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镇到村子有一条连通的小路,镇上的镇长派人来修过路,可修了一半就停工了,原因是资金不足,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一个月后镇长在隔壁的镇上买了间大房子,作为自己和情人幽会的地方。
夏米尔和妮茨走在坑坑洼洼的路上,妮茨已经不敢呆在车上了,天知道晃晃悠悠的平板车什么时候会把她甩到地上去。
“哥哥,对不起啊,这么晚了。”
吃完面条的妮茨又在镇上瞎逛了一会儿,直到被生气的夏米尔生拉硬拽地带走。
“没关系,走快点的话还是能赶上宴席的。”
夏米尔苦着脸,他现在莫名地觉得烦心,眉毛一跳一跳的,心里堵得慌,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妮茨看着苦瓜脸的哥哥,以为夏米尔还在生自己的气,她跑到夏米尔前面,讨好地摇着他的手臂。
“哥哥,别生气嘛,要不等下我把我那份烤鱼给你,好不好。”
妮茨看到夏米尔没回应自己,以为是自己的筹码不够。
“那,再把我的烤肉串也给你。”
夏米尔没有说话,只是失神地望着村庄的方向。
“哥哥,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给你了,要不我晚上就要饿肚子了。”
妮茨委屈地看着哥哥,没想到夏米尔哥哥竟然这么贪心。
夏米尔看着气鼓鼓的妮茨,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蛋。
“放心吧,我不抢妮茨的东西吃,也不生妮茨的气,刚才只是不小心发呆了而已。”
夏米尔牵起妮茨的小手,对着她微笑。
“走吧,我们回家。”
“嗯!”
哥哥脸上的微笑让妮茨明白他没有生气,而且哥哥还不觊觎她的食物让妮茨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妮茨开心地跟着哥哥回去,马上她就可以看见爸爸妈妈,马上就可以享受美味的烤鱼和温暖的篝火,享受和大家度过的开开心心的夜晚……
“快点,再快点!都没吃饭吗!”
棕褐色的马上是一名怒吼的骑士,他在训斥身后的士兵,加快速度。
就在刚才,这名骑士还在镇长为他举办的酒会上。他在这个小镇出生,靠着努力成为了帝都的一名骑士,得到了皇帝的接见。他是这个小镇上的名人,也是这个镇上的骄傲。
不过他没能畅谈到酒宴结束,镇上的魔法师告诉他,郊外探测到了异常的波动,关于这股力量究竟是什么却不得而知。骑士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
越接近那片诡异的区域,骑士的不安便越发增加,他一手控制着狂奔的马匹,一手放在他腰间的长剑之上,这是一把受过大魔导师(国家最高等级的魔法师)祝福的圣剑,骑士曾用这把剑救过皇帝的性命,他是皇帝钦赐的骑士。
“昂奈斯长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身后士兵的马血统没有昂奈斯的优秀,他们只能勉强的跟在后面。
“我怎么知道!”
昂奈斯放在剑上的手加重了力度。不管是什么,只要是敌人,他都会用自己的圣剑,砍成两半。
道路由平坦变得崎岖,马蹄踏在地上,扬起了厚厚的烟尘,昂奈斯盯着前方,他看到了一个村庄,沉睡在寂静的黑夜里。昂奈斯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他感觉到自己快要到达目的地了。
“喂!闪开!”
身后的士兵发现了两个推着平板车的孩子,听到喊声的孩子们赶紧靠在路边,男孩把女孩护在身后,女孩紧紧握着男孩的手,惊讶地看着面前疾驰而过的骑士团。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小孩呆在外面?”
“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
“妈的!这是怎么回事?”
村庄里遍地都是残缺的尸体,房屋破碎不堪,村子的中央是明亮的篝火,毫无疑问在灾难来临之前,他们正在庆祝某个节日。
“长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野兽吗?还是强盗?”
“无论是野兽还是强盗,我都不认为他们会有这样的能力。”
昂奈斯眉头紧皱,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掠夺了,而是杀戮。
“长官,我……”
士兵的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半截身子喷出了炙热的鲜血,溅在昂奈斯的身上。昂奈斯睁大双眼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它把那半截身子丢到士兵们的面前,两双血红色的眼睛戏谑地盯着眼前的蝼蚁。
这条黑色的巨蛇一直匍匐在阴暗的角落,它要给这些闯入它领地的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救…救命啊!”
从未有过的恐惧席卷了这支临时组成的军队,这些刻苦训练的士兵知道怎么杀人,知道怎么徒手击退一只猛虎,但他们的教官没有教过他们,怎么击退死神,就像眼前的巨蛇。跑,是他们唯一能想到的活命的方式。
底下丢盔弃甲的士兵如同先前亡命逃窜的村民,巨蛇再次发出鸣叫,昂奈斯从巨蛇的声音里听出了愉悦。
但是,我是皇家的骑士,受到祝福的骑士。
昂奈斯从剑鞘中拔出圣剑,金色的火焰缠绕在剑刃上,剑旁的空气变得灼热起来,火焰逐渐蔓延到昂奈斯持剑的右手。他紧绷着身体的每一根神经,怒视着眼前屠村的恶魔。
逃窜的人群形成了嘈杂的大部队,吸引着巨蛇的注意力。巨蛇没有理会旁边这颗会发光的小火球,比起发亮发热的玩具,弥漫着恐惧的人群更合它的口味。
巨蛇追上了成群的士兵,把一个个落后的士兵撕碎,对于它来说,没有一个人能逃脱,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
巨蛇猎杀士兵的间隙为昂奈斯争取了时间,他快速地靠近巨蛇,手中的圣剑划过大地,留下了一道燃烧的痕迹。他没办法估计巨蛇的长度从而影响了精确的打击,但他必须马上给予巨蛇重创!他举起了手中的圣剑,对着巨蛇贴在地上的身子,狠狠地砍了下去。
锋利的剑刃深深地陷入了巨蛇的身体,墨绿色的液体从伤口涌出,巨蛇潮湿的身体因为灼热的火焰而升腾着大量的水汽,发出滋滋的响声!
疼痛让巨蛇第一次发出了哀鸣,它放弃了逃窜的猎物,甩动尾巴,想把身上这只胆敢伤到它的蚂蚁赶到一边。昂奈斯滚下一边,躲过了巨蛇愤怒的扫尾,但他没有离开,他再度跃起,对着同一个位置,圣剑再次刺穿了巨蛇的身体。
巨蛇发出了怒吼,这只得寸进尺的蚂蚁!它张开大嘴,脑袋对着昂奈斯的方向俯冲,昂奈斯赶紧脱离,巨蛇咬到了地上,满嘴的尘土和野草。
昂奈斯站在巨蛇的前方,用手擦拭着自己脸上粘稠的墨绿色液体,两次的斩击让他的身体满是巨蛇的鲜血,所幸这些血液没有腐蚀性,只是腥臭难闻。此时的昂奈斯仿佛屠龙的圣乔治,怒视着眼前的巨蛇,他双手持剑,金色的火焰蔓延到他的肩膀,之后是胸前,最后是全身,全都笼罩在灼热的火焰里。昂奈斯状态全开,作好了死斗的准备。
士兵们躲在一旁,看着皇家的骑士与死神巨蛇的对峙,没有人觉得这是场不公平的决斗,昂奈斯的强大有目共睹,巨蛇可以被骑士杀死,巨蛇同样可以撕碎骑士。
“长官……”
“难道就这么让长官一个人战斗吗!”
士兵里已经有人抑制不住自己的血性,拿起手中的武器想去战斗。不过依旧没有人从隐蔽的地方现身,他们想去,但是没有勇气,除非大家一拥而上。
“可,那条巨蛇……”
“什么蛇,那是神好吗,是神!”
“要跟那种东西战斗……”
“各位,也许我们可以做到。”
有人发言了,一句不合时宜的发言。大家都望向了他,声音来自于本次随行的魔法师。
“可恶啊!”
昂奈斯不停地在地上翻滚,狼狈地躲闪着巨蛇的进攻,在巨蛇聚精会神地与他战斗之后,要再接近它予以重创更是难上加难。昂奈斯现在只能躲,被巨蛇的大尾扫到,多少层盔甲都不好用。
“要是有人帮忙就好了。”
昂奈斯不奢望自己带来的士兵能加入战斗,他不想让他们送死。可是他听到了响声,声音来自于身后的树林,一条条粗壮的树干从树林中伸出,它们朝着巨蛇而去,在触及巨蛇身体的时候卷曲起来,把巨蛇牢牢缠住,树干与森林连接在一起,试图限制住巨蛇的行动。
巨蛇显得很不高兴,它用嘴把这些树干咬断,但咬断一根又是一根缠绕上来,渐渐地巨蛇开始烦躁,干扰它的不只是这些难缠的树干,还有密密麻麻的弓箭。底下的士兵重新振作起来,拿出弓箭,对着巨蛇射击。没有弓箭的士兵则不停地来回在弓兵和篝火堆之间,他们把弓箭烧得红热,射在巨蛇身上的每一发都是高温的箭矢。
急速的箭矢射不穿巨蛇坚硬的背部,但太多的数量依旧给了它极大的干扰,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却又无法避开。巨蛇烦躁不安,它发出了愤怒的鸣叫,自身的节奏开始被打乱,这对于昂奈斯来说是机会,他是精锐的骑士,敌人的慌乱增加了他胜利的几率。
昂奈斯健步如飞,圣剑砍在巨蛇的尾巴上,伴随着巨蛇的哀鸣,墨绿色的鲜血再次喷涌而出。它回过身想给予昂奈斯反击,新的树干再度限制了它的行动,它发火了,巨蛇硕大并不代表它没有脑子。
巨蛇开始在人群中寻找森林的操控者,它把视线聚焦在一个身穿斗篷的男人,他正举着手对着巨蛇,头上满是冷汗。
那个魔法师竭力地控制着树干,他是大地的魔法师,他借助森林的力量与巨蛇对抗,但这并不轻松。操控森林的魔法以及精神上的恐惧让他的体力正在急剧下降,他的法力衰竭得很快,幸亏这条巨蛇似乎尚处幼年,还不是那么的强大,他才能勉强限制住这条暴躁的生物。
巨蛇的目光压迫着魔法师的神经,魔法师用力咬破嘴唇来保持自己的清醒,他的法力已经见底了,但他依旧操控着手上的树干。他在透支着自己的身体,即使他能从巨蛇的口中活下来,也剩不下多少时间。
巨蛇俯冲下来,魔法师贡献了自己最后的力量,他把那根放在篝火上一直燃烧的树干举了起来,树干像一条火龙刺进了巨蛇那个裂开的伤口,巨蛇咬断魔法师脖子的一刹那,魔法师的手做出了最后的晃动,燃烧的树干随着晃动的手势深深地刺进了巨蛇的身体,火焰在体内散开,从内部灼烧着巨蛇的身体。
“我刺不穿你,我还不能烧死你吗!蠢货!”
魔法师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伴随着炙热的火焰焚烧着巨蛇的生命力。那么一瞬间,在树干刺入的一瞬间,巨蛇迟疑了,它没有马上扬起自己高傲的头颅,昂奈斯跳了上去,站在了巨蛇扁平的头上,手中的圣剑,对着其中一只血红色的眼睛,精准地刺了进去。
眼睛的疼痛和身体的灼烧让巨蛇彻底失去了理智,它胡乱地摆动着自己的身体,大嘴不停地开合,把沿途的一切咬得粉碎,巨蛇的嘴成为了残酷的绞肉机,跑得慢的士兵成为了巨蛇发泄的对象,完整的身体变成了肉末,鲜血从巨蛇嘴里流出,滴在地上。
“哥哥……”
“别看,妮茨,我们走!走啊!”
夏米尔拉着木然的妮茨,想把她带走,他也很害怕,但他必须保持清醒,两个人中必须有一个人清醒才能活命。
暴动的巨蛇不停地冲击着下方的土地,篝火被巨蛇带起,燃烧的木头飞向了夏米尔和妮茨的方向,夏米尔紧拉着妮茨的手被燃木撞开,妮茨被木头撞向一边,扎进了房屋的废墟里,她的双腿被火焰点燃,衣物变成了火焰肆虐的帮凶,火沿着双腿往上,蚕食着妮茨的身体。妮茨没有哭,也没有喊叫,她伸出手,嘴巴在动,可是没有声音,可夏米尔知道她在说什么。
“哥哥……”
“妮茨!”
夏米尔发了疯地跑过去,可受了伤的大腿不争气地让他倒在了地上,然后,他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条蛇,那布满鲜血的牙齿,嚼碎了自己妹妹的生命。
“啊!!!”
此刻的昂奈斯被巨蛇甩在了地上,他的身旁没有圣剑,圣剑还插在巨蛇的脑袋上。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有无辜的人卷入了死亡,他现在的所有意念都注入在这场战斗里,只要他的圣剑还在巨蛇体内,金色的火焰就可以不停地灼烧,直至死亡。
狂暴的巨蛇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它要逃跑!
巨蛇抬起受伤的尾巴,卷起圣剑,用力拔出,强烈的疼痛让巨蛇发出了哀号,拔出的圣剑被巨蛇丢在了一边,剑上除了巨蛇破碎的组织外还有一只跳动的眼睛,圣剑从它的中心穿过,不久这只眼睛便会化为灰烬。
剧烈的疼痛麻痹着巨蛇的神经,它摇晃着脑袋,朝着河边爬去。
逃跑?
昂奈斯抓起圣剑追了过去,那些剩下的士兵也紧紧跟随,整个村庄又恢复了宁静,只剩下一个十岁的男孩。
夏米尔跪在地上,望着废墟里的妮茨,她依旧伸着手,就跟从前一样,她坚信无论发生什么哥哥都会第一时间牵住她的手,护在她的身前,而她只需要乖乖地躲在背后,哥哥会帮她解决所有的困难。
所以现在也一样,她只需要伸手,哥哥就会来救她了。
“对不起,对不起!”
夏米尔崩溃了,他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那条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蛇,夺走了他的一切。
天下雨了,雨水冲刷着狼藉的大地,夏米尔就这样跪在那里,任由自己淹没在雨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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