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我直言，这种人没办法信任。”
赛思的手还是没离开剑柄，他等待着一个手势，一个眼神，甚至是一个暗示。
他都能便即刻将那令人不适的商人斩于剑下。
“你觉得仅凭我们二人，就足够抢回丽塔吗？只要领主没傻得像个八岁小孩，领地艾尔萨都会全面警戒，严格控制人口进出，重兵把守牢房附近。”
盖欧露伊兹转头反问。
“那样的话……”赛思刚想说什么，但却突然惊觉：“领地艾尔萨？你已经知道丽塔被囚禁的地方了？”
“只要计算一下他们购买的草料与干粮，就大致能清楚行程的时间，自然能推测出目的地到底在哪里。”
她理所当然地说着这些话，仿佛一眼看穿对方隐瞒的事情对盖欧露伊兹而言，只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那些信息，就当作是我的见面礼。”
商人堆出营业性的虚假笑容。
“见面礼？眼都不眨一下就背叛了你曾经的顾客吗？”
赛思的声音满是低沉与谴责。
“背叛？不不不，这只是生意。”
商人的表情是那么的自然，因为对他而言，这种程度的小事完全不值得大惊小怪。
“谦卑，诚实，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灵魂。”
赛思一字一顿地将骑士的八大美德道出，语气随即急转直下——
“我丝毫看不见你这种人到底存在哪种美德！”
“八美德，又与我何干？我是个商人，需要的当然只有生意。”
商人依旧和和气气地说着话，对于一个只有利益得失的人来说，根本不会存在所谓的情绪化。
两人间的空气是那么的焦灼与沉闷，连这么清爽的夜晚，都仿佛在三言两语间变得如此压抑，让人透不过气。
直到盖欧露伊兹开口。
“喂，商人，你叫什么名字？”
她突然发问。
“约瑟夫·乔尔，直接称呼名字就好。”
他回答。
“那好，约瑟夫，你不可能不去计算我的价位，那我到底能卖多少呢？”
盖欧露伊兹直接就问出这种问题。
“盖欧露伊兹阁下！没必要奉陪这种小人。”
赛思更为恼怒。
“你的价格，大抵接近或者略逊于异色魔像，但也足够换一座富饶的城市。”
约瑟夫的回答不会掺杂任何无谓的个人感情，因为评估价格也是生意的一部分。
“我想听听理由，而且，为什么提到异色魔像呢？”
盖欧露伊兹继续问。
“寻找对比的参照物，自然是以最近最新的交易为准。魔像大师艾萨克的名字想必大家都略有耳闻，他年轻时的优秀作品之一异色魔像，最近恰巧经我手转移出去。异色魔像不畏惧物理手段，魔法的豁免更是首屈一指，攻陷一两座城池不足挂齿。盖欧露伊兹阁下虽然在实力上完全比不上异色魔像，但却是个人类，而且还是个女人，足够挽回价格差。”
约瑟夫坦率回答。
“你这是在侮辱吗。”
赛思怒道。
“这是赞誉。作为一个样貌极佳的女性，盖欧露伊兹还能做到率领骑士上阵杀敌，本身的实力和领袖能力出类拔萃。能给这种女人的脖子套上项圈，扯着她在花园里散步，那该是多么的满足自己的征服欲。你一个人再怎么否定，都不会妨碍富人们在心里给她开的价，我只是如实转达。”
约瑟夫当然不会没注意到赛思那满载的杀气，但他同时也比谁都清楚自己的价值。
只要自己作为商人还有价值，约瑟夫的命就会有人来保住，比如站在他眼前的，一直微笑着的盖欧露伊兹，就很清楚约瑟夫的价值远比赛思要高。
世界就是这么的残酷。
“如果盖欧露伊兹阁下哪天愿意出售自己，请务必联系我当中介人。”
约瑟夫鞠了个躬。
“你闭嘴！不是每一件事都能用金钱的价值来衡量的。”
赛思已经完全被惹怒。
“你还在自命清高吗？你也不想想为什么我会站在这里和你一个小小的骑士说话？”
约瑟夫终于都忍不住提高了音调，但这并不是因为赛思说了什么，而是因为对方一直在阻挠他和盖欧露伊兹的交易。
对一个商人来说，妨碍生意者，罪该万死。
“我是平民，你是贵族，你能放下这种无聊的阶级思想吗？你以为贵族的世界是靠什么支撑的，是公正还是诚实？是资本，是压得平民完全无法翻身的资本，况且我敢保证，从今往后的世界都会是资本的世界，所以你能不能收起那套废话呢？
你以为我是恰巧出现在这里的？恰巧出现在第三皇女下令抓捕叛国的盖欧露伊兹的任务中？你就不能用你谦卑和怜悯的大脑好好想想看吗？我会在这里，是因为我值得教会和宫廷的信任，因为再清廉的骑士都有生理需求，是因为再纯洁的圣女都有肉体欲望，懂吗！你从来就不是生活在一个一尘不染的世界中，所以别再提那些根本就不存在的英勇和荣誉了！”
约瑟夫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咄咄逼人，压得赛思想反驳都无从下口，只能干瞪着眼，气得发抖。
“原来我还能值一座城啊。”
盖欧露伊兹反而摆出一副没事人的态度，丝毫不介意别人用看奴隶的眼神来评价她。
“盖欧露伊兹阁下！”
赛思厉声道。
“赛思，只要能砍掉皇帝的头，你就是国家的主人，所谓朝代更替也不过如此。但要改变整整一代人的观念，却远比这个要困难。况且，我还没强到足够不冒任何风险就取得想要的成果。”
盖欧露伊兹轻声地说道，她并非是在责怪，只是在阐述自己的理念，并且在说到最后的时候，很自然地就笑了一声——
“当然，丽塔值得我这么做。”
她并不在意将自己的命作为筹码。
“只要我的价值比其他人都大，你也就没有出卖我的理由，不是吗。”
盖欧露伊兹笑着说。
“当然，既然双方都没有异议，就请换上这套衣服，我们再来详细谈谈条件。”
约瑟夫将一套随处可见的粗糙布衣递过去。
“虽然我很宽容，但偷看的话，还是会挖掉你们的眼睛。”
盖欧露伊兹用着轻松的语气说道，她接过衣服，便走入森林的深处，确认四周没人之后，就脱掉自己那昂贵的礼服。
她光着身子，将礼服捧起，有点心疼地抚摸着上面的创口。她不缺衣服，这是这件衣服有些特殊的含义。
但为了能让自己重新取回肉体的操控权，也只能这么干了，总不能让露伊兹当着赛思的面脱了衣服再捅自己一刀吧。
然后，盖欧露伊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伤口——
其实伤口在她重新出现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止住血，现在更是已经完全消失。
这就是盖欧露伊兹所隐瞒的，没能完全告诉那个穿越者的真相。
那就是，她的真实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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