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人气单薄,照明匮乏,独有一盏孤灯置于案上,光亮洒下,依稀可辨散在周围的成堆折本。有一人,华冠羽袍,孤独靠卧在红漆木榻上,遥对火光,闭目养神。
这地儿虽然阴暗,却也只是没有掌灯罢了。若真是细细观察,便不难发现,其中的物件摆设虽众,却与房屋构造全无匹配风格可言。要不是屋舍足够大气,只怕会让人以为这里是堆放杂物的仓库。竹筒状的烛台是南疆的;搁置用的桌案是东海的;红漆木榻虽然经过重修改了配色,但依旧掩饰不了其中原的气韵。这些零零散散的物件都来自不同地域,彼此之间相看碍眼,但高座在王位上的老者却就是对此格外中意。因为这屋内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跨马横刀率军南征掠夺而来的。
便在此时,黑漆漆的角落里突然传来脚步声。这声音十分沉重,还伴随有衣甲护鳞铮铮脆响,必是军中一员将军。那人走到案桌之前,后撤半步,单膝跪下,抱拳行礼。黑暗中,只有他的盔甲才反射出淡淡光亮,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王仍是闭着眼,虽不看,却心知来者何人,开口,以苍老的声音说道:“你来了。一切命令都如同圣旨所示,革去鲍炎大将军之职与虎将之名,由你接管南征军,可有异议?”
黑暗中的人不言不语。
王道:“好,那这件事就这样吧,你可以退下了。”
那人仍是不语,起身,回头就要走。可刚走出一步,就听王叫住他:“等一下。”
那人闻声回头,王又道:“听说,在这一次中原闹出的乱子中,有一个叫我慕濂的人,成为了中原的国师。这个人,你有什么印象吗?”
几乎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黑暗中就传来了气粗声沉的回答:“没。”
王缓缓睁开眼,盯着眼前稳稳当当的烛光,道:“没有最好,孤王最近听了不少闲言闲语,却从不相信。将南征军交给你就是证明。但,信任是相互的,孤王给了你信任,你也需要给孤王同等的信任才行啊。你知道该怎么做。”
“知道。不过……”
“嗯,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种事孤王明白,会在合适的时间给你传令。”
“是。”
“好,你下去吧,边关不能无将。”
那人用力一抱拳,转身快步离去,只留下清脆刺耳的衣甲鸣响回档在这空旷的大殿之上。
-
中原皇城御花园中,圣上屏退左右,孤身而入,行至园中凉亭,见国师我慕濂早已恭候在此,当下叹息一声,加急步伐。我慕濂跪拜叩见,圣上却没让他起身,而是走向一边,眺望远景,冷不丁道:“今日上朝,众臣向朕联名上奏,但朕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国师有何见解?”
我慕濂问:“不知众位大臣所奏何事?”
圣上道:“这份奏折与你相关,这样说,国师应该就猜得到了吧。”
我慕濂颔首,“既是与吾相关,那不外乎便是三条了。”
“哦?哪三条?”
“其一,我慕濂不得上朝干政,虽为国师,却不能受一官半职,权当是皇上手下养的一名闲客。”
“嗯,还有呢?”
“其二,我慕濂不得握有权力,尤其是军武的大权,还须时常派人监视,以防止他日后会有其他不利中原的举动。其三,皇上不应与我慕濂来往密切,凡事都该与众臣商讨,而不是仅仅听信一个不学无术的江湖骗子。”
“哈,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国师啊。”圣上苦笑一声,“只不过,大臣们的措辞可比国师说的要好听不少啊。”
我慕濂道:“词藻华丽并无多少意义,一句话的价值只在于想表达的目的以及是否有言出必行的决心,仅此而已。”
圣上道:“朕拜先生为国师,本就是想借先生之能,治国安天下。原本,朕是绝对站在国师这一边的,但……”
圣上话说一半,忽然拖长了尾音,没有继续往下。反倒是我慕濂接过了话茬,补充说:“但在仁义会之乱中,吾所表现出来的城府太深,就算皇上再如何心胸大度,也难免心存芥蒂,无法尽信于吾。原本,文武百官就对吾看不过眼,百般刁难,如今再失去了皇上的信赖,这一切也都算是吾咎由自取。”
“唉,国师何必如此呢。你知道朕并不是这个意思。”
“无论皇上圣意如何,已发生的便是事实。吾的确利用了仁义会,也利用了整个朝廷走到今天的位置,但攀附权贵并非是吾的目的。所以,唯有这一点,吾恳请皇上相信——吾绝不会试图推翻中原王朝,亦不会坐看危险因子萌生而不理。”
“关于这一点,朕倒是从来没有怀疑过。毕竟,如果国师执意要上位,以先生的能为,绝不会止步于区区国师。但这也就是朕所不解的地方。既然你的目的不是权贵,那又为何要答应成为朕的国师呢?”
我慕濂闻言,并没有立刻予以回答,而是抬起头来看向圣上,好一会儿才道:“皇上真的想要知道?”
“不方便说吗?”
“吾无意欺骗,如果皇上非要问个明白,吾自当如是相告。”
“好,朕明白了,你不用说了。”
“谢皇上。”
“既然国师没有其他意见了,那这奏折,朕就要准了。”
“皇上龙意天裁即可。不过,在此之外,吾仍有一个要求。”
“你说。答应这些要求原本就对国师有所愧疚,朕理当给予一些弥补。”
“谢皇上。原本中原武林各自为政,明争暗斗无止无休,遂先祖皇设立六扇门,专门处理相关事务。如今,武林已为仁义会所收拢,大小纷争都将由仁义会内部化解,如此一来,六扇门的责任便大大减轻。但考虑到仁义会的本质,乃是中原武林的集合,虽可使唤,却无法视为自己人。为了防止再现仁义会之乱这样的局面,朝廷也需要六扇门在侧旁牵制监督。因此,无论朝廷上大臣如何谏言,皇上在此事上万不可妥协。一旦六扇门与仁义会之间的平衡被打破,局面将会更加混乱。”
“朕明白了,有劳国师提点。但这并不是你想说的吧,你的请求又是什么呢?”
“皇上圣明。”我慕濂道,“先前大臣们认为吾不值得信任,不得掌握权力。吾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地位与大权,皆非吾心所向,即便皇上什么都不给,吾也不会有半点委屈。但有一点,希望皇上可以恩准。”
“说罢,只要不是太过分的。”
“吾的要求便是——一支御林军!人数不需多,百人即可。”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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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原南方,有连峰山脉一条,绵延数千里,是为中苗国界。在苗黎国境一侧不远处,又有一片林海,方圆百里,毒草丛生,虫鸟不语,里里外外透露着死气。林海正中,独有一座险峰,突兀矗立在这无人荒地。这山并不高,却陡峭如壁,在山峰之巅更有一块倾斜的断面,远远看去,好似一柄直立天地的长剑遭人斩成两段。但,与其说它是一座小山,倒不如说是一块巨石更为贴切。
不多时,陡峰顶端突然炸出一股狂暴气劲,崩裂山顶,波及天地!一时间大地颤动,风卷残云,恍如魔神降世!山脚下林海中的毒虫怪兽同时一惊,随即立刻作鸟兽散,以极快的速度逃离而去。
断剑峰巅,原本的平整斜面竟在这一次动荡之中被夷为平地,那孤山也随之短了三尺有余!
山顶上,在一片破败山石丛中,有一条人影正缓缓起身。山风吹来,卷散碎石尘沙,也露出了那山顶怪人的真身。那人枯瘦如柴,弯腰驼背,衣衫褴褛,披头散发,花白长须久未打理,已是长及腰腹。
稍作休息,不知年岁的长毛怪人终于挺直了腰板,深深吸了一口气,高举纤细的双臂,仰天放声大笑!笑声由弱渐强,声音由低渐高,直至响彻天地!
良久,他才止住这非比寻常的狂笑,收回双手,伸到自己面前,紧握成拳,沙哑着嗓子,叹道:“十五年,真是太久了。无影金刀,孤雁无鸣,你们欠我的,是时候还我了!中原,中原,中原!我,撼乾坤,回来了!”
话音刚落,他便运功上手,霎时间风流变道,全都直向断剑峰顶汹涌而来。无上浩瀚之力汇聚在他的右手掌心,竟凝缩成隐约可见的气团。随即,他手掌一翻,将那掌力全数打入脚下。片刻之后,整座石山反传回轻微震动,跟着只听一声闷响,百尺孤峰竟应声而崩!就看那山,在顷刻间爆碎为漫天尘埃,轰然倒下,眨眼间就将山脚下的毒草丛林整个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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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在一日之内,中苗炽三国境内同时萌生出异动根苗。
而这一次,伤疲未愈的中原能否转危为安,却仍是未知之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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