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温港。
混日子事务所大门口。
虞衡最终还是被说动了。毕竟，他对声名显赫的“红石碑”冒险小队仰慕已久。
“我答应你，后天我会参加你们的践行聚会。”虞衡点头同意：“如果面见各位后，感觉小队成员能给我带来足够的安全感，我当然乐意担任顾问。”
伊萨也点头微笑，向虞衡等人告别：“虞衡学弟，还有卡特琳教授，我很期待二位的大驾光临——哦，还有叶露学妹，当然也有您的位置。”
伊萨走后，卡特琳教授也起身告别——她现在的心情非常好，因为各种琐事产生的烦恼几乎一扫而空。
“虞衡，我很为你骄傲。”她拍了拍虞衡的肩膀：“我白天斥责你的时候过于武断了。”
“没事，教授训斥得也对。我这些天是有些懒散。”虞衡也给了个台阶。
“我还没说完呢——”
教授忽然又话锋一转：“你的用餐仪式和聚会礼节学得怎么样？后天出席宴会，是要穿戴正式服装的，不能丢了面子。明天我来找你，我带你去买几件礼服。晚上我再教你一些‘简单’的基本礼节。放心，你肯定很快就能学会。”
“这就不用了吧……”虞衡想起了教授一旦开始就没完没了的长篇说教。以及毕业仪式上，被租借来的燕尾服、大礼帽和方头皮鞋支配的糟糕夜晚。
那次毕业晚会，他不仅因为那身糟糕的装扮被人嘲笑，最后还被卡特琳教授拉去跳舞。
又因为跟不上教授的舞步，他的脚被教授踩了好几次，最后皮鞋也坏了，后来还额外赔了一笔钱。
“人靠衣装，怎么能不打扮好？就算你不去担任顾问，聚会上那么多人，你也得给他们留个好印象。”
教授的语气温和了许多，不再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训诫，而更像是劝说——但熟悉她的人还是听得出来，她一旦做出决定，是不会轻易更改的。
“所以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就带你去海港商城，我会给你配一套完美的着装的。”
离去前，教授最后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虞衡，感觉甚是满意，要是配上一套符合她审美的装扮，那简直就和她小时候，心目中的……
想到这里，教授赶忙打住，控制住了自己发散的思绪。
接着，她保持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和虞衡做了最后的道别，便轻快地离开了“混日子事务所。”
虽然很不想逛街，但没办法，虞衡也不敢抱怨——毕竟教授的感知能力太强，没准会杀个回马枪。
“算了……叶露，明天我跟着教授出门时，你就在事务所待着吧，帮我看着点恒岁。我就不带它去购物了，反正它见了卡特琳教授就不敢动，只能麻烦你帮下忙了。”
“放心，学长！”叶露摸了摸恒岁：“我已经和恒岁混得很熟了，保证替你照顾好它。”
………………
过了很久，虞衡和叶露关上了“混日子事务所”厚重的大铁门，准备休息了。
他们这个闹着玩一样的事务所门可罗雀，开门营业其实也就是装个样子。两人其实就是在屋子里打台球玩弹珠，顺带喝酒，玩得不亦乐乎。
南区边缘人流本来就少，根本没几个人注意到这里开了这么一家事务所。
所以，伊萨根本没走，一直留在这一带附近逗留，也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
他耐心地等到日落，等到本就行人寥寥的街道彻底空无一人，等到“混日子事务所”二楼仅有的两个亮着光的窗户，也熄灭了灯火时，他悄悄走到了“混日子事务所”的一楼窗口处，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颗鹌鹑蛋大小的卵。
敲打了蛋壳三下，念诵了一句咒语。
蛋壳表面的符文泛出微光，随后，一个蜂鸟模样的临时召唤兽破壳而出。
这种临时召唤兽，相较于其他召唤兽而言，寿命很短，不到一周就会死亡。
也没什么灵智，还需要主人的意识进行引导。
但好处是，临时召唤兽死亡后不会给主人带来永久性伤害。
所以尽管花销很大，对于伊萨这种不缺钱只缺安全感的人来说，它们是非常可靠的。
伊萨轻轻吹了一口气，吩咐道：
“蓝蜂鸟，蓝蜂鸟。成为我的眼睛吧。进入屋内，帮我看看——他们的地下室里到底有些什么。”
接到主人的命令，蓝蜂鸟开启了和主人的视野共享，随后从伊萨手中振翅起飞。
蓝蜂鸟绕着固若金汤的“混日子事务所”转了一圈，没找到开启的窗户和门缝，便尝试用尖嘴在厚重的墙壁上钻洞。
但这屋子的墙壁厚的离谱——建造者甚至在墙壁上施加了金刚咒文和硬化术——蓝蜂鸟根本无法突破。
伊萨见状，便提升了蓝蜂鸟的飞行高度，找了面玻璃窗。
直接钻破玻璃响动大，所以伊萨选择钻破窗户的木框——这样也能伪装成白蚁之类的虫子。
这么高的窗户，就算有损毁，应该不容易被注意到。
焦急地等待了一个多小时，蓝蜂鸟总算在窗户上钻了个勉强能通过的洞。
伊萨轻轻吹了声口哨，蜂鸟便飞了进去。
事务所的一楼非常昏暗，好在伊萨本人的记忆力还行，在白天就留心观察了事务所内的布置。
他记得，地下室的通道应该在走廊附近……只要绕开那些拥挤的台球桌和吧台，从桌椅下面飞过去，应该就能看到——
瞬息之间，剧烈的拍击从不止何处袭来，直接将还在搜寻路线的蓝蜂鸟拍碎了。
伊萨的脑子忽然感到一阵剧痛——和蓝蜂鸟的视野共享直接断开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像是拍苍蝇一样，一巴掌拍死了他的临时召唤兽。
“难道是虞衡？他难道没睡？不对，刚才钻破窗户时，没感觉到屋子里有人在摸黑行走啊？难道他注意到我在周边，一直留在下面等我上钩？也不对，屋子里没有任何生物的能量波动……”
胡思乱想一阵，也没有想出个解释。
但保险起见，还是先走为好。
他之所以能做出一番事业，靠的就是这份出了事就跑的果决。
于是，伊萨毫不犹豫地从巷道中溜走了。
熟练地钻过狭小的缝隙，越过窄巷内堆积的杂物，在左顾右盼确认无人目击后，小跑着穿过两条街区……
他熟练地逃避着可能的追踪者，在确认安全无误后，再启动自带的易容面具，同时脱下自己的外衣，翻过之后重新套上，带上准备好的假胡子和瓜皮帽，同时展开腰间别着的伸缩手杖。
一番换装，那个“黑荆棘玫瑰事务所”的所长伊萨，就变成了某个平平无奇的中产上班族。
他松了口气，觉得那个虞衡应该没有注意到他。
“以后有机会再去查清楚吧。”他这么想着，同时放慢了脚步，准备拐上南区的主路，招呼一辆马车。
“以后有机会，再查清楚什么？”一个语气几乎温柔得像水一样的声音在伊萨身后响起。
伊萨身子一僵，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向这个说出了他心事的女孩。
映入眼帘的女孩，美丽得彷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有着银白色的长直秀发，直到垂过腰部的末梢，才有些微微的卷曲。
火焰般闪耀的红色双眸，闪耀而绚丽，似乎照映着一个世界。
俊俏的瓜子脸既显得清纯高洁，又充满了上位者特有的诱惑。
她晶莹剔透的皮肤在路灯的昏暗光芒中，彷佛蒙上了一层淡金色的轻纱。
女孩穿着的，是一件装饰有金纹的黑色轻甲——这副铠甲似乎是根据她的身材量身打造的，非常凸显身体曲线。
恍惚之中，伊萨以为是古典画作上的绝美魔女降临现实了。
“你猜的没错，我确实可以算作魔女的后裔。”女孩又一语道破了伊萨心中所想：“伊萨先生，您这么急着跑做什么？还多此一举地换装成这样，不觉得好笑吗？”
“美丽的小姐，您认错人了吧。”伊萨尽力装出冷静的模样：“我不是什么伊萨。”
这位白发少女掩嘴笑了笑：“真有意思……你兜里那些假证件确实做得有模有样的。白天，你邀请我爱人参加宴会的时候，表现也还落落大方。要是让他知道你是这么个人，指不定他就不会和你合作了。”
“你的……爱人？”
“就是虞衡啊。”
女孩提起虞衡时，素白的脸上涌现出一抹红晕：“……可惜，他什么都好，就是笨笨的，才会被你们这些家伙糊弄。”
伊萨完全没想到，虞衡居然有这么个白毛老婆。
他知道自己装不了了，索性摊牌：“好吧，小姐，请问您到底是谁？为什么我白天没见到你？”
“你见过我的，我当时就被我爱人抱着呢。”女孩叉起腰：“虞衡当时就是这么抱着我的。”
“抱着，你……你是，那个召唤兽！”伊萨顿时惊觉——
成年人们嗤之以鼻的童话传说是真的，确实存在能够化形为人，拥有高等智慧的召唤兽。
而且面前这头还能读心。
自己就算想逃，估计也逃不掉了……
“放心，我不会杀你的。”恒岁歪过头，露出了无比甜美的笑容：
“虞衡还需要你给他弄钱呢，如果弄死你了，他肯定会有麻烦的。我只是想让你长个教训，顺便把你的脑子清空一下，让你不要动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恒岁话还没说完，伊萨便开启所有能用上的逃命符咒，准备全速逃离。
他这次奔逃时，没有再考虑什么不被人发现之类的问题了。几乎是全速在大街上奔走，速度堪比一列全速的火车——这种速度不可持久，他赶忙跑到了还有不少行人的街区，在路人们奇怪的注视下，才气喘吁吁地停步，靠在墙上休息。
礼貌的行人上前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都被伊萨婉言谢绝。
确认那位恒岁不在周边，他来不及细想，招呼了一辆马车，一路回到了东区，安保完善的宅邸。
“今晚关闭所有房门，别让任何人进来！”他严厉地吩咐仆人，甚至为了保证安全，要求几位仆人和管家陪着他一起睡在客厅。
仆人们以为主人招惹到了麻烦。管家和贴身男仆也询问主人，是否需要报警。伊萨摇了摇头：“这报警估计也没人会信的……我得自己扛过去。”
当晚，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宅邸里的仆人们都觉得伊萨有些小题大做。
整晚唯一的意外状况，是客厅的一盏煤油灯坏了，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但第二天一早，伊萨醒来时，他面对着周围殷勤的仆人和关切的管家时，他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你们都是谁啊？我会怎么在这里？”
他失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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