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拓这个人类,作为[被期待]的[次子]出生起,就是[被期待]的[阴影。]
年仅19岁就与学校无缘,在同龄人都在大学里结交朋友、追求女生的时候,[次子]的人生里充斥的却是黑账与军火。
连朋友也没有几个,以家族为中心的可悲人生。
这就是黑羽拓目前的人生。
[要是就这么度过一生的,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一边审核着昨天的账目是否出现纰漏,黑羽忍不住陷入了忧愁而叹着气。
自从18岁成年后,就搬出家里,租了一间廉价公寓独自居住。就算如此,黑羽还是和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每隔一阵子一定会接到的家里的来电,并不是为了询问这个独自在外的次子生活是否顺利,而是检阅工作的完成情况。
而相比之下,总被嘘寒问暖的哥哥,生来就注定被次子服务的长子黑羽苍旻是不是太幸福了一点?
如果按照历史惯有的轨迹,被压迫的一方为了个人权益,会像无能的压迫者发起革命,结局或失败或成功,然而无论如何都是一场反抗战。
或者说,次子为了夺得家族的地位权利,往往会暗中算计长子。
然而事实是——
长子很优秀。
次子仍在为长子剔除黑暗。
从祖上传下来的公司黑羽集团,虽然在漫长的岁月里经历各种革命与控股,时至今日已经长成了掌握着一方经济的财阀。然而有多强烈的光,就注定有多黑暗的影。表面进行着正经的贸易的同时,私底下也与多方黑手党、军火组织交易,这正是黑羽集团的黑暗。
过于庞大的黑暗,会将光吞噬。于是黑羽集团将所有的黑暗都锁在一个匣子里,用牢固的锁锁上,只有用唯一的钥匙才能将其打开。
而这把钥匙,握在次子黑羽拓手中。
桌子上是以独具男性来说极其不可思议的整洁,有序摆放的书籍,插着小刀与剪刀的笔筒,还有塞着明显从的相片上剪下来的照片的相框。
照片上残存的部分是一名穿着白衬衫的少年,与黑羽相似的长相,但若说是年少时的黑羽又无法判定为正确。不,如果要说的话,这确实是年轻的黑羽,然而并非黑羽拓,而是黑羽苍旻。
“去死吧你!”黑羽怒号着挂断了电话,好像气力用尽一样耸动着肩膀。
这是3秒钟前打来的[狐朋狗友]的电话,以一个相当糟糕的方式相遇的家伙。黑羽原本并没有交朋友的意向,然而却被对方不知廉耻地缠上了。
电话里是相当惹人厌的嚣张口吻,如果是乐观开朗的天然呆自来熟也就罢了,偏偏是这样糟糕的性格,黑羽实在无法接受自己被这么个人纠缠的事实。
于是否决对方开口的可能性,接通,怒号,挂断。
[干脆派人把他处理掉好了。]
黑羽这么阴暗地想着。
否决。
如果因为拥有权利而滥用职权,这样的作法就会导致[糟糕的大人]这样的结果。
就像那个人一样。
时隔10s再度响起手机铃声,抱着[真是没完没了]的烦躁想法,黑羽接通后再度口气恶劣地说道:“都说了叫你去死啊!”
拇指已经习惯性地在挂断的位置上就位。
然而从电话里传来中年男子才有的低沉嗓音:“阿拓——”
[啪嗒。]
手机惊慌失措地从手里滚出。
就好像手机被介入了高压电一样,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将危险物排除。黑羽失手将手机扔在了地上。
[糟糕了啊——]
黑羽看着无辜的手机陷入了呆滞,直到通话[嘟]地一声终端,才恢复了身体的技能,迅速拾起手机,手忙脚乱地拨了出去。发抖的手指将手机送到耳边,然而直到十多秒之后仍旧没有任何声音,黑羽才像机械一样僵硬地将手机拿到了面前。
黑色。
反着光的黑色,青年仓皇失措的投影,这就是手机屏幕上所显示的一切。无论怎么按键都无法改变这固定的风景,于是黑羽确定了一个事实——
[摔坏了啊。]
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时,黑羽不知为何松了口气。然而通话的另一方并不是什么蛇鬼牛神,甚至可以说是相当亲密的对象——父亲,黑羽诚一。
生性严厉的诚一过去并不是令黑羽畏惧的对象,然而这个[过去]仅仅持续到去年——诚一从某个人那里得到了一个神秘的巷子。就好像在精密的仪器上卸下了一个螺丝,没有人可以预料这会发生什么但一定不会是个好结局。黑羽家如今正同走在钢索上一般,不可用常理预知未来,并且随时都有着崩毁的可能性。
松懈只是一瞬间的事,手机摔坏了并不是拒绝通话的理由。黑羽找到了被闲置已久的座机,深吸一口气拨通了诚一的电话。
“非常抱歉,刚才以为是朋友的电话而冒犯了您,并且还摔坏了手机才——”
一接通电话便抢在对方之前开口解释道歉,黑羽有些怀疑这个战战兢兢的人究竟还是不是自己。
还是说,名为黑羽拓的存在也随着诚一一同处于[抹除中]的状况。
“拓少爷。”电话里传来的却是年轻女性公式化的嗓音,“请问您要转入老爷的电话么?”
[什么啊,居然拨错电话了……]
掌心微微的湿润化作凉意,黑羽懊丧地坐在桌子上,伸出左手插入刘海里向上拨。
黑羽沉默了两秒,才用冷静的嗓音吩咐道:“麻烦了。”
[嘀——]的一声,电话接入了诚一的线。
从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听了19年,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中年男子声音:“阿拓。”
那个声音与其说是为人父呼唤自己的儿子,倒不如说是连上级对下级的口吻还不如。并不是居高临下的态度,而是毫无感情,就像执行程序的机器一样。然而这个嗓音却又无比威严,与过去别无二致。
然后黑羽开始了每日工作的报备——昨日的入账、交易、纰漏,今后的计划、安排,林林总总,就好像把漆黑的染缸里每一个水分子进行分类,繁琐而不容差错的工作。
最后,是从一个月前才开始的任务回馈。
“关于阿尔蕾的情报,今天也无所收获。”黑羽公式化地如是说道。
无论是多么细微或者根本不存在的进展,然而向诚一报告[阿尔蕾小组]的工作情况是黑羽每日必进行的工作。
——那么,姑且来谈谈[阿尔蕾]。
正如字面上所显示的讯息,是如同梦幻中的少女的名字。于一年前送至诚一手上的箱子里,装入的是一只堪称完美的右臂,光洁的皮肤、优雅的造型,恐怕只有梦幻中的少女才能配的上这样一只手臂。
而真正不可思议的是,仅仅作为组成[身体]的一个[零件],这只右臂也鲜活地呼吸着空气,继而存在着。
于是诚一将这个有着完美的女性之态,却四分五裂的奇妙生物,命名为[阿尔蕾。]
梦幻的精灵——[阿尔蕾]。
[仅仅是手臂就如此完美,那么如果是完整的人形,这名女性该是多么惊艳啊。]
无论是谁,只要得到了这只手臂就一定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吧。就像是注射毒品,沉醉于这样绚丽又不真实的美景无法自拔。想要看到更多的景色,就需要注射更多的毒品,想要得到更多的[零件],想要完成这个上帝的杰作。
于是,诚一成为了[阿尔蕾]的囚徒。
然而这毕竟是类似于走私人体器官一样见不得光的工作,甚至更加阴暗与危险。因为交易的对方并非人类,而是——
——恶魔。
于是诚一说:“由你去帮我找到其他[零件]吧,啊拓。”
由这个黑暗的看门人,次子黑羽拓与恶魔交易吧。
挂断电话之后,黑羽瘫在椅子上长长地抒了口气。张开五指,歪着头将右手伸到眼前,歪斜的视线里是歪斜的世界,好像把一副画旋转了角度,如果不将画布,如果不从源头处加以校正,就无法纠正这个倾斜。
[刚才说谎了啊,不要被发现就谢天谢地了。]
黑羽心不在焉的想着,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
不过要说是[说谎],却并不准确,该说是[隐瞒]更加合适。即是说黑羽手中掌握着一条[阿尔蕾]的消息却并未报告给诚一,然而那并非是[阿尔蕾小组]的成果,即是说并非是诚一[命令]中[必须报告]的项目。
以上,就是黑羽拓一成不变的一天——才怪啊。
黑羽忍不住发出了“啧”的声音,一边想着[麻烦死了]翻身再次拎起话筒,拨通了安晓罪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少年抢在黑羽发言之前开口,是异常欢快的语气:“嗨~拓君,终于打算和我上床了么?~”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发言,还是令黑羽满头黑线,于是毫不留情地骂道:“昨晚做太晚了还没睡醒吧,死基佬?”
“诶诶,没有啊。”对方是如此纯良地回答道。
“啧,谁信啊。”完全是一副不良的嘴脸,随即黑羽切换回了公式模式,“嘛啊,我也不是打电话找你闲聊的,上次说好的那批GLOCK怎么样了?”
“那个啊——”电话里是安晓罪拉长了尾音,就好像是仰头望着天花板苦苦思索的少年一样的即时感,几秒之后才慢吞吞地给出答复,“俄国那边稍微出了点问题,不过请放心,一定不会损害到您的利益的。”
“姑且相信你吧,尽快把货送过来。”
“是~请您放心!”就算隔着电话,也能想象到那副白痴的模样,安晓罪就用着如此欢乐无辜的语气,“接下来是附赠的[礼物],上次告诉你的[阿尔蕾]情报今日更新,[右手]持有者上杉津确认死亡,而他最后接触的对象是——
——杀手-极乐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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