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云橙面色一冷,更不答话,右掌中紫焰大盛。当中哗啦啦一阵响动,抽出一条淬火铁索,直有成人腕口般粗。八云橙右手抓着那铁索一抖,索上紫焰熊熊燃起,便似一条着了火的黑龙,飞纵过去。所到之处,蛛丝尽化焦灰,直朝马场赖人心口击去。
马场赖人耳中听响,又觉面前灼气逼人,知道是敌人兵刃袭到。欲图闪避,可全身蛛丝都已化为乌有,加之双腿残疾,哪还动得了分毫?身子只微微一晃,心口已被八云橙铁索贯穿。
他怪叫一声,躬身弯腰,栽倒在地,周身即为污秽之火裹住。不过片刻间,尸身已给烧得骨肉无存。八云橙右手中铁索发响,急速收回,待回入了紫火之中,又一拳将紫火握灭,铁索便不见踪影。
橙见着二人这一场激斗,脑中兀自想着方才那些蛛丝铁索,一时回不过神来,只站在原地发怔。忽然见着大殿上八云橙身子微微一晃,便似要跌倒在地。她急忙蹿了上去,三俩步赶到八云橙身边,正欲扶住,八云橙却已自己站稳。
橙虽一下扶了个空,却仍不放心,忙问:
“橙大人,您,您没事吧?”
弥这时也搀着伊莉莎赶了过来,二人也齐声问起八云橙伤势。
八云橙本就面色苍白,这时只添了几分疲态,摇摇头道:
“我没事,用不着担心。”
橙好奇心起,问道:
“橙大人,您刚刚使的铁索,那是怎么回事啊?”
弥跟着也问:
“那也是借由污秽之火使出的吗?若是如此,还请橙大人教我。”
她本来不喜争斗,对杀人本领全无半点兴趣,但值此战乱之时,又见橙剑术造诣超出自己许多,实在不愿拖人后腿,只靠着他人保护。因此一见那铁索厉害,便想学来使用。
八云橙望了她二人一眼,目光又自伊莉莎身上扫过,对弥淡淡说道:
“那确是污秽之火的用法,但你现下还使用不了。我妖力并没恢复完全,至多不过五成不到,如果不是这样,也不用打得这样难看。”
橙见着弥脸上略有失望之色,便道:
“不过橙大人只用五成本领,便将那个蜘蛛怪杀了,亏那个马场赖人还敢说是月面军四大魔王之一?瞧来也就只有这点本事,照这样看来,月面军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她这句话本来只是为了稍稍宽慰弥的心情,随口而出,但立时便想:
“若是所谓的月面军四大魔,都不过这点水平,只消橙大人妖力恢复如初,什么月面军,还不是如土鸡瓦犬一样?”
橙想到此处,只觉要赶走月人已是轻而易举,八云蓝和八云紫两位大人也当无忧,不由得心下暗喜。
却又听伊莉莎说道:
“不,四大魔的肉魔王真实本领应当不止如此。只是他先前被风见幽香所伤,自身灵力也被软银白盏花吸去不少,与我们相斗时也有真力受损。他占了便宜是有的,却也没你想象的那样多。若是他全副精神体力完好,只怕我们方才都已交代了。”
八云橙听她如此说,也是默然颔首。
橙心知这位橙大人向来好胜,她既已点头,那绝无半分有假。不免失望,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正垂头丧气间,忽然又想起一事,猛地跳起,大叫:
“对了,差点将那王八蛋给忘了。”
她口中所说的王八蛋,便是那戴着鹰首面具,棕发披肩的月人将领,五十岚基斯。他先前与发疯的马场赖人一番大战,身受重伤。橙等人原想趁机逃走,等八云橙和伊莉莎身上毒伤痊愈,再作计较,没料到却被他飞掷一矛,将马场赖人招惹过来,这才有了如此一番死斗。橙念及此事,不禁对这人恨得牙根痒痒,只怕他伤重未死,便想再寻来补上一剑。
她左顾右盼,对着大殿上环视一阵,却没见着什么,蹙眉道:
“奇了,那个基斯呢?”
八云橙等三人原来没想到橙所说何事,听她提起基斯名字,这才想起,也都四下里找寻起来。八云橙眼力只与橙相当,弥的眼力尚且不如,橙既然找不见,她二人自然也是一无所获。
伊莉莎则是以耳朵听着夜幕中风吹草动,细雨声响。她惯常以耳代目,这般本领早已臻至化境,比常人眼睛更灵。无论身前身后,只要不是离得太远,什么东西也难逃得脱她双耳。
以这般本事,却也没察觉出大殿上另有他人,那五十岚基斯竟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四人想到八云橙与马场赖人那一场恶斗,或许基斯被卷入紫火与蛛丝之中,尸骨无存也未可知,当下也不再问。
伊莉莎却因念起旧时故事,顿有恍如隔世之感,轻轻叹了口气,右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幽幽道:
“尘归尘,土归土,阿门。”
弥好奇问道:
“伊莉莎姊姊,那个基斯与你不是仇人吗,怎的你还为她祈祷?”
橙插口说:
“弥,你这就不懂了。我听紫大人说过,西洋的基督教,讲求要博爱世人,即便是敌人,也应为其祈祷。虽说自古以来并非人人都可做到,但教义如此,那本来是没错的。”
弥恍然点头,心想这西洋教派导人行善,与释家学说倒也有几分相通。
伊莉莎却怆然摇头说:
“橙说的道理没错,但我为基斯祈祷,也并非仅此而已。基斯说是我的仇敌,其实也是我的故人,他实在是个可怜的人。”
她这话一出口,三人俱吃了一惊。
八云橙疑声问:
“那是怎么回事?”
伊莉莎叹说:
“往事难堪回首,我本来不想提起,但今天同生共死,实在也不好隐瞒。我这就将过去的故事一一说明了吧。”
她正要开口,忽然喉头一痒,忍耐不住,弯腰咳嗽不止,又喷出几口血来。
三人看她这般模样,知她方才为了救护橙弥二人,拼着毒伤未愈,便与马场赖人拼死相斗,以致伤上加伤,此时哪还能老费心神,说些闲话?橙弥二人忙搀着她盘腿坐下,让她自行调运气息疗伤,可看她脸色苍白,双眉紧锁,显是受伤不轻,兀自在强忍痛楚,不禁心中惶急。
橙与弥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忽见八云橙走到伊莉莎身后,也自盘腿坐下,双掌上隐隐泛起紫光,轻轻按在她后心。伊莉莎身子微微一颤,口中发出一声低吟,眉宇渐渐舒展,脸色渐转红润,痛楚之色也减缓了许多。橙弥二人当即明白过来,知道这是八云橙正以污秽之火的妖力助伊莉莎疗伤。
二人方才都曾看见,八云橙与马场赖人相斗时,一度遍体鳞伤,四肢心口都被蛛丝穿透。只转瞬间便痊愈,那全是依仗污秽之火之力。此番看她又以污秽之火给伊莉莎疗伤,虽不如先前用在她自己身上,肌体再造、断骨复生那般神奇,却也颇有助益,不禁心中欢喜。
八云橙看了二人一眼,说:
“我现在的妖力也未恢复完全,若是全力为修女治伤,只怕损耗太大,万一再有敌人进犯,抵挡不住。弥,我现在传给你用污秽之火给人疗伤的方法,你好好记着,一会儿便换你来治。”
弥急忙抢着答应下来,说:
“好,橙大人,你快教我吧。”
她这一路跟来,总觉得一行四人中,只有自己本领最是低微。又不如橙那般头脑精灵,什么忙也帮不上,还需靠人保护,便似个负担累赘。虽无人说她,可自己心中却更过意不去,一听八云橙要传自己疗伤法门,又可替伊莉莎治伤,又惊又喜,哪还有半分不愿?
八云橙点点头,当下便给弥说起如何运气,如何使劲的方法窍门。
好在方法不难,只是点燃污秽之火奇难无比。橙在一旁听着,只一遍便已倒背如流,了若指掌。弥不如她那般天纵奇才,来回凝神听了三遍,又细细揣摩一阵,确信无误,这才说:
“橙大人,我已学会了。”
说着又讲诸般方法要诀边说边演,空手试了一遍。
八云橙见她使得并无差别,方才放下心来,深吸一口气,缓缓撤回双掌,自伊莉莎身后站起身来,说:
“弥,换你来,就用我刚刚教你的法子。记着不要勉强,支持不住时便和我说。”
弥答应下来,便也盘腿坐在伊莉莎身后。学着八云橙的模样,运起污秽之火气息,双掌轻轻按在伊莉莎后心,将自身灵气缓缓渡入伊莉莎体内。她灵力虽不如八云橙妖力浑厚,但胜在与伊莉莎同是灵气,互无窒碍,疗伤效力竟然相差无几。只是她毕竟道行浅薄,灵力稀少,不过片刻,已脸色胀红,额头出汗,却仍在勉力坚持。
橙看她那般模样,忧心问道:
“弥,你还撑得住吗?”
弥皱眉咬牙说:
“不算什么,这才一会儿呢。”
橙心思聪颖,又与她是知交好友,怎能不知她心中所想?知她这时逞强,不过是想尽一份绵薄之力而已,又想:
“等到弥真的心力交瘁,耗神过度,橙大人自然会出手阻止,想来也不会真的有什么危险。”
橙念及于此,终究不忍拂逆好友的一片心意,便只由她去了。
又过了不到半刻钟,弥浑身已在微微发颤,牙关不住打战。
橙见着她这般模样,心想已到极限,急向八云橙使了个颜色。八云橙早已看在眼里,立时走上两步,伸手在弥肩上轻轻一拍。弥轻轻呻吟一声,双掌离了伊莉莎后心,身子向后瘫倒。八云橙将她扶在一旁稍事休息,自己又为伊莉莎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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