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今天怎么是你来送东西呀？”
“今天村里有事情，爸爸得留下来帮忙，就让我把东西送过来。”
“是吗，小小年纪就这么能干，你爸爸真是好福气啊！来，给你，这是这次的报酬。”
“谢谢福伯！”
男孩从福伯手里接过一个小钱袋，对着福伯深深地鞠了一躬。
福伯摸了摸男孩的头，指挥着仆人把平板车上的木柴搬进身后的大宅子里。
“那么，孩子，路上小心，别把钱袋弄丢了哦。”
男孩答应了一声，对着福伯再次鞠躬，直到福伯关上大门后才直起身来。他回到自己的平板车旁，掂量着自己手中钱袋的重量，袋中的钱币相互撞击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大概850莱司吧，比上次要多一些。”
男孩把钱袋小心地放进衣服最里面的口袋，这个口袋是男孩的妈妈缝的，口袋缝的很结实，不大，是专门用来放下这个钱袋的。
“哥哥，干嘛对那个人这么低声下气的，一躬一躬地鞠，还怕别人没注意到你似的。”
男孩旁边的树后躲着一个女孩，她探出脑袋，对着男孩嘟嘴。
“妮茨，你以后会明白的，等你再长大一点。”
“切，哥哥说话的口气跟老爸差不多，我今年可是已经7岁了，过了今晚就8岁了，你可不比我大多少，我的10岁夏米尔哥哥。”
妮茨一边说一边跳上平板车，坐在边缘，晃着自己的两只小脚丫子。
“走吧，哥哥，我们快回村里去，庆典快开始了，晚了就吃不上刚端出来的新鲜的鱼了！”
妮茨举起手，像航海的指挥官一样，指着城镇外的方向。
夏米尔挽起袖子，推着平板车，往村子的方向回去。
“哥哥，虽然来了这么多次镇上，可还是觉得好漂亮啊。”
夏米尔和妮茨生活在城镇郊外的村子里，他们的父亲会把一些作物或者砍来的柴运来镇上换一些钱，他们兄妹好奇城里人的生活，经常会跟着父亲来这里。刚才的福伯是一位商人的管家，每半个月夏米尔的父亲会运一批木柴到福伯那儿，这也成为了夏米尔家里稳定的收入。
“妮茨，很羡慕吗？”
“那当然了！”
妮茨盯着街道上女孩子们身上一件又一件的漂亮衣服，两眼放光。
“真漂亮啊。哥哥，真的不是我吹牛，要是那些穿在我的身上，保证比她们好看几百倍。”
“那你可真是在吹牛。”
“夏米尔！”
“好了，开个玩笑嘛。”
“哼！”
妮茨背过身不理睬夏米尔，她很郁闷可也没办法向夏米尔证明，要是狠下心来买一件，恐怕这一趟的木柴可就白运了。
城镇外的村子里。
十来个人提着水桶回来，水桶里装满了大大小小的鱼，这是刚从村子旁的河边钓上来的，作为今晚盛宴的主菜。村里的人就像恭迎凯旋的将士，欢迎他们的归来。
“哟，老柯，收获不错啊！”
“那可不，从早钓到晚，要是没点成效都没脸见人不是。”
老柯把手上的水桶递给上来搭话的贾叔，贾叔接过水桶，打了个趔趄。
“还挺重。”
“老贾，我的任务可算完成了，接下来可就看你这位大厨师的表现了。”
“放心，不管是炸的，煮的，就今晚，我给你来一大桌不同做法的鱼料理，保你大开眼界。”
“好好，那就等着你的好菜了啊。我先回趟家，看看夏米尔他们回来没有。”
老柯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在河边呆了一天，有些酸疼。
“夏米尔才十岁，妮茨要更小，就这么放心他们两人去那个镇里？”
“那也没办法，碰巧今天要运木柴去福伯那儿，村里有大事我又走不开。你可别小瞧夏米尔那孩子，年纪小但懂事能干，我放心。”
“亏得碰上你这样的亲爹。得了，我先过去准备了。”
贾叔提着水桶，望着里面一条一条的鱼，它们似乎看见了自己将要上桌的命运，不安地游动，拼尽全力，向上跳跃，想要离开这个禁锢它们自由的窄小的水桶。
“老柯，你说，钓了这么多的鱼，河里的水神会不会愤怒？”
“你说什么？”
“我说河里的水神。”
“你相信这个？”
“你不信吗？”
“也不是不信，但我从来没见过什么水神，就算有，这次的盛宴本来就是对于水神供奉，从我爷爷开始，每年的今天村子里都是大摆宴席，供奉伟大的水神，要真是这样的话，这可是水神赐予我们的节日。”
老柯对着那桶满满的鱼，摆了摆手指。
“钓点鱼没关系的。”
“说的也是啊。”
贾叔眼神再次移到桶里，桶里不安的鱼群。
“今晚的盛宴，是水神赐予我们的节日。”
“哥哥，就一次嘛，一次就好了。”
“不行。”
“夏米尔哥哥……”
夏米尔和妮茨站在一家新开张的小吃店门前，妮茨扯着夏米尔的衣角，撒娇地指着店里客人桌上的挂面。
“妮茨，你不是说要快点回去吗，不然就没有烤鱼吃了。”
“烤鱼哪有这个好吃啊，我还没有试过镇上的面条是什么味道呢。”
“妮茨……”
“是啊，这位小哥，尝尝吧，味道很好的，我们今天新开张，可以多煮些面给你们。”
“对啊对啊，哥哥，老板还给优惠诶，就吃一次嘛。”
“妮茨，我们回去。”
夏米尔拽着妮茨的小手，打算硬来把她带走。一碗挂面127莱司，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贵但他绝对没有权利来挥霍自己手中的这笔钱，柴是爸爸砍来的，车也是爸爸一块一块木头辛辛苦苦造出来的，他只是做了次搬运工，一份最轻松的工作。
“哥哥，就一次嘛，当作妮茨的生日礼物不行吗？”
今天是妮茨的生日，这倒是真的。
“妮茨……”
“真的，不会有下次了，让我吃一次吧。”
妮茨已经挣脱了夏米尔的手，她的手被拽得生疼，不过她毫不在意，现在她只想要哥哥答应。
“……老板，来一份……那种的。”
夏米尔指了指客人桌上的挂面，他和妮茨都不认识字，不然他就能叫出菜单上的名字了。
“好咧，你们到那边坐一下，马上就好。”
夏米尔带着蹦蹦跳跳的妮茨挑了一个角落的位子坐下。店里的人都在打量他们，夏米尔和妮茨的衣服旧旧的上面还有许多补丁，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生活并不理想。有同情的，轻视的，高傲的，夏米尔回避着这些眼神，他并不抱怨自己现在的生活，但被人这样注视总归有些不舒服。妮茨倒不在乎，她满脑子都是那碗神秘的面条，面条是实心的还是空心的呢？面条里藏着牛肉也说不定呢！妮茨的眼睛一直盯着厨房的方向，那份美味的佳肴过会儿就会从那送到她的面前。
“来了来了！”
热腾腾的挂面引来了妮茨的尖叫声，她拿起筷子，不知道该如何下嘴。
“哥哥，这一定是我收到过的最棒的生日礼物！谢谢哥哥！”
妮茨转过头在夏米尔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哥哥，我只吃一半，留下一半给你，我们平分好不好。”
“嗯，你先吃吧。”
夏米尔吃不吃无所谓，他在思考等下回去怎么向老爸交代。
“呀，好烫。”
妮茨太着急了，一把把滚烫的面条塞进嘴里，烫的她直跺脚。
“可是，好好吃哦，虽然里面是没有牛肉啦，但味道真是棒极了！”
“喂，你慢点吃啊。”
看着狼吞虎咽的妮茨，夏米尔真担心她会不会一不小心噎着。正当夏米尔这么想着的时候，妮茨突然停下了动作。
不会噎着了吧，自己真的就这么乌鸦嘴？
“妮茨，怎么了？是不是噎着了，要不要喝水？”
夏米尔拍着妮茨的背，靠近想看看她的脸上有没有什么不适的表情。妮茨没有噎着，面条已经被吃了一大半，她的小手紧紧地握着碗的边缘，眼神在面条和夏米尔的脸上来回移动，看见夏米尔没什么反应，又尝试性地吃了一口。
“没事，你吃完吧。比起面条，我更喜欢村里的烤鱼。”
“……真的？”
“那当然，面条能比肉好吃？”
自然不是实话，夏米尔当然想尝尝这碗将近他们这次报酬五分之一的面条到底是怎样的滋味。但他不会和妮茨抢东西，更何况这是她的生日礼物，一年可能就只有这么一次。
妮茨犹豫了下，还是埋下头，继续自己剩下的挂面。
“呜呀，不愧是村里最棒的厨师，这鱼可真香啊，城里做的恐怕还没有这般味道吧！”
“是啊是啊，这美味再配上一杯酒，那滋味，啧啧。”
“来来来，喝一杯喝一杯！”
村里的宴席已经开始了，夺目的篝火在村子的中央燃起，村民们都聚在一起，品尝着桌上的美味，喝着自酿的美酒，谈论着发生在身边的那些有趣的事情，有吃有喝，有说有笑。
老柯拿着酒，望着镇上的方向，天已经完全黑了，但是夏米尔和妮茨还没有回来。
“怎么，在等夏米尔他们吗？”
贾叔走到老柯旁，想和他碰碰杯，不过人家没搭理他，只能尴尬地挠挠脑袋。
“虽然我知道也许会晚一些回来，但这也太迟了。”
老柯把酒放在贾叔空着的手上，向着镇上的方向走去。
“我得去找找他们。”
“救命啊！救命啊！”
村子的另一头传来了一名青年的求救声，这与其乐融融的宴会气氛格格不入。大家都停下来望着青年的方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老柯一把抓住青年的衣领，着急地问道。
“那…那边…有…有…”
青年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因为恐惧而明显地颤抖。
“妈的！慌什么，都在这儿荒郊野外地生活了几十年，还有什么东西没见过的，怕什么！”
“有…有蛇！”
青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很大，大家都听见了，那边，有蛇。
“蛇？蛇就他妈把你吓成这样？”
“不是的，听我说，那条蛇很大……”
青年努力地张开双手，向老柯描述他所见到的庞然大物。
“大？蟒蛇我都一个人干翻过！妈的，大家抄家伙，跟我一起去把那条捣乱的蛇加进我们的晚餐！”
老柯对着村民们，像一位领袖般呼吁，可大家都没理他，村民们望着天空，他们的瞳孔带着恐惧，这片熟悉的夜空，现在就像狰狞的恶魔。
老柯转过身，他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发言是多么的愚蠢。
清冷的月光下，一条将近两米宽，30米甚至更长的黑色巨蛇横亘在他们面前，浑身湿漉漉的，仿佛刚从河水中爬出，水沿着硕大的身体不停地往下滴。扁平的脑袋上长着两双血红色的眼睛，它用妖冶的红色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不要指望它只是条草食系的温柔的邻家小蛇。村民们脚下的大地已经失去了光芒，月光消失了，被隔断在巨蛇的背上。
“水神，是水神！水神发怒了！救命啊！”
青年因为恐惧而大喊，他抬起已经发软的双腿，想要逃离巨蛇的目光。但他没有成功，他停下了脚步，双腿无力的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因为缺少了大脑的控制。他的上半身在巨蛇的嘴里，失去生机的下半身静静地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大地，延伸到村民们的脚下。
“跑！快跑啊！”
老柯大喊着，把呆滞的村民统统喊醒，大家开始跑，可毫无秩序，因为恐惧而惊慌失措。胆小的人已经哭了出来，但他没有时间抹眼泪。面前的死神不会怜悯人的眼泪，它只会把掉队的人放进嘴里，嚼成粉末和尘埃。
村民的骚动激起了巨蛇的凶性，它吐掉了口中的半截身子，张开血盆大口，发出蛇信的鸣叫，四排锐利的牙齿触目惊心，被它抓住的猎物，没有生还的机会。
“老婆，你在哪？”
在拥挤的人群中，老柯焦急地找寻着自己的妻子。他拨开人群，他的妻子瘫坐在篝火旁。在逃跑的过程中她扭伤了脚，她颤抖地望着那条从天而降的巨蛇，她跑不了了，她已经放弃。
“走啊！老婆！”
老柯把妻子一把抱起，拼了命地往村口方向跑。妻子趴在丈夫的身上，看着身后肆虐的死神，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土地，现在只有巨蛇和满地残渣的尸体。她晕了过去，她的心脏不容许她接受这样的事实。
“不行啊，这样是逃不掉的，得找地方躲起来才行。老贾！”
离老柯最近的隐蔽物便是贾叔的房子，他刚刚看到贾叔带着老婆孩子躲了进去，而且还看了他一眼。
老柯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他背着妻子跑过去，敲响了贾叔的家门。
“老贾，快开门，让我们进去。”
屋里没有灯光，也没有声音。
“老贾，是我啊，老柯啊！”
屋里依旧没有灯光，也依旧没有声音。
老柯的心里凉了半截，他猜到了贾叔的想法，但他还背着妻子，他不想死。
“老贾，别躲了，我刚才看到你进去了！”
“……老柯，你走吧……”
“你说什么？”
“我说你走吧，别把那条该死的蛇引到这里来！”
“你他妈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他妈是人渣，可我不想死，别把蛇引过来，我求你了！”
“好好好，我走！但至少救救我老婆，我去引开蛇，行行好，至少让我老婆进去啊！”
“对不起……”
“救我们啊！”
“对不起！”
再也听不见老柯的声音，隔着门，贾叔似乎听见了咀嚼的声音以及巨蛇划过地面的摩擦声。贾叔的妻子躲在床上，怀里抱着瑟瑟发抖的女儿，她用手捂住女儿的嘴巴，害怕女儿的哭声会唤来死亡。贾叔知道自己是个抛弃同伴的败类，他也知道自己以后肯定会下地狱。但他不想现在死，被撕成两半的滋味他这辈子都不想感受。
吃饱了就别来了吃饱了就别来了。贾叔在心里默念，祈祷着带来厄运的死神快些离去。
世界重回寂静，巨蛇似乎已经离开了这里。贾叔松了一口气，他勉强支起自己颤抖的身子，想过去拥抱自己的妻女，告诉她们已经活下来了，不用害怕了。但他驻足了，房顶被蛮力掀开，月光重新笼罩在这间屋子里，巨蛇的脑袋从缺口伸出，四只血红色的眼睛与贾叔对视，张开的大嘴巧妙地形成了一个弧度。
是的，它在笑。
PS:本书的故事发生在一个架空的世界，夏米尔身处的城镇以及村庄均附属于马其顿公国，这个公国是一位公爵的领土，来自于皇帝的封赏。莱司是国内通用的货币，但不是唯一的货币，还有一种名为耀司，一般流通于贵族及富商之间，平民很少能触及到，1耀司相当于10万莱司左右，可上下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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