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早晨九点,陈参在公园的石椅上坐着,好一会才发现眼前站了个人,抬头看,是将金发简单以发圈束起,任它挂在肩上的薇雏丝。
陈参远眺附近,没发现米迦兹琪,薇雏丝大大方方坐在他左侧。
她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衬,下搭百褶短裙,右袖管空荡荡的,骄阳晒下,不一会她的衬衫就贴在肌肤上。
陈参正想说换个位置等待小理,就看远处小理急匆匆跑来,满面通红,显然是跑了有一段路。
三人和以前那样,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乱逛,本来陈参想和昨天那样把她们两个带到游乐园去,却不料公主果断拒绝,少见地晃荡起右边的袖管,气鼓鼓说这怎么好意思去人多的地方。于是小理提议边走边看,但走了快一个小时也没有什么决定。
陈参跟在两个女孩子身后,看着金灿灿的发丝与旁边跃动的身影,听着她们讨论自己从未听说过的化妆品与穿衣搭配。以前的三人也常常这样走,两个女孩看陈参不出声就用自己的方式来让他加入话题中。
小理是故意用言语激他,说‘他怎么可能听得懂女孩子的话题’,薇雏丝则在一旁解围,放慢速度,让他站到两人中间去。
可这一次小理并没有理会陈参,就像是积攒了好多想要和薇雏丝说的话那样叽叽喳喳念叨个不停。薇雏丝仍然关心陈参,怕他听得无趣,也故意放慢了步伐,但她让陈参走到了小理的左边去,自个则站在小理的右边。
三人忽然沉默无语,薇雏丝和陈参各有心事地往前走着,忽然间小理拉了两人一下,低垂着脑袋,闷闷不乐地说天很黑,要下雨了,想去后面的亭子待一会。
两人没有拒绝,三人仍是格外沉默地走到凉亭处去,刚一坐下,一声雷响,落雨如大豆撒地,哗啦啦的响声吵得要命。薇雏丝望亭外雨帘,忽然说:“米迦兹琪去京堤岸了”
米迦兹琪说要去找威廉讨公道,薇雏丝本来是让她别去,但显然米迦兹琪心里有事,拦也拦不住,连夜留下封信就自己跑了。
小理心情不怎么好,可不知道该说什么,薇雏丝则是看着她,指着自己扎在金发上的发圈,学着小理平日的狡黠笑容,问:“好看吗?”
陈参看着眼熟,一会才想起这是第一次与薇雏丝见面时她和自己讨要的那个发圈。
那只是个十分平常的发圈,如果不小心掉在马路上就再也找不回来那种。
小理心事重重,不知道怎么回答,薇雏丝小心翼翼摸着发圈,站起来,轻轻一揭,金色的长发散开,昏暗的雨天里仍是璀璨夺目。
她轻捧起小理的头发,格外认真地在将发圈带在小理头上,好久才大功告成模样地退后几步,自豪地叉腰问陈参说好不好看。陈参没有说话,小理撇着嘴,眼眶通红,带着哭腔的轻声询问淹没在暴雨里,可两人都听见了。
“就不能和以前那样了吗?”
单臂的金发女孩轻拥着平日强装乐观的女孩,说什么都没有变过,但越这么说,那个女孩哭得就越厉害。
夏雨下得越凶,收尾时就越发迅捷,毫不拖泥带水。
陈参背着哭累睡着了的小理,和有着一对水眸的异世界公主慢慢走在积水的小路上。
“她也会哭成这样呀”薇雏丝轻轻摸着小理头戴的发圈,轻笑着说。
“她一直都这样的”陈参说。
“和你一样?”
陈参良久不语,一说话时,却又是别的话题:“有时候贪心就会失去全部东西”
“你的经验谈吗?”
“可我还是想赌一把”陈参停下脚步,认认真真地看着薇雏丝:“就是因为全部都失去过,所以我才更想要把全部都保全下来,如果避让开无法保全我爱惜的东西,我就该去争夺,无论敌人是谁”
薇雏丝抿着嘴,欲言又止。陈参呼了口气,如释重负,却又有一些紧张地说:“我还会向你告白的,无论多少次”
“那小理呢?”薇雏丝问出口,见陈参表情没什么变化,这才明白他说的这些话什么意思,又好气又好笑,说:“汝大胆,吾乃一国公主,置于何处不是让人追捧、奉为明珠的尊贵之人?汝何德何能?”
“那我就会多试几次”陈参认真地说:“多试几次,直到你同意了为止”
薇雏丝咬着下唇,眼里有些泛酸,但忽然背起了手,与陈参继续走在这越来越窄的湿润小道上,到了快没路可走的时候她才说:“你和威廉应该很合得来,他和你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这么厚脸皮,还有,不会珍惜......活该你要多被我拒绝多十几次”
“如果只是十几次,我还能遭得住”
陈参一脚踏上泥泞的土地,望着小段泥路后的宽敞大道,朝金发碧眼的公主伸出了手,一边轻声说:“在这之前,我会好好做好自己的事情”
“不要脸。”薇雏丝这么说着,却仍将仅剩的手掌轻轻搭在陈参宽厚的手掌上。
有些事情要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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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陈参来到了上龙仓分部的办公室,裤腿上还沾着泥,手里拿着被布料包裹的‘日暮’,口袋里揣着‘新里’。
柳杏看他出现在办公室,高兴得眼睛都睁大了些,正想问他要不要喝些什么时,注意到他手里握着的‘日暮’,眉头皱得紧紧地,手里松开了咖啡杯都不自知,用力抓住陈参手腕,连连摇头。
周瑾看到陈参来了,本来还很高兴,但看柳杏表情与陈参神态,一下发觉不对,连忙走了过来。陈参摇头,周瑾止在来的半路上,忧心忡忡。
这或许是陈参见过的柳杏表情最丰富的一次,她急得眼里快渗出眼泪来,攥着他的手轻颤:“别做傻事”
“没事,就是来和他说点事情”陈参笑着说:“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也不是来杀人砍人和被砍的,就是给他秀一秀我新拿到的COSPLAY道具,你看这玩意多拉风,多帅气”
他忽然看向周瑾身后,王凉月正站在那,她好像休息得不好,黑眼眶很重,看到陈参,表情格外苦涩。
陈参朝他点头,王凉月蜗步难移,好一会才重重点头,转身进了徐晃办公室。
柳杏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表情恢复到平静,可眼中还是带着无可奈何的绝望。
她轻声说:“真吵吵起来了,以后就没办法在这里工作了呀”
陈参点头,苦笑:“那你还骂?”
柳杏撇着嘴:“你要走了,我很难受”
“想见面的时候,随时都能见得到我,约饭的话我肯定奉陪”
“不是这样的,不是”
柳杏望着窗外,感觉回到了心情特别差的那天,她坐在豆蔻庄的门口,哭得眼睛都发疼。
“冬天还没到呢”她说。
“这才夏天”陈参说。
“你还没试试看我那边桌子打瞌睡多舒服”
柳杏说冬天的太阳透过窗晒在身上,比家里睡觉都暖和,睡醒伸个懒腰就会很精神。
陈参的办公桌已经空了很多年了,它似乎一开始就是为陈参准备的。每个偷懒的日子里,睡得迷迷糊糊地柳杏伸着懒腰望过去时,总是空荡荡的。
终于有一天,那里多了一个愣头愣脑的家伙,他时而皱眉,时而不屑冷笑,时而低声骂骂咧咧,时而面露疲倦,但更多的时候,他总是平静地坐着,无论有没有笑容,有没有表情,他对柳杏而言非常特殊。
非常。
陈参目光垂下,道了声歉。柳杏鼻子越来越酸,没忍住难受,把整张脸都转向窗外,手挥了挥,陈参点头,转而看向周瑾,他手足无措地站着,看陈参朝自己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然后走来,擦身而过。
一打开门就看到王凉月站在房间的一侧,徐晃冷笑着望着陈参,还没等他说什么,杀气遍布整个房间里。
陈参低下头,扬起微笑,怀里的‘新里’又是冒出蓝色的线条,无数光辉大作,于是他一把戴上,口中低语:“阿比斯!”
湛蓝闪光之中,无数丝线从面具冒出,叠加在开放策略上的附属策略展开,徐晃手一摆,足以将一切切断的光辉就要连着开放策略和陈参一同捣成肉碎。藏在木鞘中的‘日暮’忽地颤鸣,阿归留在上方的一缕剑气竟将整个房间内的杀气全部镇压。
重压之下,王凉月已经晕厥昏死,原本悠闲自然的徐晃此时郑重其事地站了起来,目视前方,那个已经与最高级别的‘河中神屠’签订了契约的屠神者,持有一缕万古剑仙的剑气的男人,陈参。
徐晃愣住了,命格中天生带有‘一生求死’之命数的陈参此时比任何人都向往着生命的闪光,他眼中所见的、心安理得地将陈参当做用之即弃的棋子的那四个字,以肉眼可见之速度化为‘向死而生’。
怎么可能!他这样懦弱无物的男人,竟然也能和范绯那样?
算漏了一招。徐晃目光锐起,在他的眼里,无数涉及世界命运的线条联系到了陈参身上,里头有上龙仓的部分,有豆蔻庄的部分,有京堤岸分部的部分。
有浣海花分部的部分。
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
这被他玩弄在手掌中的、本只为了算死许亚心、江冰树和薇雏丝的棋子,竟然暗中算计了自己一把,将那早早被自己赶出的浣海花又一次拉了回来,重新成了执笔者!
留不得陈参了。
徐晃第一次认真地动了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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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上薇雏丝睁开眼睛,她发现小理抱着自己的手臂,同样躺在沙发上,而陈参盘腿坐在地上,左边摆着出现裂痕的新里,右边放着破破烂烂剑鞘装着的长剑,一只眼睛半闭,一条手臂全是血。
陈参笑得开心,精神和他身体比起来不知道好了百倍,薇雏丝咬着下唇,艰难地轻笑着,伸出手,轻轻碰了下他带血的手掌。陈参轻轻将剑推出剑鞘,露出不过一寸锋芒。
那一夜,一道剑气轰破了上龙仓分部的封印屏障,向西斩去,将京堤岸的防御术式一刀斩断。
威廉坐在房间里,他对面是满面愁容的米迦兹琪,她穿得一身漂亮长裙,衬得她端庄典雅,藕臂被细如发丝的小线绑在身后,完全一副任威廉宰割的模样。她知晓自己曾经的战友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但她的表情仍旧格外悲伤,泫然欲泣。
不等戴拿急忙忙跑来报告,威廉与米迦兹琪已经听到了防御术式轰然倒塌的声音。京堤岸分部引用异世界科技的防御系统被强力的攻击轰开了。
一剑东来,斩龙断堤。
“快哉,快哉!”
不知哪个世界里,一个摸着军用水壶的白袍人笑嘻嘻的挥着杨柳枝条,春风拂过,笑面如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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