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音叹了口气,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按下开机键,屏幕随之亮起亮光,显示为1:52,屏幕微冷。战音点开“微信”,看了看朋友圈——好友们有的发表原创文章、有的转发教育新闻、有的分享轻音乐。她觉得很无聊,又点开百度新闻,但是也没什么让人放松的内容,说江西又死人啦、台湾又地震啦。乐正绫在车站医务室里坐着,医生在旁边处理伤口,乐正绫很累,血从头上流下来,被灯光照得鲜红。洛亦天看着天上一丝丝冷雨,感受着仇恨,雨水是幽灵吹落了怨念,广场的群众依然很多。星尘正在逗一只德国牧羊犬(警犬),它轻轻地用鼻尖触碰星尘的指尖,看起来很可爱。神威乐步面无表情,月光也不见踪影——月色非常暗淡,暗如幽灵,那缕怨念,也被冷影包裹在黑夜中。
摩柯给战音打电话,问她们什么时候回公安局,说龙牙今天累坏了,睡得超级香,估计能睡到明天中午。摩柯感慨道,言声为了他妹妹,真可以连命都赌上,把妹妹紧紧地护着,那场景,太悲壮。
“言声只有这一个亲人,所以才甘愿去死。对哥哥来说,世界上,其实没多少值得留恋的东西。”
“唉,我也想有个这么疼我的人,”战音翻着新闻,看见不少凶杀案,比如将死者吃掉,比如奸杀、剥皮、割喉、用棍子砸烂脑袋、用手将人掐死、在肚子里塞入好几块石头、肢解尸体、砍头、摁进水中溺毙,“摩柯,手术还要多长时间,天亮之前能不能做完。”
“应该快做完了吧,镜音连还在忙着——唉,言声真是......他属于那种给妹妹撑伞,然后自己淋雨的哥哥。”
战音把目光落到牧羊犬上,想起自己家中养的一只小贵宾犬,黑夜如同地狱,冷雨轻轻:“阿连也一宿没睡?其实我觉得,咱们有必要请四五天假,然后蒙头大睡,然后去吃三文鱼或者牛肉火锅。”
————
李姓男子让雪茄与火苗成45度角,缓缓转动雪茄,让烟头变黑,边沿呈现灰白色,烟头微亮:“希望您考虑考虑,如果您加入了公司,那么,每年都至少五千万,而且董事会绝对欢迎,而且还有百分之五十股份。”
青音海斗喝了一小口苏格兰威士忌,他想起那些背叛者们,他们死得很悲惨,死无葬身之地:“李老板,我当然会加入,希望贵公司信守诺言,同时,不要被好事者知道,否则大家脸上都难看。”
“您可以放心,如果谁说三道四,就杀。”
“这个世界,总是黑夜比白天更长,总是埋怨比感恩更受欢迎,所以,吸毒能让人停止埋怨,沉浸在梦幻世界中。”
“有道理,青音先生,毒品令人疯狂,因此,咱们自己绝不能吸,那些瘾君子自甘堕落,活该去死。”
......他提着公文包走出酒吧,英式皮鞋踩着水泥路,鞋底粘上了灰尘和雨水,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青音海斗看见一栋栋高楼,高楼灯光闪闪,似梦如幻,这黑夜,没有月光。包厢内,李姓男子又打开手提箱检查,再关好手提箱,让男保镖放好,保镖照办。
毒贩终于开口,站起来,慢慢走到窗边,两臂交叉,凝视窗外,灯火辉煌,大厦也粘满了怨念:“老板,那个家伙似乎在拒绝我们,您觉得,是否需要对他展开调查。”
“没这个必要,青音海斗一定不可能真喜欢我们公司——此人非常有心机、非常阴险,但也很有利用价值。”李活动活动脖子,抽着雪茄,脸上表情冷冷,布莱奥尼西装看起来又黑又亮,衣领闪闪发光。高楼被雨水包住,雨水覆在路面,窗外是万家灯火,酒吧很暗,树叶摆呀摆呀摆呀,落到长椅边。月亮死了,覆满灰尘,一缕缕阴气将月亮埋葬,天空变成暗红色,天边更红,似乎被刀划破。墓园里,凝滞着几百块墓碑,停止不动,好安静——朦朦胧胧朦胧胧,让人想起挪威画家爱德华·蒙克的表现主义绘画。雨点儿,飘啊飘啊飘,楼顶和长椅上,都是它葬身的地方,它殒落时,老树也落泪。树叶微冷,窗外没有轻尘,暗红月光,照亮了水泥路,台阶无言,咖啡馆外流过一道道清流,在灯火辉煌之夜。
天依看着那个“山西煤矿老板胡文海杀人案”的刑侦故事,联想到这城市的墓园,她觉得谋杀已经无法被阻止了:“心华,你还记不记得,延王市2015年有多少民众死于刑事案件。”
心华却已经悄悄睡去——她其实很疲惫,时间正是凌晨两点多,那些树叶飞来飞去,一片片,哗啦哗啦哗啦啦地响。灯火辉煌,台阶上,雨点儿微微发亮,咖啡馆飘散着咖啡香,这天空,朦朦胧胧。水泥路边,一两个行人慢慢,走呀走呀,好像爱德华·蒙克的油画,蒙克把城市都画出来,静止了。墓园把月光埋葬,灰尘也暗暗凋殒——凌晨已经入梦,梦到海岸有些凉,海之泪,宛如世界流下的悲伤。心华沉睡在雨声里,她不再想那些谋杀案和暴力事件,窗外仿佛在流血,凌晨如血,天际无言。路灯照着咖啡馆,树叶悄飞,从树上飘落,行人被寒气包裹,时间仿佛凝滞,灯火悄亮。风儿轻轻荡,蒙克先生画出咖啡馆的颜色,夜里这城市微寒,城市埋葬着树叶。天依撩了撩长发,手**裤兜里,背影似乎是一个雕塑,一阵阵海风,拂过梦中墓碑上悲伤的尘埃。她也想睡觉了——延王,从来不缺谋杀案,血腥气正浓,人们已经漠不关心,好像没有什么比自己吃涮羊肉或者跟投资商谈生意更重要。
乐正绫闭着双眼,脖子很难受,双手搭在腿上,全身都感觉快要散架,腰疼腿也疼。乐正绫长这么大都没打过像今晚这样凶狠的生死格斗,肘关节和膝关节酸痛,两条胳膊几乎无力抬起来。她头痛、胸闷、呼吸困难——但是,血已经被止住了,雨声在窗外哗哗哗哗哗,是一场恶梦。这雨夜,风儿很轻,变得让人看不清自己,树影被爱德华·蒙克画出,宛如一位老者。尘埃落在梦中,时间也静止,海风,撩过灰白色、暗红色的水泥路,凌晨月光寒,月光凝滞。灯影悄凉,天空在凝视——天边涌流着鲜血,城市被灯火照亮,看上去仿佛幻觉。沉默之魂,飘过窗外那些长椅啊酒店啊广场啊,魂魄幽幽殒殁,隐隐约约隐约约,模糊得就像一幅表现主义绘画。
镜音连做手术做得脑门出汗了,护士用毛巾给他擦掉,镜音连也很疲惫,但是他不可以停下来。时间殒落,从两点到三点再到四点,手术终于接近尾声——凌晨,人们依然睡着,雨声已停。路上没有多少汽车,护士们发现,这名患者的血液竟然有芳香,缓缓飘在病房里。劳力士钟表的时针和分针还在走,城市仿佛噩梦之地,海风轻轻走了,鬼影无踪,蒙克先生画下一片阴森森的树叶。钟表无言,窗外依旧是阴天,镜音连用毛巾擦擦手,挂回去,上床盖上被子,倒头就睡。
奕天落饮着一杯蓝山咖啡,情不自禁地讽刺道:“你好啊,延王,你看起来真像个伪君子。”
他从14岁那年开始,慢慢养成写日记的习惯——中间停过两三次,后来从22岁又开始写日记,半年前,再次停止。橙黄色灯光把客厅照得暖黄,客厅的柚木斗柜,立在大理石地面砖上,四盆绿萝长得非常绿,枝叶覆住了象牙色欧式窗帘。咖啡的香味,隐隐飘浮,奕天落走进书房,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击“163邮箱”,看见“收件箱”提示有两封未读的电子邮件。他点开,发现第一个是商业广告,没兴趣,所以删除了;第二封是位陌生人发过来的,询问关于“碎莲”的成员配置问题。碎莲?哦,真麻烦,成员配置——当然很有意思,不过为什么要告诉陌生者呢,对方连“十圣”都知道。书房里轻覆着墨香,浮在空气中,把桌子晕染,绿萝枝繁叶茂,墙上墙纸悄闪着银色,仿佛对他很反感。奕天落起身踱步,心里想,这邮件没写主题,语气平淡无奇,这家伙从哪儿知道“十圣”的。那是碎莲手下一支特工队伍,该队伍至少已经出现了六七年,而且,几乎每天都进行实战格斗、实战射击等训练。真该死,书房为什么这么暗,墙纸都看不清,陌生人好烦人,笔记本电脑轻散着蓝辉。那些《四世同堂》、《罪与罚》、《围城》、《悲惨世界》......奕天落想找时间翻翻它们,然而总是找不到。现在又出了个幽灵邮件,没错,幽灵,在屋子里飘来飘去,似乎很愿意把来自地狱的消息告诉奕天落。绿萝掩住了一缕咖啡香,水晶吸顶灯散出暖光,紫檀书桌上,放着两本黑色日记本,多久没写了。轻悄悄,每次拿起圆珠笔,都会写下对于人间或者城市的记忆,那些回忆,如冷雨般朦朦。墙上钟表的指针指到7:47,客厅的欧式窗帘已经拉开,但是客厅里没亮起来,阴天有点儿恐怖。
十字路口,行走着大学生们、公司白领、律师、建筑工......路口行驶过一辆辆奥迪车和宾利车。摩天大楼耸立在周围,学生们穿得好靓丽,五六个人边走边聊电影和网络游戏,交通信号灯红绿黄色变啊变啊。数十棵香樟,长得很茂盛,“沃尔玛”巨型购物中心非常喧嚣,交通银行门外,有几张聚乙烯塑料广告牌。香樟伫立,枝叶遮盖了汽笛声,许多白领提着灰包蓝包黑包,两条柏油路纵横交错,服装店里飘出钢琴曲或者萨克斯的轻音乐。一个多小时后,朝律从梦中醒来,看看周围,然后下床走到窗户边,雨层云把整个天空都遮住:“......好吧,我以为会有阳光照进屋子,见鬼。”
她去隔壁病房,言声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庞消失了血色,长长的眼睫毛很漂亮,悄散朦胧体香。
龙牙被闷雷惊醒,两条腿似乎不再那么疼,而浅蓝色牛仔裤已经被刀划出八九条裂缝。“声哥看上去没什么危险,不过,后遗症倒是难说啊,可能会咯血,好吧但愿我在乱说。”
......朝律跟龙牙一起到快餐店买回两份羊肉炒面,刚吃下几口,他们戴着的3D智能手表,乍然投射出虚拟言和的“全息投影”人形:“讲一个最新消息,二十分钟前,安纳依自己离开公安局,拦了辆奔驰出租车,坐车前往延王国际机场。”
朝律愣了几秒,又低头吃面条,仿佛与自己毫无关系,而且再也不想关注这种信息:“安纳依大概准备回台湾,那里有台湾精锐特种部队的战友,危险程度应该会小些——但是无论去哪儿,都随便吧。”
虚拟人两手一摊,身上蓝光幽幽,语气中流露着戏谑:“我只是好奇,延王这个超级大城市,似乎本身就缺乏安全感,所以很多市民都想回老家,重新找工作。”
言和慢慢醒了,感觉病房里灰暗得像棺材,她闻到羊肉味,天上飞过十几只麻雀,在乌云下叽叽喳喳。噩梦已醒?嗯,海风把噩梦吹过来......言和感到窒息,听见闷雷滚动,风拂绿枝,偶尔听到轻悄的雀啼。无论律师和白领们多么不愿意面对现实,新的一天,也已经降临人间,发电厂的巨型烟囱浓烟滚滚。香樟笼罩了柏油路,十字路口见证着成百上千名大学生走向无法回头的远方、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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