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神好友”,不是别人,正是尤依。
在穆晴加了阿芙好友、顺利报名之后仅仅三天,她慌神地找到我、说要告诉我一件惊天奇闻。
“你知道吗?敢信吗?晴哥她……”尤依凑到我的耳边,声音哆嗦得厉害,“昨天玩游戏,玩到凌晨两点!”
听她的声音,看她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世界发生了什么大变故,火星上发现了生命,外星人来到了地球——至于吗?
至于。很至于。
别说对穆晴参赛一事毫不知情的尤依了,就算是我,听到这个消息,也差点掉了下巴。
“她……”我吃力地问,“她玩的……什么游戏?”
“好像是那个……”尤依说,“仙剑四?我没玩过,不是很确定……”
仙剑四?我隐约明白了一些,但还是感觉乱糟糟的。
“走。”我对尤依说,“我们去问问晴哥!”
不过,虽然我俩说去就去,但还是扑了个空。
并不是说穆晴不在。此时她就正坐在座位上,但却在——趴着睡觉。
我和尤依就这样呆呆地看她。只见她脑袋埋在臂弯里,头发散乱,像一团杂草。她的身子轻微起伏,嘴里的梦话也随着起伏的节奏,忽强忽弱。
“梦影雾花……尽是虚空……因心想杂乱……方随逐诸尘……不如万~般~皆~散……”
我和尤依对视了一眼,两人表情,高度一致——呆若木鸡。
“她说什么?”尤依皱着眉,压低声音问。
“台词,台词。”我也压着嗓子,“游戏里的台词。”
话音未落,只听又响起声音:
“云公子……只有女孩子……可以嫁人……男孩子……是不能嫁的……”
她一边念叨,一边还嘿嘿地傻笑。
见此情形,我俩也只能撤了。
我们怎么忍心,打断晴哥的美梦呢。
*
当然,穆晴总有醒来的时候。上课铃一响,她便揉着惺忪的睡眼,撑起了身子。
整节课我都在有意无意地看她。她精神不振,单手托腮,时不时还深呼吸一口——其实是在憋住不打呵欠。但终究,没有趴在桌上,倒头睡着,也躲过了谷老几次怀疑的扫视。
下课后第一时间,我和尤依便赶在穆晴再次呼呼大睡之前,来到了她面前。
只见她耷着眼皮,没精打采地朝我们看。那眼圈黑的,简直浑然天成的烟熏妆。
“咋啦……”她嘟囔着问,“你们这个架势,还挺大的……”
我和尤依又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神推过来,推过去。最后还是我败下阵来,于是我转向穆晴,清了清嗓子,小心地问:
“那个,晴哥……你怎么精神不好啊?”
“精神不好?我?”穆晴迷糊地反问,“哦,我没事……别担心,长这么大,就只熬过这一天夜……等我眯(小睡)一会儿嘛……”
说罢,她又准备睡去。我赶紧把她叫住,接着问:
“你昨天是不是打游戏了?”
穆晴眼皮一挑,眼珠一转,然后眼睛冲尤依一看,嘟着嘴问:
“你怎么知道的,肯定是尤依告诉你的,对不?尤依哎,你啊你啊,昨天都给你说了,不要给夏雨乱说……”
“我、我怎么忍得住嘴……”尤依一脸冒汗,“昨天我到你走读住的地方找你玩,发现你桌上一台电脑,上面跑着游戏,当时我就懵了,心想晴哥怎么会打游戏呢?然后……”她咽了下口水,“今早一看QQ空间,发现你凌晨两点过发了条状态,说自己第一次打游戏熬夜之类的……”
尤依讲得绘声绘色,我的眼前则满是画面——穆晴塞着耳机、猫着腰、盯着屏幕,在笔记本前一坐,狂点鼠标,狂摁键盘……
好像还挺带劲的……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我赶紧集中精神,问穆晴:
“你怎么想着要……玩游戏了?”
穆晴突然又傻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看我,那眼神像是在说:你还问我?你知道的呀!
在我费解地摇头之后,穆晴轻叹一声,嗔怪道:“你忘了吗,我要参加比赛呀!”
果然和这个比赛有关……但我并没有恍然大悟,反而更加茫然。
“什么比赛?”尤依在一旁问,满脸问号。
我朝尤依摆摆手,让她先别急,接着继续问穆晴:“可参加比赛,和你玩游戏有什么关系?”
“唔……是这样的。”穆晴俏皮地眨眼,“我和你介绍给我的‘阿芙’联系上了。她跟我讨论了一下,然后她说,我适合出《仙剑奇侠传四》里面,一个叫‘柳梦璃’的角色。我就想嘛,既然要扮演这个角色,连她长什么样、什么性格都不知道,那不是太不敬业了吗?所以我就想着,干脆买一份游戏,然后进去好好研究一下。然后,因为截止日要到了嘛,事不宜迟,我干脆就把笔记本带到学校,想赶在下下周拍照之前打完……”
她吐了吐舌头。“结果一不小心,发现故事挺有意思的……然后就成现在这样啦。”
听完这话,我和尤依,再次对视了一眼。然后,尤依把我拉到旁边,要我解释清楚一切的来龙去脉。
在我将自己给穆晴发错链接、穆晴突然要求参赛、穆晴向自己解释参赛理由、穆晴如何联系上阿芙等一系列事件告诉尤依后,她的嘴越张越大。
“晴、晴哥这不玩cosplay就算了,一玩起来,怎么跟要命似的……”她吃力地说。
我明白她的讶异从哪儿来——穆晴这样敬业的cosplay态度,可不是谁都有的。
我在网上看到好多人说,现在的许多coser,相貌艳丽、气质高雅、照片里简直无懈可击;但这些coser中的有些人,甚至连自己角色的名字都叫不上来。
对他们或她们而言,连角色都不认识,却穿上了角色的戏服,那cosplay的初衷又何在呢?这其中太多弯弯绕绕,我没法弄懂,也不太想弄懂。
可现在,我也许不必太过在意这些现象。
因为至少,我眼前有一个人。她曾经和这个二次元世界,连一丝最微小的联系都搭不上。但当她因为机缘巧合,决意投身这个世界时,她的选择是,花费自己的精力,来让自己了解得多一点,再多一点。
凭借她的条件,她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舒舒服服地有一套漂亮的cosplay戏服,拍一组精美绝伦的照片,然后发到网上,斩获一批前呼后拥的粉丝。
但她没有这样。
她的选择,太笨了。
笨到让我觉得可爱。
这样笨拙的穆晴,我从未认识过。她为什么要这样笨呢?
*
接下来的几天,穆晴继续奋战,我和尤依则继续蒙圈。想找她多聊聊,多问问,她每次要么在打瞌睡,要么神秘一笑,笑而不语,语焉不详。
噢,她倒是要主动找我。不过,一般是这种情况:
“夏雨夏雨,狐三大爷好难打啊,该怎么过啊?”
“夏雨夏雨,熔岩兽王太变态了,教教我好吧?”
“夏雨夏雨,你知不知道啊,那个衔烛之龙,我一次过了!”
“夏雨夏雨,我、我昨天打到怀朔那里,哭了一晚上……”
真哭了。瞧那眼睛肿的。
“你说晴哥图什么呢?”
某次晚饭后,尤依在操场找到我,问了这个问题。
“你问我,我问谁?”我苦笑,“说明人家真的感兴趣嘛,又不能拦着她。”
“哎,就是觉得,好神奇啊……”尤依摇头说,“还有点不甘心。”
“怎么不甘心了?”
“其实一直都不甘心。”尤依噘嘴道,“你也知道,她那么优秀,跟她比哪样都比不过。然后现在,连比爱好都比不过了……”
“怎么比不过了?”
“你觉得呢!”尤依微微嗔怒,“她为了cosplay肯下这么狠的功夫,要真的继续全身心投入,肯定要不了多久,就比我更厉害、懂得更多了……”
说罢,尤依略显沮丧地双手托腮。
我不会责怪尤依。站在她的角度,和穆晴这样的女生交朋友,一定会有些辛苦。这种辛苦,是身为男生的我难以体会的。
我一时找不到话说,尤依也生着闷气,我俩就这样陷入沉默。
这时,从我们面前,走过几个女生。
“哎哎哎,你说最近这个穆晴,搞些什么呢?”
“谁知道啊?天天打游戏……”
“嘻嘻,有病呢吧?”
“什么有病,我给你说,简单得很!”
“哦?你说你说!”
“肯定跟李迭有关嘛!我听说啊,李迭喜欢打游戏,就要我们班长也跟着打。我们班长呀,也是听话得很,就茶不思饭不想地打起来咯……”
说这话的是孙惠。真不出所料。
“哎?!真的有病呢吧?”
“哈哈,谁知道呢。反正嘛,成天打游戏的,本来就都有病,看着就恶心。”
“就是,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娃娃似的,也不知羞。”
“嘻嘻……”
我窝火啊,真的窝火。刚有点想发作,就听到旁边一声怒喝:
“你们才不知羞呢!”
尤依捏着拳头,站得笔直,牙咬得紧梆梆的。
我被她惊到,但比不过被吓傻的几位女生。她们从表情到肢体,都僵得像石像,还是要朽坏的那种,不时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她们交换着目光,唯独不敢直视尤依的眼睛。那眼里有火,会烧坏她们虚伪的皮囊。
所以最后,她们只能黯然溜走,消失在我俩的视线里。
等一切归于平静,尤依出了好大的一口气,然后往后一倒,躺在了长凳的椅背上。
接着,她放声大笑,多少人驻足围观也不肯停下。
*
“哎呀,巴适得板(美得很),巴适得板……”
尤依一边笑,一边喘着气不住感叹。
我佩服她的勇气,接着想起点事,问:“那你和孙惠怎么办?你们关系还挺不错的……”
“不怕,不怕。”尤依十分自如,“自从那次她拿乒乓砸穆晴脸,我就觉得她这个人有点问题了,正好借着这机会,以后不搭理她了。”
她眉毛一挑,义愤填膺地说:“这几个瓜婆娘,自以为是。打游戏怎么她们了,就她们那智商,怕是连连连看都学不会哟。”
我大笑。“连连看怎么你了!不要歧视人家!”
“去,耍嘴皮子。”尤依冲我挥手,“不过说回来,还得好好感谢她们。”
“为什么啊?”
“听她们一闹,我想明白了好多事。”尤依说,“听到那些话,对晴哥的那点嫉妒,一下子就没了。因为和她们比起来,晴哥可爱多了,你说是不是?”
我点点头,同时表示愿闻其详,尤依便接着说:“就是觉得吧,晴哥这么认真,这么投入,结果还要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有病。换成是我,辛辛苦苦地为自己的爱好消耗精力,得到的却是别人的嘲笑侮辱,我光想想就要气炸了。”
尤依的领悟,让我想起了一部作品——《花牌情缘》。
故事里有个角色,叫大江奏,是个酷爱和服、喜欢古日本文化的女孩。她不但身体力行地勤穿和服,手上也随时抱着本与古文化沾边的书。
她为人认真、体贴,而且知识渊博。当女主角千早只知道咋咋呼呼地瞎玩歌牌*的时候,小奏如数家珍地为千早解读了歌牌上的诗歌,告诉她这些诗歌背后蕴藏的故事,让千早真正意识到,自己沉迷的游戏,不只是双方拼力厮杀的竞技比赛,更是一种文化,一种传承历史、寄托情感的文化。
但这么好的女孩,依然逃不过恶意。好脾气的她,从不招惹外人,却还是被同学嘲笑“她是古文宅啊”、“她生错时代了吧”,尖酸刻薄,隔着漫画书和屏幕都显得浓厚。
无论你是怎样的人,只要你与众不同,你就要挨冷箭,你就活该遭非议。
穆晴和小奏,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女生,面临着极其相似的困境。
但随着故事进行,小奏加入了千早的歌牌部,参加了一场又一场歌牌比赛。她的牌技愈发精进,也逐渐在歌牌中找到了让自己挥洒汗水、奋力拼搏的目标,身上的光芒愈发闪耀。
而那些嚼舌的同学呢?没人再有空记起她们。
眼下同样如此。穆晴就要去参赛了,她为这场比赛花费的心血,终将带来回报。她会换上一身戏服,扮作一名虚拟角色,以自己的方式演绎角色的风采。那时的她,一定会比任何人,都光彩夺目。
那些讥讽与恶毒,只能成为光芒之下无人问津的阴影,让光芒更加立体真实。穆晴的“笨办法”,更让这样的真实,有了无可辩驳的说服力。
让我早一点看到这光芒吧。
*
穆晴拍照片的日子终于到了。
据豆师傅所说,摄影是在周日的下午两点。到时他会和穆晴还有阿芙碰头,摄影地点是西门的浣花溪公园。
我在表示期待的同时,对着屏幕坏笑。
“哥啊,这次要把握好机会噢。”
“……”
“真的,勇敢点,群主肯定会看到的!不过我先说好啊,不许中途变心,对拍照片那个妹子动歪念头啊。”
“好好好!我懂的嘛……”
“你懂什么了?”
“你的尤依,你宝贝得很,我怎么敢有非分之想啊。”
我……
唉,看来这糊涂账,要在他那留一辈子了。
到了豆师傅所说的两点,我这个没去现场的,倒弄得比他们还紧张,心坎儿砰砰乱跳。
披上古装的穆晴,会是什么样子呢?
我多么想知道答案,哪怕先给我透露一点点也好啊。
可我还得再等。毕竟即使拍完了照片,也要等豆师傅先回家修片,我们才能看到成品。
晚上返校,我见到穆晴,期待地向她询问情况。
“很好呀。”穆晴笑容灿烂,“阿芙和你的朋友,我们合作得很愉快呢。”
我一边表示很好很好,一边小心地笑着问:“晴哥,你现在手头……有没有照片……”
穆晴把嘴一捂,但笑声还是顺着指缝溜了出来。
“你急了是吧?想现在看到?”她调皮地问,“不给你看。你朋友跟我说了,要回去后期加工。加工好了再发给你吧。”
“没事。”我不假思索地说,“我觉得对你来说,加不加工,根本没区别,何必要画蛇添足的……”
话音刚落,我就隐隐觉得不对。再一看,穆晴已皱起了眉头,嘟起了嘴巴,气呼呼的样子,我登时便感觉如临大敌,浑身冒汗。
可我还是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也只能笨拙地辩解道:“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晴哥你那么漂亮,就算不修图,也……”
说到后面,我还是泄了气,声音越来越细,最后干脆听不到了。
穆晴又把嘴一捂,咯咯的笑声清脆极了。
“哈哈,逗你真好玩。”她调侃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谢谢你了。但你要记住,再漂亮的女生,都不会抗拒修图的。以后追妹子的时候,千万别再说什么不用修图、画蛇添足之类的话啦。我们是好兄弟无所谓,换成其他妹子,听到你这话,那可能就麻烦了……”
“好兄弟”三个字,烙在我的心上,何等的百味陈杂。
“我有一个想法。”穆晴突然说,“你真的那么期待,不如等到一个特别的日子,我又把今天那套衣服穿出来……”
“什么日子?”
“下个月端午节,想一起去看河灯吗?”
我吃惊得差点没喊出来——要放到“失恋”之前,估计还能蹦起来。
“你多叫点人,咋样?”穆晴立马又笑着问,“尤依,阿芙,你朋友,都把他们叫到一起嘛,就算是庆祝这次拍照片成功了。”
我怎么可能给出其他答案呢,毫不犹豫地猛点头。
“哈哈,别激动别激动。”穆晴苦笑道,“那就这样说定了嘛……记得告诉他们几个噢!”
此时此刻,“心花怒放”四个字,显得多么真切。
一想到下个月的端午,自己将看到怎样一副美丽的图景,先前的那些小小的烦扰,无论是想早点看到穆晴cosplay模样的急切,还是听到穆晴定义我俩关系时的失落,统统都无关紧要了。
人活着啊,真的就是图个盼头。
(*日本流行的一种纸牌游戏。故事里出现的是“竞技歌牌”,从日本诗集《小仓百人一首》中选取诗歌,每张牌上印一首诗,玩家用这些卡牌来进行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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