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空一直梦想有一天可以背着自己的剑下山,走遍天下的路,看遍天下的景,尝遍天下的美食,日遍天下的高手。
这一天,他终于在自己的梦想之路上踏出了第一步。
他出师了。
“滚吧。”
“是,师父。”
就这样,柳长空背着自己的古木长剑,走下了数千阶石阶,迈出了他期盼已久的世界的第一步。
“咦,二师姐?你不是去游历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这第一步还没落下去呢,柳长空就看到了多年不见的师姐孤零零地蹲在最后一阶石阶上。
“小空?你终于也出师了吗。”
“是啊。二师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其实……我…………”
“难道师姐一直在等我?”柳长空一下子高兴起来。二师姐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那圆圆润润的大脸盘,豆子一般的小眼睛,蒜头一样的大鼻子,和脸上密密麻麻的小斑点,一度让她成为他的梦中情人。
“不是啦……”二师姐翻了个白眼,“我当年不是和大师兄一起下山的吗?当时他可能是太兴奋了,迈下最后一步的时候竟然脚滑——给摔死了。”
“啊,什么?摔死了!”柳长空一脸惊恐。
“是啊!太恐怖了。”二师姐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不停地用手捋着胸口,好像那个场景就是刚刚发生的一样。
二师姐的动作让柳长空有些脸红,他扭过头不去看她,但还是忍不住偷瞄:“所以二师姐你就不敢下去了吗?”
“嗯……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啦。”二师姐有些不想承认,“毕竟这之前发生了这么恐怖的事情。”
“难道二师姐你已经在这里等了四年了?”
“没错。这几年我一直在思考要怎样才能不像大师兄那样摔死,平平安安地迈下去。”
“嗯。”柳长空非常同意般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师弟啊,你也一定要小心些才可以啊,不然像大师兄那样可就坏了。”
“嗯嗯。”柳长空点头,“二师姐我听你的。不过大师兄的尸体呢?你有没有帮他埋起来?”
二师姐又翻了个白眼:“傻呀你?大师兄的尸体在下面呢,我怎么敢过去?——他的尸体当天晚上就让野狗给吃了,就剩了点骨头渣子。那天正好还有风,我就趁着风势用轻功捞回来了一点,而且一点地面都没沾着——我是不是很厉害?”
柳长空一脸崇拜:“师姐的轻功真的是很厉害,就连大师兄都比不上你。”
“嘿嘿。”二师姐一脸羞红地低下了头。柳长空看得呆了那么一瞬间,随后也是埋下了红彤彤的一张脸。
“对了,师弟,你下山以后想干什么呀?”二师姐突然问道。
“啊?!”柳长空慌乱一下,“我啊,我想走遍天下的路,看遍天下的景,尝遍天下的美食,日遍天下的高手!”
“这不是师父说的话吗?真无聊。”二师姐再次翻了个白眼,撑起自己的大脸盘,遥望着远方的天际,一脸向往,“我呀,我想找一个长的帅的,有钱的,会做饭的,会疼人的爱我的夫君。”
看着满脸憧憬之色的二师姐,柳长空先是愣了片刻,只觉得有一片奔腾的粉红色的大海在心中涌现,但随后又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深渊,那波涛大海立刻泄了进去,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空空荡荡的深渊巨口。
柳长空脸色暗淡地低下了头。他认为他这种人是永远配不上二师姐的。因为他首先其冲的第一点“长得帅”就完全不符合。
“二师姐,我……”尽管心知这是不可能的,但柳长空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比二师姐脸上的斑点还小的那么一点点希望。
“咦,小空,你快看。那只就是四年前吃掉大师兄的野狗!竟然还没死,这野狗也是命大。”二师姐一脸兴奋地指去。
被打断的柳长空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感到些许庆幸。他定眼望去,发现三里地外果然有一条野狗正跟一头牛厮杀。
野狗俯着身子瞪着牛,目光凶得很,喉咙里还发出及其骇人的低吼。而它对面的牛也不甘示弱,一对牛眼瞪的跟铜铃一样大,两条前腿交互着来回垉着地,两团鼻息从鼻眼里喷出,一副一触即发的样子。
终于,野狗忍不住了,它大吼一声扑了上去,那牛只一个抬头,其中一个牛角就直接贯穿了野狗的身躯,带出内脏和鲜血。
“终究还是死了。”二师姐重新撑起大脸,憧憬地望着远方,“啊……夫君……”
柳长空看着这样的二师姐,不禁叹了口气。
“小空,你要是想下去的话,就下去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二师姐转过头,凝视着柳长空的眼睛。
柳长空也看了她一阵,随后不自在地别过头,说:“在等一等吧,师姐……我也不敢下去呢。”
“唉。”二师姐轻叹一声,又继续她对未来相公的憧憬,“好吧。”
柳长空回过头,紧紧盯着二师姐的侧脸,欲说还休。最后,他也叹了口气,离着二师姐一步远的距离坐了下来,安静地眺望着远方的地平线。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斜阳将落,朱红色的黄昏笼罩了大地。
“师弟,师父他们都还好吧。”
“嗯,都挺好的。师弟师妹们也都很好,每天都很开心。”
“是吗,那就好。唉……如果大师兄没死就好了。”
“是呢。”
“……”
“……”
等入了夜,月亮高挂夜空。
“师弟,你困不困,困就先睡吧。”
“没事,师姐,我不困。你睡了我再睡。”
“好吧……”
随后又是沉默无话。
柳长空望了望那天空中孤寂的明月,又看了看身边的梦中情人,不由得低下了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嗯?”
“怎么了?小空。”
“师姐你……是坐在最后一阶石阶上呢。”
“对啊,那又怎么了?”
“坐在最后一阶石阶上,不就代表双脚接触的就是地面吗?”
二师姐如遭晴天霹雳,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原来我早就做到了啊,哈哈!师弟你真是太聪明了!哈哈哈哈!”
“……”原本柳长空还是挺高兴的,但在听到二师姐那声“师弟”还是忍不住沮丧起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我做到了,我做到了!大师兄,你看到了吗?我做到了啊!”二师姐仰天长啸,脸上是藏都藏不住的溢出来的喜悦。接着,她回头道了句“多谢师弟”,便兴冲冲地向前迈出了脚步……
下一秒……柳长空就看到自己二师姐那肥胖诱人的身姿扑向了厚实坚硬的大地。
“师姐!!!!!!”一声洪亮的惨叫响彻整座山林。
二师姐在倒下前的那一刻回过了头,对着她的师弟留下了最后一抹笑容,以及最后一滴眼泪。
“师弟,要加油哦。”
扑通————!!!
倒下的那一刻,大地震颤龟裂,发出了仿佛为了这一刻而悲伤的哀嚎。
柳长空飞扑上去,抱着二师姐的尸体痛哭流涕。
“师姐啊!!!!啊!!!!!”
哗啦啦啦————
老天爷似乎也为二师姐的离去而感到悲痛,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水击打在柳长空的脸上,却也无法阻止他留下一行又一行痛苦悲切的眼泪。他哭的浑身颤抖,上气不接下气,怀中沉重的身体寄托着他最初的思恋,如今却冰冷无比,里面的魂,已经带着他的思恋飞逝而去。
雨下了整整一晚,柳长空也哭了整整一晚。天亮了以后,他虚着一双无神的眼,轻轻地放下二师姐的尸体,然后笨拙地走到不远处的树下,用手一下又一下地刨出了一个大坑。回去想抱起二师姐,却发现抱不动,便拖着她的双手,一步一步艰难而又痛苦地走到坑的一头,轻轻地将其放入了坑中。谁知中途出了意外,放进去的时候竟然把二师姐的两条胳臂给拽掉了,他顿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把胳膊放了进去,才一抔一抔地把坑填上。
全部做完以后,柳长空回到二师姐倒下的地方,他记得二师姐好像掉出了什么东西。仔细寻找之下,发现是几颗染黑了的骨头渣子,他心想应该是大师兄的遗骨,便在二师姐的旁边的挖了个小坑,把骨头埋了进去。
之后他又用木头分别给两人做了两个墓碑,却在名字上面犯了难。
“他们叫什么来着。”
最后,他分别刻上了“大师兄之墓”和“最美爱人二师姐之墓”。
“大师兄,二师姐,我一定会传承你们的意志,带着你们的那份活下去的!”
对着两座墓,柳长空目光坚定,脸庞坚毅,仿佛在一夜之间就成熟了起来。
“我要走遍天下的路,看遍天下的景,尝遍天下的美食,日遍天下的高手!还要找一个好看的有钱的会做饭的会疼人的夫君!”
从此,他背负的不只是一把木剑,还有两个他最亲最爱的人的意志。
阳光大道下,这个人的背影伟岸而沉重。
“对了,大师兄的意志是什么来着?我记得是……”
“养一个可爱能干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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