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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魔女与冰宫

四 魔女与冰宫

傍晚时分,杰尔独自一人行走在北雪域森林中。还未到中午时,他就与佣兵队分道扬镳,毅然决然地向北方前进。

长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远处不时传来一两声鸟鸣或者兽吼。除此之外,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就在杰尔想要停下来休息片刻时,他听到了从远处飘来的歌声: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没有歌词,但旋律极为动听,歌者的嗓音也美妙至极,只要听一下就会禁不住浮想联翩——能拥有这样天籁般的嗓音的人,想必是一位同时拥有着绝世美貌的女子。

歌声听得愈久,想要一睹歌者芳容的欲望就会愈强烈。

循着歌声传来的方向,杰尔迈开步子,缓缓地走去。

穿过覆盖着冰霜的树林,路过雪域魔兽居住的洞穴,绕过披着白雪的巨石——

巨石环绕成一圈,内部被白雾遮盖,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却能清晰地听到湖水被拨弄时发出的“哗啦啦”的声音。

元素师不紧不慢地走着,一直来到湖水旁边。

升腾着白雾的湖水中央,站立着一名女子。

女子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有陌生人靠近,背对着对方,尽情地张开双臂享受湖水。淡蓝色的长发从右肩拢至胸前,洁白光滑的背部展露无疑,下半身则藏于湖水之中。清澈的湖水在双臂的拨弄下,泛着一圈一圈的波纹。

她依旧在歌唱,奇妙的歌声催动着元素师迈出最后一步的欲望。

但元素师并没有向前走的意思,只是伫立在湖边。他的脸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下,只露出抿成一线的嘴唇。

歌声戛然而止,女子潜入了湖水中,向岸边游来。

“哗啦——”

她在岸边浮出水面,撩起无数晶莹透亮的水珠。女子仰起头,用冰蓝色的双眸望着来人,伸出了右手——意思非常明确,想让对方拉她上岸。实际上,只要对方一接触到她的手,整个人就会瞬间被冻成冰雕。

对方微微躬身,同时抬起了右臂——

两只手即将碰触之前的瞬间,女子精致的面容泛起了令人脊背发凉的阴森笑意。

然而下一瞬,笑容僵在她的脸上,冰蓝色双眼随即放大,惊恐地望着对方——

就在她以为得手的那一刻,对方的动作陡然加快,准确无误地掐住了她的脖颈,然后轻而易举地将她提了起来。

光洁的身躯暴露在凛冽的寒风之中,双手紧紧攥着对方的手臂,但却无法使对方放松一丝一毫。

她看到对方的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同时用另一只手缓缓拉去了戴在头上的兜帽。

“血精灵……”她与对方四目相对,紧接着又将目光向上稍稍移动一些,顿时全身都剧烈地颤抖起来,“怎……怎么会……你……”

对方飞快地向下瞥了一眼,随后目光又回到她脸上,以戏谑的声音笑道:

“怪不得背对着我,原来身材很一般嘛。”

“你……你是……那个人的……孩子……所以才没有……被迷惑……对吗……”

“哎呀,没想到你还挺清楚的。”杰尔笑道,“只不过,冰雪女神座下的使徒,跑到这种地方来卖弄**勾引过路的男人,真让人怀疑冰雪女神的立场到底是天界一方还是魔界一方啊。”

“放肆……竟敢说出这样……不敬的话……不怕女神降下……责罚吗……”

“责罚?哼。”

随着一声冷笑,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至极,让直视着他双眼的女子心底一颤。

就在这时,一柄散发着寒气的长剑搭在了杰尔的左肩上。

“放开姐姐。”

冰冷的声音在杰尔身后响起,他微微侧头。

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位与自己手中俘虏相貌几乎完全一样的女子。唯一不同的是,她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长袍,右手攥着剑柄。

“洛丝……快跑……”

“哦?姐妹俩啊。”杰尔似乎完全不在乎随时可能威胁到自己性命的剑,很是随意地说着,“妹妹比姐姐要漂亮点。”

对方的态度使得洛丝的怒意不减反增,“快放开她!”

完全不理会对方的威胁,且做出了非常不怜香惜玉的举动——杰尔以洛丝无法反应的速度将她一脚踹了出去,长剑也飞落到一旁。随后,他提着洛丝的姐姐,来到洛丝身旁,将她也扔在地上。

“咳咳……”女子捂着脖子,急促地呼吸着。

“姐姐,你怎么样?”

“我没事……”

杰尔居高临下地看着姐妹两人,眯起了眼睛,同时身上的气息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姐姐……姐姐……”洛丝全身颤抖着,女子连忙将妹妹揽入怀中,安抚着她。尽管她自己也是胆战心惊,但还是坚持着抬起头来,与杰尔四目相对,“你想做什么?”

“呦,别用这种口气说话,也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对你俩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杰尔微笑着回答,“带我去见冰雪女神。”

“你妄想!”女子怒视着杰尔。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与对方拼死战斗,绝对不能让对方玷污北雪域和冰雪女神的圣洁。

不过,即便自己和妹妹都战死,也只能稍稍拖延一点时间而已。

“要是不愿意带路的话,就只好杀了你们,然后再想别的办法了。”

“姐姐……带他去……”洛丝用发颤的声音说道,“女神一定会收拾他的……”

杰尔无声地笑了。

“好,我带你去。”女子答应下来。

这家伙的实力虽然很强,但在冰雪女神面前,想必也是毫无还手之力。

但他为什么……笑?

北雪域最北端的高山顶端,坐落着冰雪女神吉妮忒尔的豪华冰宫。顾名思义,整座宫殿都是由冰雕琢构建而成。

宫殿内的家具器物,除了窗帘之类的物品以外,也全部都是冰做的。

正殿右侧的寝殿的冰床上,铺着出产自神圣王国同盟的名贵布料,四周制成吊帘的蓝色薄纱则是来自贝奈西帝国西南部,枕头、被褥也都无一例外地是凯尼安大陆上最奢侈的那一类。

披散着淡蓝色长发的美妇人仰面躺着,正在玩弄一只黄金球。床边则站着一名侍女,侍女看着美妇人将黄金球抛起,然后接住,再抛起,再接住……如此重复以打发时间。

这名美妇人,不用怀疑,自然是冰宫的主人,冰雪女神吉妮忒尔。自从封印住龙神柯西亚斯,并且被创世神封为冰雪女神之后,她就一直居住在这冰宫之中,从未离开过一次。宫中这些名贵的用品,都是她差遣自己的使徒从凯尼安大陆各地搜罗来的。

床边的侍女并不是使徒,只是实力一般的冰精灵,但她侍奉冰雪女神已有上千年之久。在她的印象中,女神除了接见使徒们,为他们在水元素魔法和精神力操纵上指点迷津以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百般无聊地玩弄这只黄金球。

成神之前,吉妮忒尔是天界的公主,是光明女神与暴风雨神的女儿之一。那时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但成神之后,却只能待在这冰宫中,守护着创世神封给自己的领地——北雪域和贝奈西帝国。

“唉,即便是女神,也很难经受得住寂寞的折磨啊。”侍女心想,“但愿洛伊和洛丝能再送些好玩的东西来,让女神开心一下。”

就在这时,她感受到了一股陌生而可怕的气息。

就在这附近。

“好像有陌生人来了。”吉妮忒尔懒散地说,“去看看是谁。”

“是。”

侍女应了一声,接着急匆匆地走向正殿,气息是从那里传来的。

她还没走到正殿,就远远地从走廊上望见了躺在正殿寒冰王座前的两个身影——是洛伊和洛丝!

侍女心底一惊,洛伊的本事她是领教过的,整个凯尼安大陆上能抵挡住她歌声诱惑的人掰着手指就能数出来。

想到这,她根本不敢到正殿上去看来人是谁,又飞快地跑回了寝殿。

“女神,请您亲自去看看……洛伊和洛丝躺在地上,似乎受了重伤。我不敢出去……”

冰雪女神有些不悦地瞥了侍女一眼,慢腾腾地穿上冰蓝色长袍,侍女则手忙脚乱地帮女神盘起长发。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重伤我的使徒。”

梳妆完毕的吉妮忒尔拿起法杖,前往正殿。她闭着眼睛,直接走到王座前坐下,随后才睁眼,看向躺在王座下方地面上的洛伊和洛丝。

这一看,让她顿时脸色大变。

“温柔的陷阱啊……掉进去的不知道是谁。”

吉妮忒尔抬起头,深红色的头发和眼瞳一瞬间就让她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你是……红王子?”

青年戏谑的神情迅速转变为厌恶。“我最讨厌这招。”

母后曾经在梦中提醒自己要小心的人,现在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对方明明只是使徒级别的实力,却让已经成神的吉妮忒尔感到莫名的心颤。

不过,她很快就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北雪域森林是我的禁地,常有些不知死活的人类跑进来,所以我命令洛伊和洛丝在森林里设下陷阱,让他们为自己的无知和大胆付出代价。你没有上当,说明你的实力很强。我吉妮忒尔向来欣赏强者,但是,在我的眼皮底下,对我的使徒做出这样的事,实在让我难以容忍——”

“等等,”杰尔打断了她的话语,“我让她们领路,她们途中却想联手杀死我。为了让她们听话,就喂了点我的血给她们,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俩就变成这样了……很抱歉,跟您想象中的情况不同。”

嘴上虽然说抱歉,但语气和神情却是一点歉意都没有。

事实究竟如何,吉妮忒尔心里清楚得很,如此虚假的辩解,很明显是要激怒她。

“哼。”她冷笑一声,“你为什么要到我的冰宫来?”

“严肃起来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看,”对方的语气变得十分轻佻,“只是听说伟大的冰雪女神您非常无聊,所以给您带来了一件好玩的东西。”

“从魔界带来的?”

“当然。”

“不用拿出来,带着你的东西立即给我滚出去。”

“哦?那就麻烦您亲自动手把我弄出去吧。”

冰雪女神眉头一皱。

以她的实力,自然可以很轻易地把杰尔赶走,但她不能出手,因为杰尔是那两位神的儿子。一旦出手,就表明与对方的矛盾到了无法缓解的地步,对方也可以离开自己的领地,来向她兴师问罪。

毁灭之神和黑暗女神,负责掌管充斥着血腥厮杀的魔界的两位神灵。自己与对方虽然都被称作神,实力却是天壤之别。

尤其是毁灭之神索龙吉尔。

早在自己年幼时,天界就有传言,索龙吉尔用他强大的精神力开辟出了从魔界通往冥界的道路,仅凭一人一刀就打败了死神座下十三位使徒和无数可怕的怪物,并且与死神决斗,由于“死亡之源”无法吸收索龙吉尔过于强大的灵魂,死神惨败,冥界也变成了索龙吉尔统治下的一座魔界城池,更名为“亡灵城”……

自己的母后,光明女神卡希拉提起索龙吉尔这个名字时,语气永远都充满敬畏和恐惧。而父王,天界的统治者暴风雨神波雷奎特,对索龙吉尔总是闭口不谈。

“你很清楚我不敢对你出手的事。”吉妮忒尔盯着杰尔的脸,脸色阴沉,“但是,我还有其他的手下。你现在想走还来得及,否则……”

杰尔已经把右手伸进了黑袍的口袋中,取出了一面制作精致的镜子。

“这是……”吉妮忒尔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色。

红王子向后退了一步,单膝跪地,低着头十分恭敬地说道:

“在下杰尔·塔兰斯特,仅以魔界之王索龙吉尔之子与火元素师的低微身份,向伟大的冰之掌控者,冰雪女神吉妮忒尔献上在下的仰慕、崇敬与无尽的歉意,请原谅在下刚才的狂妄行为。”

谦逊有礼的语气和动作令吉妮忒尔开始怀疑起了母后的警告——这就是那位所谓的孤傲至极、嗜血成性的红王子?

自己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精神力的波动,他并没有撒谎,是诚心诚意地在道歉。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然而,不等吉妮忒尔开口,杰尔手中映照出了吉妮忒尔美丽面容的镜子竟然发出了少年的声音:

“啊啦啦,在下出自魔界最出名的能工巧匠吉西诺三姐妹之手,仅以会讲故事的魔镜的身份,向最美丽的冰雪女神献上在下全部的爱慕。如果您愿意的话,在下可以为您连着讲三天三夜的精彩故事不带停歇的哦!”

不仅仅是吉妮忒尔的侍女,就连她本人也处在震惊之中。

镜子会说话?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谁会相信?

沉默片刻。

“平身吧,魔界的王子。”吉妮忒尔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如果你只是为了将这面魔镜奉送给我,我可以原谅你之前所有的无礼行为,但是,我怀疑你奉送礼物的原因。”

“早在魔界时就听说了您的绝世美貌,今日一见,的确是无人能及。在下认为只有您这样美丽的女神,才能够拥有这面神奇的魔镜。它虽然不能预知未来,但却知晓过去的一切。如果您愿意原谅在下之前的无礼行为,就请收下这面魔镜——连同我杰尔·塔兰斯特的爱慕一起。”

冰雪女神略一迟疑,但还是挥了挥手。侍女连忙走下去,从杰尔手中接过魔镜,然后递交给冰雪女神。

她翻来覆去仔细地观察着魔镜,玉手一次一次地抚过镜面。

绝世的面容露出了微笑。

这是侍女千年来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主人微笑。

“好美啊……”侍女望着主人,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她的笑容之中。

吉妮忒尔却是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视线从魔镜上移开,再度望向杰尔,笑道:

“与你的爱慕一比,这魔镜也算不上什么珍贵的东西,不是吗?这可是无数女人想要得到的殊荣啊。”

“只是纯粹爱慕您的美貌而已,不敢妄想其他。”

“哈哈哈哈……”吉妮忒尔欢快地笑起来,仿佛小孩子忽然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的玩具一般,“杰尔,你知道,我虽然是光明女神和暴风雨神的女儿,但如今我却是凯尼安大陆的神灵,已经不再属于天界一方了。即使你没有前来,我和贝奈西帝国也会保持中立,绝不插手凯尼安大陆上的势力纷争——除非对方侵犯贝奈西帝国的领土。”

“能博取您的欢心,并且能让贝奈西帝国不与神圣教廷结盟,在下就心满意足了。”

“如你所愿。”冰雪女神承诺道。

杰尔微微躬身,“那就,就请最美丽的冰雪女神,保佑胜利降临于黑暗一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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