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一位伟大的人类作家的书中看到过这样的话。
美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可怕是因为无从捉摸。而且也不可能捉摸，因为上帝设下的本来就是一些谜。在这里，两岸可以合拢，一切矛盾可以同时并存。兄弟，我没有什么学问，但是我对于这些事情想得很多。神秘的东西真是太多了！有许许多多的谜压在世人的头上。你尽量去试解这些谜吧，看你能不能出污泥而不染。
这段话现在想来是多么大气磅礴。
无论是旧世界的人类还是新世界的灵类都从未停止过对美的追求，事实上就是如此，下界是如此，地狱是如此，神界也是如此，仿佛美与丑自最初物质诞生以来便悄然无声地摆在那里了，世间一切的一切，物质的至极致精神的，善与恶、生与死、罪与罚，好似一切都是美与丑的衍生品。
这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总是很模糊的，也总是无法被以最细致的言语所描述的，正如我从未曾清楚地描述过对主人的感情一般，往往只会把心思投在主人的外貌上，可这样模糊的事物又包含着对最理想与最痛恶的憧憬。
作为掌管着天地万物知识的天使我也不曾告诉过人们美与丑的划分，事实上美与丑正如一把被技艺最精湛的工匠打造的有着华丽外表的枷锁一样，牢牢地固着物质，直至一切的一切终将毁灭，这样丑恶的行径却诞出悲剧的凄美。
穿过幽暗的走廊，我没有停步地直接进入了明亮的白昼，沐浴着金色阳光的脆弱躯壳，两只眼睛似乎被乐园中为孩子制作的蜜糖粘着一般，只得眯眼躲避刺目的光芒，普洛伊大教堂二楼幽暗寂静的走廊，黑与灰是这里的主宰，走廊上回荡着皮鞋所发出的清脆的响声。
当我推开老旧的木门时，正如它古香古色的外表一样所发出响声，最神圣的圣地无论是多么寒风凛冽的日子也每天都会被**裸的光芒笼罩，空气中弥漫着的光沉寂着浸入毛孔，光滑的地面映衬着这光，似做着美梦的少女一样闪烁。
从纸醉金迷的金色光芒的血管深处传来的悠扬琴声，不厌其烦地吹奏着相同的音调，从高音瞬间坠到低八度，连贯的不和谐半音阶融化在白晃晃的房间里，最后消失在圣洁的白焰里。
我用余光瞄着身后阴暗的走廊，脊梁传来阵阵的凉气，侧过身握住温热的铜制门把手，轻轻关上了门，那音节也随之停止了。
他站在窗前望着外面一成不变的光景，握着口气的双手依旧显得苍白无力，冰冷的蓝发从镶嵌着金丝的帽子里顺，整个身躯都蜷缩在缀着精致刺绣的白色长袍里，他沉默着，接着晃了晃脑袋，把手中的口琴搁在了桌子上，伸出手拉下了深红色的窗帘，一瞬间光芒立刻被侵染这血红的刀斩断了。
房间里忽明忽暗，所有颜色都如刚才那不和谐之音一样坠下了八度，被猩红阴影蒙蔽着书房如沉入了炼狱一样，波光粼粼的铜镜反射着残余的朦胧光线，炙热的气息被轻轻呼出。
在神圣的普洛伊大教堂里，很少能见到一尘不染的光鲜人物到这里来，到圣地来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凯顿身上的长袍后面的两条尾带随着他的转身轻轻荡了起来，他细长的手指撩过散下的刘海从侧脸划到下巴上，一只手背在身后，淡黄色的狮尾像一条细细的鞭子一样甩着。
“乔音大人。”
“凯顿大人。”我冲他点了点头。
他似乎对我的到访没有什么准备，尽管我很清楚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内阁和教政司的眼里，可这貌似还是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轻轻侧过头去自然地凝视着历史悠久的壁画，神卷上记载着的圣天使对人类的一切恩惠都可以在这座教堂里找到相对应的壁画，几百年来，就在这间屋子里，不知道有多少曾有过和凯顿此刻一样的心情，其中能被我叫出名字的就不乏皇室宗亲和权势之人。
凯顿慢慢坐在了那把椅子上，目光重新聚在了我的脸上，很快他有露出了一闪而过的不悦面容，但没有刻意地彰显出来。
“您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请恕我直言，我觉得最近神政院和教政司已经处在了帝国的边缘地带，对于所发生的一切不闻不问，而今还能引起您的注意吗？”
我微笑着点点头说道：“您似乎对我抱有很大的成见。”
“若您不会对我们有如此大的成见的话，想必我也不会对您有什么防备。”
“您觉得我今天来是做什么的？”我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对不起，我不太清楚，虽然我没有什么证据，但我的内心却非常确定，我每一天的日程安排都被维安部的人盯得死死的，而就在此刻，教政司在奈德罗城内权利的分散全都被维察部掌控着，对吗？”
“对，您说的很对，很抱歉上次见您闹成了那样，也请理解我不得不在您身边安排维安部的眼线。”我苦笑着对他说道。
“正如您所见。”他张开了双臂，无奈地说道。“我放弃了圣主的利益，为了您，我停止了一切活动，让整个教政司死气沉沉的在博弈中成为一摊碎肉，任人宰割。”
“死气沉沉？不不不，凯顿大人，整个教政司在我看来都充满了生命力。”说着，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就连您的书房里都弥漫着一股……生命的味道。”
在自己的圣地充满了这样鲜活的气味并不是什么令人震怒的事情，相反作为被朝拜的那位天使，我感到了无上的荣幸与光荣，不是所有天使都有资格为生命负责的，也许这里的每一处，古老的卷宗和摆放在书桌上的纸笔，墙上的壁画和光滑的地面，甚至是我的雕塑上，也许都曾被那污秽的**玷污过。
“据我所知，首相大人上奏弹劾萨尔茨大人，而陛下……却下令把生命垂危的萨尔茨大人打入了冰冷的大牢，这便是博弈失败的结果。”
“是吗？”
“不是吗。”
“而且根据我所知道的情况来看，被陛下冷落的老将军迪斯利最近可没有闲着，他的门生家仆跑遍了城外的军大营。”他闭上眼睛轻声说道。
“您不是一点也没闲着吗，我就算把您用锁锁在笼子里又有什么用呢。”
凯顿虽然依然如从前那样英俊，风度翩翩，可今天却格外的阴沉焦虑，平和的面容上几道细纹慢慢浮现了出来，嘴唇上也冒出了些淡淡的胡子毛。
“实不相瞒，我接到了一封来自首相的信，就在昨天，看来这份信后我一夜未眠，您猜猜这信里写的是什么？”
“神政院手里……也握着一支军队啊，若不是这支军队，康斯丁又怎么会给您来信呢。”
“可现在教政司除了城内的一千多人的卫队以外，没有什么值得被重视的军士力量，比起城内外几个军大营的上万人，我这支卫队没什么好在意的吧。”
“那在整个帝国的版图上，教政司又握着多少信徒和军队呢。”
凯顿打开了抽屉拿出了把那份信，把它放到了一旁，接着站起身背着手走到了床前，慢慢把窗帘拉开了一个缝，阳光顺着按个缝隙射出屋内。
“乔音大人，在这圣普洛伊大教堂能清楚地看到圣十字广场神圣的建筑群，贝斯特拉塔，芬里尔圣殿和其侧面的欧德姆布拉双子塔，还有曾经异教动乱时期建成的神女教建筑，雅典娜神殿，阿尔忒弥斯教堂，赫拉礼拜堂，远处的正对着这里的盖亚大教堂，还有看不见的维纳斯花园等等，如此庞大壮丽的建筑群彰显着它的雄伟与包容性。”
卡亚伊斯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异教动乱时期，那是为了对抗日渐强大的男权主义所爆发的动荡时期。
新教神女教以强大的力量横扫帝国境内的敌人，占领了奈德罗，并杀掉了当时的王，神女教的教主是一个蛇族女人，杀掉国君后立刻登基称帝，取号美杜莎一世，改国号为罗法尼希，也是卡亚伊斯第一个异族王，那些异教建筑就是动乱时期建造的。
“如果一个时代的生命力到达了极限，无论是这个时代本身已经到了极限还是某个人导致这个时代的生命枯萎，都必将有新鲜的血液取而代之，而我所要想的是该如何延续圣主教的利益和圣主在俗世间的利益。”
“康斯丁向你保证什么了吗。”
“真美……”他望着窗外感叹道，紧接着在话音末梢未落时转过身来望向了我。
当钟表的指针移到了午时三刻的位置上市，悠长的钟声组成的乐曲和怅然若失的空灵旋律在圣十字广场的上空飘散开来，那声音犹如一支饱含疾苦之情的舞曲，挑动着周围的岑寂。
“康斯丁无法保证圣主教的利益，你会失望的。”
“您难道没让我失望吗。”凯顿微微颤抖着看着我，低声说道。
“您信天意吗。”
“我只信圣主，凡遵圣主之意者皆活，违者皆亡。”
“我向您发誓，芬里尔二世陛下会统治这个国家和亿兆臣民直至最后，卡亚伊斯在，国君便在，正统便在。”
凯顿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我会来，也知道我来的目的是为了让他在莉捷娜和康斯丁之间做出选择，我和那封信是一样的，只是充当着说客而已。
他侧着身子打开了固定着窗户的锁扣，轻轻推开了窗子，和缓的微风立刻拂进了屋内，扬起了深红的帘子和我的发梢。
每天都在这和煦的阳光下把内心的惶恐苍白寄予圣十字广场上显得空空荡荡同时又炽热炫目的宏伟建筑，清风袭过时更令双眸中映着的景象变得犹如神卷中描写的那片圣洁之地。
每个人都有焦虑不安的一面，倘若连天使都会恐惧和不安，那又有哪个人类敢说自己凌驾于天使之上呢，若是人们信我，我便要求人们相信我对人们的看法，对于凯顿来说情绪最为焦虑的就是对美的丧失，他绝不是个禁欲之人，他也渴望有自己的情爱生活，可他的教皇之位没有赶上什么好的时候，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在夹层中生活，而心中的担忧远比个人的痛苦更有意义。
他很清楚，圣主也很清楚，每个人一生当中会有多少个爱人，如果总是为了与爱人之间的琐事而悲痛，就没时间完成自己的工作和履行圣主的使命了，因此把这些容易生恨的爱抛掉是最好的选择。
“康斯丁给的，我都能给。”
“你？”凯顿终于改变了称呼。
“对。”
“你能给圣主教什么呢。”
“我能给圣主教。”我顿了顿。“以及你最迫切需要的东西。”
“可是乔音，你究竟想让我为了什么而付出，国家，陛下，还是圣主？”
“为了我。”我望着他的眼睛，细声说道。
当他渴望着我的时候更能理解我眼神中所溢出的神情，他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觉着是不是自己想错了，但我对他投去的微笑再也无法让他有任何怀疑了。
有时痛苦与快乐总是并存，譬如接吻的甘甜正在思绪回荡之时，心里的那种罪恶感也随之发芽，虽然在体会着生命的鲜活，但死亡的痛苦也许多次在他的双眸中掠过。
我对美的理解很简单，那便是无瑕疵之物，任何事物都会有瑕疵，可有时瑕疵会破坏整体的美感却会增加部分的美感。
我见过有个男人放弃了自己阿娜多姿的年轻未婚妻而去转头追求比自己的未婚妻丑陋上十倍的女人，为的仅仅是带有瑕疵的新鲜感，可这无论怎么看都是荒诞的，若是随意询问人们，没有任何一个被询问的人会回答说那个男人做出了明智的选择，若真有人肯定了那男人的行为，那么那个人一定是那个丑陋的女人。
我打赌那个男人看中的肯定是丑陋的女人身上某一部分被突出的美，而绝非她那一眼望去就能了然于心的丑。
他那耸立着的有些孤傲的颧骨，淡淡的嘴唇和坚毅的下颚，在这张脸上，任何人都能察觉到他体内血液的流动，这样的天生外表好似就注定了他将会拥有怎么样的性格。
他爱我，更爱我这残破不堪的躯体，这令他感到无比振奋，当我被他搂入怀中的那一刻我清楚的明白了他的身体有多么的柔弱，当我靠在他的胸口时，我能清楚的看到他苍白的脖颈上那青色的血管和里面暗红的血液。
当我坐在椅子上，主动脱下外套时，他的喉咙哽咽了一下，可当我解开衬衫第一个扣子时，他的表情又严肃了起来。
我了解到了一定是有什么丑陋的东西破坏了我整体的美感，那种丑陋成为了我的主要部分从而无法凸显我美的部分。
我把手指搭在了嘴唇上方，皱着眉头，忍着疼痛撕下了那一撮胡子，这立刻让他露出了安心的面容。
他暗淡的神色和苍白的身躯无时无刻都在诉说着他的脆弱，寒冷似乎早就侵占了他的肌体，贯穿了他的五脏六腑，被这样浑噩的生命所摧残着，他又能有什么过多的要求呢。
这是我作为人类第一次被男**慕和给予男性纯粹的欢乐，我不否认这比我想象中的要奇妙的多，这样的感情全然不同于与女性结合时的那种顺其自然，随着倒吸的一口气，我的心跳加快了起来，我的兴奋在某一瞬间被夺走了，根本不在他的身上，我的脑袋里猛地蹦出了一个更加恶浊的想法，我好奇若疼爱我的人是康斯丁那会有什么样的感情，我非常肯定无论那感情是什么，其中一定包含着憎恨。
他对我非常的温柔，我很理解他是怎么想的，他深知自己这样举动的罪恶，害怕哪个动作不对会惹恼我，然后失去这一次机会，也正是如此他总是会轻声地在我的耳旁说上一些赞美的话语，我还从未被人夸过两颊柔软细腻像蜜桃一样。
欲望也是一种感情，是一种很容易察觉到但很难摆脱的感情，而作为一个征服者，欲望在细节上的强大总是很容易被忽视掉。
例如嘴对嘴的接触，如果说是对下界以繁殖为交配主要目的的灵类来说，同性间的关系本身就被看作是变异，而变异往往能引发更异常的现象，就像嘴巴，若在结合中嘴除了接吻还有别的用途，那就太异常了，但欲望帮了人们大忙，它总是能掩盖厌恶感，而一旦厌恶感被欲望攻克，那么嘴巴立刻就会出现其他的用途，尤其是一个人有着些许的受虐倾向，例如长期做仆人或奴隶的人，他们习惯于主动显示自己的顺从和服侍能力。
但我从未对主人以外的人显示过什么过分的顺从，此刻我的每一口呼吸，每一个动作为的都是一个人。
那个人只能是我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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