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头顶的白炽灯上,有好几只讨人厌的蛾子扑闪着翅膀。明明已经关好了窗户和门,天知道它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白默盯着桌面上的那张数学试卷,一边思考一边用黑色水笔的尾部敲着自己的腮帮子。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走进了一位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女子,体态修长,穿着一身军绿色的巡逻制服。她刚刚结束了今天一整天的工作,全身已经酸软得随时都可能当机倒地。白默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把视线转回自己面前的试卷上。对方似乎早就习惯了白默这种不待见人的态度,转身把门关好。
“唔~真是认真啊。我要是当年也这样认真学习,说不定现在就不是警察了。”沈纯纯端着两只方口的玻璃杯走过来,杯中装着不断冒出气泡的深棕色液体。她把左手的那一杯放在数学试卷的一旁,方形的杯底先后发出了两次清脆的响声。
“你是从哪里看出我在认真学习的...完全就只是在发呆而已。”白默侧过脸,透过沾有水珠的玻璃杯壁,看着页面正中央那两块依偎在一起的冰块。
“我看看,我看看。”沈纯纯绕道白默的背后,探身看向试卷。
白默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一转头就正对上那对庞然大物。被绿色布料所包裹的胸脯,让人想起春天的富士山,高耸而充满了生机。
“你别靠过来啊...给你看你也看不懂的吧。”白默看着她的胸说道。
“嗯?你是在对它说话,还是在对我说?”
“......有区别吗。”
“好过分!”
房间的木门被敲了三下,进来的是老刘。
“啊,队长。”沈纯纯打了个招呼。
老刘点点头,二话不说坐在了白默的对面,把玻璃杯内的可口可乐一口气干掉,颇有些喝二锅头的架势。
“队长,那杯是我的!”
“你再去倒一杯不就好了。”老刘瘫软在靠椅上,舒展着劳累了一天的筋骨。
“等我哪天登上了队长位子,有你好看的...”
“你说什么?”老刘的头一歪,锋利的目光扫了沈纯纯一眼。
“啊哈哈哈,没有没有,我...我出去再给您倒一杯可乐。”
话音刚落,沈纯纯就踏着小碎步,赶忙逃离了这个不祥之地。
“姐姐大概是真的会记仇,您还是小心点。”白默浅笑地补充道。
“小心个什么,就她那样子也能当上队长?”
老刘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白默面前的试卷,似乎有些在意的样子。
“你小子在写什么?小说?”
“是学校的卷子。明天要交了。”
老刘楞了一下,用力眨了眨眼睛,然后又凑近了仔细看了看那份试卷。
“老了啊,眼睛不好...一到晚上就看不见东西...”老刘说话的声音显得苍老而无力,他一边辩解着一边有些羡慕地看着那份试卷,像是在参加游览博物馆活动的小学生。
“伤口没有事情吧,医生怎么说?”
老刘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扫之前忧愁的面容,“医生说简直就是奇迹。子弹明明贯穿了整块肌腱,依靠手术连接上的可能性无限趋于零。怎么说呢,肌肉重连手术就好像你撕碎一张纸,要用器械把纸的每一根纤维再重新连回去一样。你的那张符直接就帮我把每一条肌肉都连接镶嵌在一起了,我还是头一回觉得你那玩意儿有些斤两。”老刘一边说着,一边顺手地拿起白默的试卷,撕开了一个小口,冲着白默比划。
“队长,那张试卷我明天要交的。”白默挑了挑眉毛,小声嘀咕。
“......哦。”老刘动作一顿,笑容逐渐消失。随即把撕碎的试卷拼了回去,假装无事发生。
“总之身体没有事情就太好了。”
“嗯。”老刘点头表示赞许,“不过啊,以后你少用一下你的那张刺儿符。那些刺儿把尸体扎得不成样子,还好收尸的时候外面要裹层布,不然那个惨样子是真的没法看。主要还是怕被别人意识到这些空洞不对头,毕竟击穿人体这种事情,即便是狙击枪都很难做到。要是被内行人看到,肯定会怀疑这个逃犯的死法里有什么幺蛾子。”
“明白了。这么说来,尸体已经火化完了吗?”
“击毙当天晚上就送去火化了,第二天家属来领的骨灰。”
“逃犯的妻子,哭了吗?”
“女的哭了。”老刘回忆道。
“这样啊。”白默若有所思。
几秒钟的沉默。
“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学习吧,不要跟我一样长大了当个警察混日子。”
老刘双手在扶手上撑了一下,缓慢地起身,随即转头离开了,整个房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白默看着面前的墙壁,再度用笔杆敲起腮帮子来。
————
昏暗的房间里,少女双手抱膝蹲坐在墙角。这个坐姿称不上太过文雅,裙摆被大腿撑起来,裙下的色彩被一览无余。但是她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毕竟这个房间向来都只有她孤身一人。墙壁上有着三盏发出红光的指示灯,分别对应了它们下方的三扇门。除此之外唯一的光源是少女手中正播放着日剧的ipnoe6s。手机荧幕的光映照在少女的瞳孔中,不断变换着色泽。
昏暗中,其中一盏指示灯的颜色由红色变为绿色。紧接着,它所对应的那扇门被机器的齿轮驱动着打开,装有骨灰和被燃烧殆尽的骨块的焚烧床从内部缓缓划出来。蹲在一旁的少女,将手中的手机塞进上衣的口袋里,拾起墙角摆着的炭火钳。随即站起身,开始她今晚的工作。
先是用炭火钳夹住大块的骨块,把它们尽量敲碎。只要焚烧炉的温度够高,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出现敲不随的那种完全没被炭化的骨头,所以这份工作一般都进展得挺顺利。接下来,拿出盒子装盒。白色的铁质盒子是罪犯骨灰的标准配置,它的外型让人想起了市面上那种装着糖果的那种四角铁盒。最后把焚烧炉调整到清洗模式,焚烧炉内部会自动运作一套清洗程序,将床台给洗干净。
“......”少女用焚烧钳子将几块没有完全碎开的肋骨摆到别处,然后仔细盯着太床上黝黑的炭粉。她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有些恐慌地盯着那处炭迹。视线在这具焚烧殆尽的骨架上左右扫了两下,很容易地看见了几枚焦黑的金属碎片,这应该是犯人被击毙时残留在体内的金属碎片。火化炉分为三个火化步骤,温度依次升高,但是即便是最高的900度,也不足以溶解熔点1083摄氏度的铜。尸体残骸中出现弹片是常有的事情,毕竟这处火化场,是与警方合作的机构,火化的绝大部分尸体都是被枪击致死者。当然,枪击致死者,不但包括罪犯,还包括警察。
真正让少女觉得奇怪的事情是她从这具尸体的灰骸中感受到了某种成分的气息,某种与她体内所囊括之物相似的气息。这具尸体原先所包裹的灵魂,似乎并不是因为那几枚子弹而最终消散的,而是一种更加具有爆炸性伤害的物质。虽然那种物质不存在于这具尸体中,但是那种铭刻进肉体的气味,却永远不可能消散。
温柔,熟悉,本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上的气味。
在少女的眼中,黑白色的丝线沿着骨块的轮廓蠕动着,像是下水道里爬出来的蛞蝓。
“......同类。”
少女眯起了双眼,脸颊上泛起浅浅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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