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了。”
阿拉纳克老教授在老式麦克风前淡淡说了一句，巨大的回音使得整个教室的学生都被迫捂紧了耳朵。
“你没带课本……要不用我的吧？”
“不必了，”斯图尔特笑着摆了摆手，“你自己留好。第一堂课，教授大概率会专门盯着偏门知识点考你有没有好好预习，按着内容过一遍就行。”
这也是上一世惨痛教训过后留下来的经验。
前世常常只划重点的他。
往往会在上课时会被莫名其妙地抓起来回答冷门问题。
一般都以答不上来为终，落得一个坐在黑板前听课的尴尬下场。
这是上阿拉纳克教授的课常有的事。
“……”
少年留意了一眼。
此时的黑板前确已摆好了一批木凳子，只待幸运儿中奖入座了。
这身旁的灰发男生停下了书写的笔记，扭头看了他俩一眼笑道：“两位同学好像对教授了解颇多？”
周围安静了下来，教授清了清嗓子，正式开始上课。
来上课的学生大多隶属于系里的一年级，二三年级重修这门课的同学几乎没有，看上去是一件很叫人意外的事情。
“也是听先前学长学姐说的……诶，同学，你怎么一直在做笔记？”
斯图尔特打算岔开这个话题。
灰发的男生微微一愣，看了一眼自己的笔记本，不由得抬头哂笑道：“我是助教，现在在帮教授在打工，一会儿课下要去跟他做课堂反馈。”
“不过我是想说你说的没错，要是你没带课本，我可以把我的给你……”
他的话被台前的老学者打断了。
“我们第一节课的课前抽查内容是：背诵《自由宪章》其中任意三项条款。现在开始抽查……按名册开始吧。”
某几位同学立马低下头开始翻书，想着赶紧折腾几条下来，不然没法蒙混过关。
谁料阿拉纳克教授看了一阵子名册，随手将其放下。
抬眼，淡淡地问了一个著名的问题：“算了，今天几号？”
“……12号。”
大约是某个爱出风头的家伙乐呵呵地举手报上了日期。
“……那么伯登先生，请你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斯图尔特留意到那只手僵在了半空。
“背时的家伙。”低低笑了笑。
所以很明显。
报上日期的那位同学……
就是12号。
“……”
姓作波登的男生瞬间成为了全场关注的焦点。
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地站了起来。
紧张地抽空看了一眼身旁正在疯狂翻书的同学。
试图从后者量子波动的速读里寻找到可以破局的蛛丝马迹。
“……旁边的人，不准协助。自己独立完成。”
此言既出。
翻书的动作戛然而止。
身旁的同学暗暗咽下一口唾沫。
看了一眼教授，又看了一眼波登。
只见波登同学挺直了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教授……我不会……”
“不会就去那边坐着，”阿拉纳克教授倒也无所谓地随手一指，“下节课再回来吧。学生联合会的人在吗？”
“先生，有什么事？”
灰发的男生举起手问道。
“没什么，确认一下你在不在而已，”教授板着一张脸，拍了拍话筒，“只是怕你们这些一年级的年轻人们不知道……”
“在我这里如果上课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比如不服从我教学安排的，我这里有学生联合会的人在听课，回头就给你们录进档案里，所以不论如何小心一点。”
“所以这就是……没有什么二三年级的学长学姐挂科的原因吗？”梭伦转过头问斯图尔特。
少年苦笑着点了点头：“想必是的。”
他们正在谈话这会，那名伯纳德·波登也被迫毫无准备地离开了刚刚才坐热的座位，极为不情愿地把屁股挪到了黑板下的小板凳旁。
坐在这样的位置上。
那种全教室的人都在看你的错觉，无形之中被放大了无限倍。
这也是绝对有损学生个人尊严的事情，但阿拉纳克教授对此并不在意。
毕竟，他有院长几十年如一日的支持：年轻人嘛，趾高气扬的是该好好磨一磨，把锋芒给打圆滑一点，这才算得上未来的王国栋梁……
“嗯。”
这样想着，又看了一眼名册：“……算了，今天再抽一两个吧。”
“下一个就你了，斯图尔特·索兰。”
“我对你很有印象，入学考试的第三名，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听到这个名字。
全场的新生又是一阵安静。
一名黑发黑瞳的温雅少年自后排轻轻起身。
吸引了绝大多数同学的视线注意。
无他，只因为大家都在好奇，这样一位看上去颇有城府的新生，究竟能带给他们怎样的惊喜。
“……”
伴随着少年平静的起身。
在他的前方。突然。
不远处的前几排那里，以哈罗德为中心，响起了一片嘘声。
甚至还有几名……大约是他们新招募的追随者。
大约是得到了指使，开始毫无顾忌地阴阳怪气起来。
也不把学生联合会的学长放在眼里。
想必是背后有贝斯特校董这样的人物给他们撑腰，所以显得肆无忌惮吧。
“诶，哥们儿，觉得那个靠着作弊进来的家伙答得出来吗？”
“他？我当然知道，公学毕业前连伊沃那种傻大个儿都考不过，就那点水平……”
“诶，可不敢乱说！我是说……说了他就急了，急了他就回去找院长给你举报了，举报了的话那就没得玩了是不是？”
“我意思吧，咱们得维护他的自尊心。”
“他肯定是答不出来的，但，咱们得尊重他！就是说哥们儿你看看吧，他现在跟个傻子似的搁那杵着，一副想绷却又绷不住的样子实在是……啧啧……”
以至于。
连旁边不知情的路人同学也开始纷纷加入了不明就里的讨论。
“怎么反应这么大啊，那斯图尔特·索兰不是分挺高的吗？那是作弊弄出来的？不会吧……”
“万一呢……这谁说的清楚？”
他那个第三名，是不是真的名不符实。
“……”
听着他们的笑声，斯图尔特只是不以为意地继续站在原地。
面色平静，一动不动。
既没有回答问题，也没有说自己不会。
鬓发斑白的老学者敲了敲麦克风，示意那些交头接耳的同学安静下来。
“保持安静。虽然我平时要求不多，”他淡淡道，“但是我最讨厌有人浪费我的时间……因为浪费时间等于浪费效率，而我不喜欢低效率的课堂。”
“……请吧，索兰先生。”
就阿拉纳克教授一般的课堂经验而言，这种情况大约都是学生自己不会，但面子上挂不住，所以硬拖时间。
主打的就是一个我不活了你也别想好过。
而这是极为那些好学生所不齿的事情。
因而教授已经在组织语言，准备拿斯图尔特作为反面教材开炮了。
老学者知道斯图尔特也是个看上去不简单的角色，要是一节课把这种典型摆平了，之后上课也会顺利许多。
第一节课嘛，就是要立威杀人才对……
至于课程？
后续可以赶进度的。
所以，他很乐意先把这些人的能量耗光，好让他从容地打理课堂，更方便地看清楚。
谁是勤勉好学之辈。
谁是不择手段之徒。
——与此同时。
在这样的考虑里。
面对哈罗德小团体的攻击，少年的无动于衷让梭伦和其他几名知道内情的朋友都有些着急起来。
“斯图尔特……你不会真是不会吧……”梭伦戳了戳他的衣服。
然而少年只是继续站着，丝毫没有动作。
目光与好奇转过头来，盯着他看的少女接触。
那眼神仿佛是在问。
……真的有把握吗？
“……”
秋阳自窗棂外一曲而毕，轻轻落地，勾勒出翩跹舞蝶。
其实少年的心思很简单，也很干净。
杰西卡不在的话，或许站在这里随便说两句证明自己，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
然而事情并不总是那个样子。
现在与上一世不一样了。
如果说。
先前的斯图尔特是她眼里的普通路人，一名略微有些阴沉的内向少年。
而现在的他，假如在她心目里能打到八十分。
那么他实际就必须要做到一百零一分的水准。
“……”
在嘲讽、阴阳怪气，以及故作理中客的讨论声渐渐低下去的时候。
斯图尔特看向前方，自顾自地轻轻一笑。
“先生。”
他收回看向少女的温柔视线，终于开口了：“先生……我能上台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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