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清子盛怒之下,哪里肯听,将长剑直指佐岛眉间,怒道:
“谁耐烦听你啰嗦许多?我只看着那些月兔变成真月人的模样,就恼火得很,一口气尽数杀了。你敢顶撞我,也想跟她们一样吗?”
佐岛沉声道:
“我只盼清子大人以大局为重,否则若是坂上大人怪罪下来,只怕没人担当得起。”
清子冷笑一声,说:
“那我可真要试试,到底担不担得起!”
便要将手中那长剑直往送。忽觉身后妖气澎湃,阵阵热浪鼓动。她心头生疑,一脚将那佐岛踢翻一边,转回身来。瞧着八云橙已站起身来,右臂上霜雪尽融,隐隐有紫焰环绕,便连掌心与肩头的弹孔也飞速愈合了。
深水清子惊道:
“污秽之火,果真够邪门。”
话未说完,只见面前黑影一晃。八云橙已闪至身前,右掌飞扬,直往她面门拍到。清子暗吃一惊,左手迎上,对了一掌。却觉八云橙掌中一股凶戾躁动的炽热妖力滚滚而至,一时抵挡不住,脚下猛退三步。
八云橙道:
“未必及得上你们的虚空之雾邪门。”
清子只是冷笑,左手掌中寒气顿生,抵住对手炽热掌力。右手将那长剑连挽数个剑花,倏地刺出三剑。分朝八云橙喉头,腋下,腰间而去。八云橙左手中手铳上下盘旋,将来剑一一挡开。当中三声铳响,枪口紫火喷薄而出。
深水清子纵身后跃,长剑展开,将铳弹一一拨开。落地时只觉左手掌心炽热难当,低头看时,竟见掌心紫焰扑腾,铁手套已扭曲变形,几被烧得融化。
深水清子心中一凛,却仍笑说:
“橙大人,好本事。我这大红莲神掌虽未臻至完美,却也少逢敌手。你与我对了一掌,竟还能站得起来。光凭这个,便堪是个好对手。”
她说到此处,忽然将右手长剑弃了,掷在地上,又说:
“我也不便占你便宜。你身上带伤,妖力不全,那我就不使兵刃,只用一双肉掌与你比试。看是你的污秽火烧得旺,还是我的红莲掌寒气强,总叫你输得心服口服。”
八云橙还未回话,却听橙在一旁哈哈大笑。
清子蹙眉问:
“小贼猫,你又笑个什么?”
橙又连笑数声,方才捂口停住,又说:
“清子,不是师傅说你。你既然看出橙大人毒伤未愈,聪明的就该装作不知,尽速取胜为上。为了赌一口气,却这样将到手胜利拱手让人,岂不是蠢?”
清子哼了一声,说:
“小贼猫,你怕我说了又反悔,才故意拿话激我吗?你也不用跟我使这计策,我话既然出口,便是驷马难追。这是八意大人教诲,哪敢违背?橙大人,你尽可以使你的左轮手枪,我双掌若是招架不住,取了任何一样兵刃抵挡,便算我输。”
橙闻言心下窃喜。忽地又想起上次与她在树林中赌约比剑时,只论输赢,自己却忘了添上条件,这次哪里肯忘?急忙问道:
“要是输了,那便如何?”
清子傲然说道:
“你们若是输了,便要做我俘虏。我若是输了,放开一条大路,让你们离开便是,决不食言。”
佐岛等月人兵将听了,正欲上前相劝。却见深水清子将手一挥,厉声说:
“众兵将听着,我已与敌人立下赌约,公平比试。我与橙大人交手之时,你们不得插手。更不得挟持橙大人的几位朋友,只看着别让她们逃走便好。哪个若不听我将令的,我先斩了他!”
月人众兵将听她说得斩钉截铁一般,哪个敢劝,只是诺诺连声。
八云橙看她言行如此磊落,暗想:
“橙先前与我说她品行不坏,我那时还不信。现在看来,橙所说的还真半点不错。”
她从来对月人深怀厌憎,只觉大半都是大奸大恶之徒,恨不得个个手刃。之前与白苹江楼姊妹结识,已颇有些改观。这时又见深水清子这样凛然,心下也不禁暗暗佩服。微微欠了欠身子,朗声说:
“那我不客气了!”
话音方落,人已飞身跃至清子身前。
八云橙左手握枪,一拳中宫直进,直朝清子心口打来。清子右手横起一掌挡开。八云橙铳口发响,枪弹喷出。清子急切间向后仰头,侧过脸来,好险避开。跟着猿臂舒展,朝那枪弹去处追去,左掌蓦地翻转,寒气四溢,已将枪弹带在手中。跟着倏地反击三掌,连那枪弹一同掷出。
八云橙右掌拍上,与她对了三掌。眼见铳弹已近身前,寒气袭体,左手中手铳枪口一转,又射出一颗枪弹。两颗枪弹一夹紫焰,一裹冰雪,击撞在一起,难分轩轾,各自消弭,激起一片火花水雾。
深水清子叫一声好,双掌中寒气嗤嗤作响,接连朝八云橙身前拍到。然而手掌才伸到半路,忽然手腕陡转,关节旋动,极尽变化之能,竟不知要去往何处。
八云橙于一片纷乱变化中,觑见清子右掌直朝自己右边胸口印来,急忙伸手欲挡。岂料她掌法忽又生变,改往小腹推去。
八云橙腹间彻骨生寒,心知这一掌威力极猛,急忙后退两步,侧身避开。清子趁势赶上,双掌左右齐出,分朝八云橙胸前后背拍到。八云橙左手中枪声早响四下,铳口喷出紫焰火舌,直朝清子射去。
清子急止住步子,向后飘然跃开数尺,两掌迎着四颗枪弹轻柔圆转,掌缘中生出寒气,又将枪弹带入掌中。
深水清子笑说:
“橙大人,我这大红莲神掌还未臻至化境。其中欠缺,还望您多加指点!”
说话时,又猱身而上,双掌夹着枪弹反击过来。
八云橙看她掌法路数飘忽圆柔,然而劲力发出时却又威猛无俦。虽说有些似是而非,却也不敢小觑。双手拳掌中污秽之火运到,紫焰升腾,将来招一一拆解反击。
众人眼看八云橙左手中左轮手铳枪弹连发,却都被深水清子右手以那大红莲掌法接着反击回去。八云橙又再以枪弹相击抵消,只激起片片火花水雾。是以二人真正手掌相交较技,只在另一只胳膊上。
八云橙和深水清子俱使掌法,门路却大相径庭。深水清子掌法飘忽阴柔,诸般妙绝变化。出手时看似拈花拂柳,实则蕴藏极大威力。八云橙掌法来去凌厉,狠辣直接。虽无大多变化,却暗合大道至简之意,更加暴戾异常。
然而无论如何,二人真正两掌相交之际,总都变作刚猛至极的真力击撞。如此一寒一热,一阴一阳,终究讨不得半点巧。
二人忽进忽退,绕着圈子剧斗。足下野草,身旁树木,一会儿覆霜盖雪,一会儿焦黄燃火。显是战势胶着,一时难分高下。
月人众兵将见了,心下凛然,只想:
“听清子大人说,那猫妖身上有伤,这时只有不到一半妖力,还能与清子大人打得难解难分。如果她妖力完全,那还得了?只怕非得坂上大人亲自出马,才能制得住她了。幻想乡中有这样厉害的人物,怎么战术手册里竟完全没有提及?”
唯恐深水清子久战有失,只想上前相助。但一来深水清子有言在先,谁若上前帮手,便先斩谁。二来自入妖怪山以后,众士卒便觉深水清子性情大变,动辄对手下辱骂殴打,乃至胡乱杀害。
虽说月面士卒已经净化,稍有怨怼愤恨之情,便随污血排至体外。但这一队人马本是那天魔王坂上绫美麾下。那坂上绫美身兼污秽虚空两大邪能,虽也净化为真月人,却仍留有不少凡人情感。她手下兵将自也不免受其感染,是以对深水清子怀怨已久,更不想上前相助,便只在一旁观战。
橙等人看在眼里,也怕八云橙妖力不全,时间久了,难免吃亏,只想上前相助。但橙和弥自知自己本领微末,对付月人的小兵小将勉强还行,似深水清子和八云橙这般高手间的剧斗,胡乱插手,只怕还弄巧成拙。至于伊莉莎,她身中毒伤比之八云橙更重,身上几无半点灵力。徒有剑法巧妙,却连寻常月人士卒也难伤到了,那自不必说。
八云橙和深水清子便只互相攻守。待拼到百余招上下,深水清子渐渐步伐凝滞,掌法不再如先前灵动圆转,慢慢落了下风。
原来她以右手掌法来接八云橙左手中手枪铳弹,而用左手掌法与八云橙右掌对攻。如此一来,便与先前二人对掌一般道理。反手与顺手相抗,初时凭着灵力充盈,二人交手时又是一触即撤,一时还瞧不出来。但时候一长,清子便逐渐不支。
八云橙看出清子脚步踉跄,掌法渐见散乱。一声断喝,右掌上紫光大盛,为熊熊烈焰所裹,猛地推出。
众人瞧到此处,想清子先前已是勉强招架,八云橙这一掌力道沉猛,灼灼热气更逼得旁人脸上发烧,只猜她如何还敢抵挡,定是要闪身避开。谁知深水清子竟然不躲,左手一翻,寒气骤生,霜花百结,迎着拍上。
二人手掌相触之时,竟然各自凝立不动。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火花水雾飞溅之处,寒气热风倒卷出来。旁观诸人阵阵低喝,均自觉站立不住,纷纷退开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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