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将近三年时光了,最初的印象却随着星光闪耀愈发难以磨灭……
年轻的哥哥,背着深中诅咒无法醒来的妹妹,逃难到维尔米登东部。那一年,他十三岁,妹妹十一岁。体力不支的齐,在湿地中踉跄前行,最终倒在泥淖之中累昏过去。
冥冥之中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于耳畔回响。
——“迈进幽暗吧,孩子。愿一千个黑夜笼罩彼之巨翼,而当你被腐朽拖垮,也正是解脱之时。”
齐醒来的时候,周围全都是耳朵尖长、皮肤暗淡的村民。
暗精灵村子里的老老少少,无不在议论如何处置这两个落魄、幼小的人类。
男孩儿当时因为饥饿感在逼迫,一边牙齿打架一边双手后撑着席子维持不仰倒。纵使听到“驱逐他们”抑或是“放任不管”之类的提议,也没流露出更多的恐惧。
“够了,你们都别装样子了。已经经历过战争摧残的人,就算只是小孩子,也不会被这种唬人的话吓倒。”
准许兄妹俩留下的村中长者,就是柯斯蒂莲的爷爷,铁匠克勒斯。
那时,村子的境况比起现在要好上很多。
轧实的土路上偶尔会经过几架车具,街上除了居民的住所以外还有零零散散的商铺,以贩卖手工制作出来日用品。一到晚上,不说灯火通明,但只光线从窗户中透出模糊一层,便足够供路人行走不撞到的程度。
村子尚未与人类繁华世界相隔断,也就意味着纷争过后,通过行脚商之往来,齐和妹妹科莫缇雅完全是可以搭乘顺风车回到那个熟知的人类世界。
然而回去真的是最好选择吗?
做出决策的,只有齐一人。因为科莫缇雅在出逃前便身中诅咒,除了呼吸如常,便真成了一位睡美人。
齐徘徊犹豫了七天,直到发生那件事——
令人彻夜难寐的转折点。
那天齐跟着柯斯蒂莲从哨站回来,竟然发现原本应该躺在卧房的科莫缇雅,正扶着门板在向自己回来的方向盼望!并用虚弱的嗓音冲他喊道。
“哥?”
那一刻齐的心境犹如百尺冰幕倾泻破碎……
这天自上午便开始了打柴兼搬运的工作,是否自己过分疲惫呢?齐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两秒之后他惊喜若狂地冲上去抱住了自己的妹妹——那真切的触感告诉他眼前的一切并非幻象。
“缇雅?!你是什么……什么时候……不不,这时候应该是小缇雅会有许多问题才对。嗯嗯!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一定很想知道!所以……所以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看到一时手足无措的哥哥,愣愣的缇雅感觉到一阵舒缓,险些软倒下去。齐连忙把她扶住,两人互相凝视不一会儿便同时笑了出来。
“噗呵呵!哥哥……长高了呢。”
一句话就让齐打心眼里融化。
“小缇雅也长高了。”
他强忍着即将涌出的眼泪,伸出五指,在碰触到缇雅脸蛋的一瞬便缩了一下。而紧接着,却被科莫缇雅的小手握住。
“是真的吗?再一次见到哥哥真是太好了!”
待齐稍稍冷静,终于意识到自己要为妹妹做点什么的时候,他手足无措之下跌跌撞撞冲出屋子,一边喊着。
“你一定渴了,我我我先去倒水!”
几个呼吸的时间,齐端着杯子的手,最终却并没有递到缇雅手中。因为……她就那样倒在了门口,再无一丝声息,如同之前全无发生过什么一般。
自那以后,齐就明白,只要在这个暗精灵村落每过一周时间左右,妹妹科莫缇雅会有一小段苏醒的时光。为了这点弥足珍贵的重逢时刻,还有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预言,齐在这里一住就是三年。
……
离预言越近,齐却越发释怀。
明明三年过去,然而科莫缇雅苏醒的频率仍然也只是一周一次。就算他百般珍惜,也觉得这世界对她太残酷,不留一丝情面。
“如果结果没有变化……你打算怎么办?”
柯斯蒂莲抱住双膝的胳膊紧了紧,说话也罕见地犹豫了一下。
千日差三天,齐已经不太指望当初梦中所听到的预言。但哪怕一周只能见面一次,齐想起科莫缇雅那虚弱可怜的小脸,不禁死死攥住拳头。
在这个村子里,目睹本就在走下坡路的暗精灵们继续衰败,任谁心里也会有点悲怆。现实如此,作为区区一个逃难者又能如何?古怪的克勒斯老头脾气倔,内里却心眼儿好得让人敬佩;柯斯蒂莲姐外表冷漠,却把从不放在嘴上的关怀用实际行动一一表达;还有那好似儿时玩伴的碧莲卡和谢菲达里,不知道要是知道自己离去会有多么伤心。
“最近,有些不同了。缇雅她,她说总是会做一个梦。”
“那是什么?”
柯斯蒂莲很少像这样追问,她现在看上去像是也在问为什么她对此没有耳闻。
“尽管现在她这样……但她是个腼腆的女孩儿。况且这梦——”
齐不想让柯斯蒂莲伤心,因为她也关心爱护着缇雅。所以他解释着,却又停顿了一下。
“这梦听上去很冰冷。”
那大概不是什么好梦,柯斯蒂莲寻思着。齐和科莫缇雅两个人虽然是人类,但恐怕受过的苦难并不比身为暗精灵的她少多少。他们失去了至亲,又背井离乡,而科莫缇雅又被诅咒纠缠。许多人在这种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脆弱,恐怕一觉醒来会惊恐不已。
“是梦到了父母吗?”
有时柯斯蒂莲也会梦到父母。因为不在了,所以印象愈发清晰。
但齐否认了。
“她说她梦见自己躺在一樽棺材里。那是一做恢宏无比的建筑,天顶足足离地面十几米高,上面描绘着宇宙繁星还有吐息巨龙;两侧的窗户同样惊人——她说那流光溢彩的醇厚色泽照样一整块有三个人那么高;还有她以前只在大贵族家里才见到的地砖,上面摆着木质的长椅,而且成排码列着。”
“之后她说时常会有人来陪她,有时候是几个穿白袍子的白发人,有时候是一群被引领进来的人。偶尔一个穿白袍镀金边的大人物,会宣讲一长串话,然后那一群人整齐划一地呼应着‘玛德希里——摩萨’——她以为那是一个人名。”
“无一例外的,她说所有人来到她所在的厅堂中就变得无比肃穆,她没见过那种场面,但那神情只在我们逃难的时候路过一个农家女带着孩子在埋葬亡夫时见过。”
这时齐的目光回到科莫缇雅的方向。
“我猜想,她可能是梦到了某个逝去的大人物,他们在巨型教堂内瞻看他,做祷告。”
柯斯蒂莲不知道教堂是何物,但她见过死人被埋葬。
克勒斯爷爷当时兼着石匠打了块墓碑,却唠叨着有钱为什么不给他置办口棺材。她从那儿起知道棺材是盛死人的。
可科莫缇雅她还活着,这就是齐说“冰冷”的原因。
略一思忖,柯斯蒂莲回应道。
“爷爷说有些人异于常人,他们有潜在的才能。”
齐不知道莲姐是在宽慰他还是怎的。
“你是说她……”
“她在睡梦中,有可能能附身。”
“附身?”
柯斯蒂莲回想起村子里迷信的村民们糟了难,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一准是魔鬼附了身”。于是她赶忙改口道。
“只是无意识地游走到某个人身边,亲历周围发生的事。”
“缇雅能见到死人周围的事物,而且非常清晰,就和她亲眼看到了一样……”
齐明白这只是臆想。或许那只是个逼真的梦。
不过怎会那样煞有其事地描绘出那种精致的景致呢?科莫缇雅没见过那么多。
“如果说能知道那个人是否刚刚去世不久,再或者压根就是圣徒遗骸——信众们慕名而来。如果真的有那么个地方……要是能去到就好了。那些教士,可能有办法能治好缇雅的病!”
齐的开怀畅享漏了嘴。
“原来你也没把它当回事。”
柯斯蒂莲消沉道,她指的是千日的预言。
“我说如果,有一天你能去到那个地方呢?比方说有个人把你从这儿接走。”
齐看到莲姐的眼里隐藏着一丝期待,所以一笑,想让她放松。
“我们会留下,因为我们在这世上已没有亲人。而且……你看我和那些白皮种也完全不一样嘛——我长得这么黑。”
齐开了一个玩笑,其实这回答没怎么准备好。
如果科莫缇雅她只能在这昏暗无光的日子里苏醒,那便与她、与身边的朋友们一同在这儿挣扎吧。至少还有这份特别的“屋顶时光”……齐不由地望了一眼柯斯蒂莲姐。
不巧,柯斯蒂莲正好也在看他。
“齐,去看看科莫缇雅吧,我想独自待一会儿。”
齐这才想起来“睡眠周期”的事,如果因为这会儿功夫浪费了与妹妹相处的一时半刻……那可真叫得不偿失。
退下梯子时,血液随着身体猛地下沉,整个人也眩晕一阵。
“真是糟糕的理由……”
齐刚下梯子,又出现在柯斯蒂莲眼前,歉意地给出了一个微笑。却不想柯斯蒂莲双眼直勾勾地盯向远处,丝毫没在多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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