羽在“鹞”中冷冷地看着叼着残骸的七头异兽，他手中擎着三米长的“伽利聚罗”，腰间的“压切”牢牢扣在刀鞘中。他听见了身后阵阵响起的抬枪声，油向前走了一步，将所有人挡在身后，背着众人的双眼闪过了一丝兴奋，他的身上开始游起了道道电蛇。
“かかってこい！”
杨虓看着屏幕内四处亮起的红点，不出意料的话，那一百二十四个“影子”统统变为了“怪物”。
他深深剜了一眼身边阴沉着脸的林耀，不发一言，拎起那根被灰布扎紧的长棍，走出了指挥所。
林耀摁住了通话频道：
“所有前‘二十’注意，最高级武器限制令已经解放，请立刻前往离你们最近的受袭点，‘规格外’将随时通过无人机送达！”
酒吧的鲜红女子猛然站起，甩开了脱了一半的牛郎，直直从窗户跳了出去，“粘”在建筑的墙壁上，迅速在建筑物间迁挪跳跃。
烂醉街头的少年将酒瓶扔在地上，抬起头，一声空响，聚集的空气爆开，将他迅速抬到了空中，那锋利的背影好像终于出鞘的剑。
“flamma！ma aestus incendium fax！”
卡特的喉间迅速吐出了这些音节，他从宽大的神父袍里拿出了掌宽的皮质书，它的每一页似乎都是由好几层兽皮叠在一起，上面描着复杂的线形图像，撕下一扬，这张皮纸就在空中烧了起来，随着言灵响起，一道火墙从这皮纸中烧出，正落在三头直直扑来的异兽身上。
“躲开！”这是白子渊的呼喝，他一步挡在了卡特面前，几乎同时，一双利齿和尖爪直直扑来！
“喝！”一声爆喝，那双毛爪被白子渊直挺挺架在空中，双手间绽出银丝，包裹住了肉掌，隔绝了一定程度上传来的热量，也挡住了摩挲在皮肉的利爪。身侧一闪，一根锥刺握在卡特手里，直直扎向才探出火墙的长嘴，从那凸起的鼻里正个扎了进去！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凄厉的嚎叫从火墙里震响，一只巨狼一般的异兽从火墙里跳了出来，滚倒在地，嘶吼着，那根锥刺随着兽鼻一次次的抽动而颤抖，巨大的苦楚降临在敏感的鼻内神经，直接让这只恐怖的异兽失去了威胁性。
与白子渊僵持着的异兽想要脱开，却发现自己的爪子被银色的细丝紧紧地缠在白子渊手上。
“给！我！滚！”
白子渊高喊着，竟然将这只两米多高的异兽举了起来！掼在另一头倒地不起的异兽身上。下一刻，一根锥刺直扑上来！
“acri！acri！flamma！fax！”
这柄短锥上竟然泛起了光，直直贯穿了眼眶，一阵火光，那兽头深深涨大了一圈！头顶龟裂了开了，散出了一股焦臭味。
短短四十七秒，两个少年就已经杀死了两头异兽，尽管其中卡特起到了最为关键的作用，战场上的经验使这个少年的每一次攻击直指要害。
“呼——”卡特喘了口气，他回头，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了白子渊那一瞬间惊慌到极致的神色。
他只来得及下意识构筑了防御术式，随即，全身一痛，好像整个身子被打得粉碎。
白子渊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冲出了火焰，好像挥了挥手，这个神父就被狠狠地拍了出去，砸穿了两座房子。
白子渊只敢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面前这个摇摇晃晃的巨大身影，或者说是两个。
那是一头肥壮的熊型异兽，每一步，都会传来地面的微震，而更让人感到恐惧的是跨坐在熊背上的“猿”，它的手里端着一根烧红的钢筋，居高临下地看着只有一米七六的白子渊，拍了拍自己的坐骑。
那只熊晃了晃身子，居然半站了起来，它的胸鼓了起来，下一刻，熊口大开，咆哮砸在白子渊身上，还有噼里啪啦的口水，在这声音的狂怒下，就连那火焰都狠狠抖了抖。
白子渊再一次感受到了恐惧，他差点摔倒在地，那一天，那只一咆破城的巨大白虎又在记忆里带来了恐惧乃至绝望。
但这样的情感仅仅只是持续了一秒。
害怕吗？
怕。
能跑吗？
不能！
身后就是小滢所在的医务大楼，绝对，要把它牵制十分钟！撑到救援赶来！
这样的执念就好像火把，点燃了白子渊内心的执着与疯狂，就好像一股憋在心头许久的郁结想要爆发。他张了张嘴，居然发出了另一种咆哮——“叩吼吼吼吼吼”
熊将军愣了愣，毕竟这个少年发出了如此和异兽相似的咆哮。但这头异兽并没有失神，它座下的熊以与身躯极不相符的速度猛扑了过来。白子渊吸气，目光牢牢盯着那冲锋的暴熊，心中反复运转着懂、听、化的字诀。
近了！更近了！
扑击！让！拦！化！
但之后却是一阵天旋地转，胸骨传来剧烈的疼痛，之后，背部好像被狠狠击打在脊柱一般，几乎将灵魂粉碎！
白子渊太想当然了，太极固然巧妙，但白子渊这样的超级新人，是不可能能够对熊型异兽造成任何影响。
毕竟，数量级太大了。
鼻子里满是腥臭，那是血污干涸又被火烤了一遍的味道。巨大的熊脸被白子渊死死挡在咫尺之外，长着倒刺的舌头探了出来，似乎随时都要舔走白子渊的脸。
那红色的舌头仿佛蛇一般一次次咬向白子渊的脸庞，白子渊架住熊首的双手一寸寸降低。
死？白子渊脑海中闪过了这个词，但被白子渊迅速丢出了脑海。
不能死！不可以死！小滢还在身后，撑住！撑住！
就好像拨开了一个开关，白子渊心中的恶念忽然翻腾了起来。
你喜欢吸血是吧！喜欢吃肉是吧？
那也让我吃个够！
没有任何人看到白子渊的双眼带起了血红的颜色。他那双手臂忽然竖起了一条条细丝，仿若随时准备袭击的蛇群。钻进了咫尺之际那头异兽粗厚的脖颈，注意看，那银色的细丝居然绽出了血红的颜色，仿佛输血一般，而白子渊无知无觉，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伤口正在更快地愈合。
熊骑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感到脖子一阵阵发冷，熊将军却觉得不耐烦了一般，他举起了那根烧的通红的钢筋，指向了白子渊的头颅。
那烧红的钢铁寸寸落下，白子渊想要挣扎，却只能徒劳地扭动着脖子。
而就在眼球将被刺穿之时，一道蓝紫色的光从天而降，轻悠悠地拂过那猿猴一般巨大的身躯。
随后，那猿，那熊便被整齐地切成了两半。
这时，白子渊才看到了那个救了他的背影。
那是一具散发着紫光的甲胄，漆黑的面甲闪着紫光，仿佛从地狱归来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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