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动物的森林依旧贪婪吮·吸着阳光，静默中孤独折射出绿色光芒——如此温暖的阳光，在寂寥中却透着一丝阴冷，我打破这压抑着的沉默：
“主和神到底什么关系？”
“果然会问这个。”她长叹一口气，有些无奈的笑笑，“——真神之下，伪神之上，只能告诉你这么多，我们知道的也仅此而已。”
“还有，负面真的就只是情绪质吗？我的意思是……作为宇宙的生态系统，仅仅只有情绪质这种类似于人的生物才会产生的东西……感觉很主观。”
结果她就跟看外星人似的拧着眉头盯了我好久……
“……瞅我干啥？”
“没什么，”她耸耸肩，“只是感觉你说这话客观的跟把自己踢出生物圈似的，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哪个外星人造的对星兵器。”
“……”
——所以我怎么地都不是人呗？！
“开个玩笑，事实上，这个问题我也不清楚答案，恐怕得你自己找了。”她的表情重归严肃，“——我这边能告诉你的都说了，接下来，让我爹继续吧。”
她让到一旁，老巨人冲她点点头，清了清嗓子，顷刻间，隆隆声音于林地回荡：“崩坏之际，时间和空间都已经混乱，许多已经故去的人以巨人的姿态苏醒，却或多或少受到了‘负面’的侵蚀……就像你们方才碰到的大商游兵，他们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梦中，狂热追寻着那个很久以前曾经繁荣过的商——他们认为自己只是掉了队而已，总会回家，只要日夜兼程。”
我沉吟一会儿：“话说您说个话为啥又是倒装又是押韵的呢？”
“我一老古董，习惯了。”姬常十分慈祥的笑了笑，“而且我说纯古语也怕你听不懂是不是？”
……啧，感觉被嘲讽了。
我讪讪笑着：“您继续，您继续。”
他呵呵轻笑，却震得周遭树林沙沙作响：“宇宙崩坏时部分法则失效，涌入现实的负面物质本足够直接毁灭这里——但那位曾经联合天下方国才打败的强大对手也复活了，他主动吸收了近半数的负面，保住了这里。”
“您的老对手……”
——虽然在我那边是您儿子的对手，可这一听不就知道是商纣吗？！
“难道是商纣？那个昏君？”我小声嘀咕，“那位不该是天天跟妲己谈恋爱，最大战绩就是在王者峡谷冒险模式里当的BOSS吗……”
“啊，你们那里也有他啊，不过这里的帝辛倒是挺难对付的家伙，所谓被妲己迷惑，乱道修伐是我和丹师为稳定民心造的‘势’。”
“您的意思是……那些严酷之事他没有做过？”
“不，酒池肉林，炮烙之刑，以敌国之俘人殉……大部分，尤其是对商族之外各方国的暴行，数不胜数。”
“那这是……”
“因为大商自统一诸部，囊括天下之后，便相信‘天命降于商’——”
“——其余各部，不过天命弃子，商之奴仆。”
“商末，王族腐化，方国重负，诸国纷乱，帝辛确实也想征战四方，安定天下，再兴大商。”
“可他征战所俘尽数屠戮，滥刑外部，人殉者不减反增，而因为征战向诸方国加赋更甚。”
“那时，我颇为义愤，当然，也只是义愤。”
他眯起双眼，似是回忆往昔的刀光剑影：“却在最义愤之时遇到了丹师——哦，就是后来他们两个的师父。”
他指了指阎任罗和姬旦。
“她对我说，然敬天保民者得天命，若大周一日以天下各姓皆为周民，天命必改于周。”
“听到这个，我就满腔热血的向她请教。”
“——结果她先用了二十多年教会了我放下善良，造势用势——虞苪之讼，灭密连东夷……利用天下诸侯对纣的不满，让他们两败俱伤，再联合诸国灭商，建立一个真正能一统的周。”
“教会了我如何做一个为了‘天下人’幸福而毁灭个别‘人’乃至自己的王。”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只是微笑看着我，眼中折射的阳光透出光芒。
弗丽嘉抬起头，轻声道：“您难道……不后悔吗？”
“自然，有些时候会后悔。”他也抬起头，直迎着太阳的光辉，“可纣在吸收负面能量成为守门人‘巨人’陷入疯狂前，他大笑着对我说，‘虽然不理解，但商的子民在你那过的比我好嘛’，把‘守门’的权能交给了我，就用余下的可控力量压制住自己，沉睡在了第四文明的废墟中。”
他见我们沉默着，笑了笑：“既然那家伙都能坚信自己的一套，那我已经做过的事又有什么好后悔的？”
“没有人在那个时刻找到更好的办法，所以是大周一统了天下，那现在，背负着我应尽的责任走下去总是对的——”他张开宽大厚实的双臂，如同将要高飞的鲲鹏，“如今，命运的齿轮因你们的到来而转动，‘闯门人’——纣将在今年的长轮‘芬布尔’苏醒，那时他将成为属于宇宙意志那个时代最强的伪神。”
“等会儿……芬布尔？！”
姬常缓缓点了点头：“是的，那是压制在纣体内负面物质周期性爆发的时刻，那种足以撼动所有时空的力量……凭现在的你我还对抗不了他的污染。”
“可‘门’的权能不是在您那里吗？为什么一定要对抗他呢？”
“孩子们，文明可不只是你们抵达终点前的一个个驿站，他们更是终点本身，这是我利用‘旅者’的能力——穿巡文明得出的结论。而纣那里还有一扇门，只有所有的门都开启，‘黑桥’才会打开，这点拒绝提问——污染。”他将手指抵在厚厚的嘴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对啊，难道不是只要不失去崇高，整个世界都将为我敞开吗？
咳，串台了。
“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取得第一文明尼福尔的赫瓦格密尔，神造之泉——就是当时第六文明中给你的五口泉水的来源。”他一边说着，右手有力扬起，一扇古朴厚重，满是蟠螭浮雕的斑驳青铜大门拔地而出，他抚摸着大门那凹凸不平的纹路，喃喃道：“开门了。”
“……可是，门不是单向的吗？要是我们去了第一文明……”想起第一次被坑进门里的场景，嘴角就不禁有些抽搐。
“首先，‘门’本身从来都不是单向的，只不过是那位主的‘门’封住了所有‘门’的另一边而已。”
“第二——”他从自己的腰带上摘下一个闪亮的黄色小东西，弯腰递给了我——是一个刻着精细花纹，毫无锈迹的沙漏状青铜吊坠，上半部分的花纹中闪耀着丝丝蓝色光辉，“带上它，无论你在哪里，都能迅速传回这里，不过只能用一次。”
“要不多弄几个呗，啥时候我们打不过了就一掐吊坠回城……”
“我的灵魂抽出来一半也就提炼出这么一个。”
看了看旁边还站在那的姬旦，我决定住口戴上吊坠……不对脖子上还有个尤古……哦，她已经成了弗丽嘉脖子上的吊坠，那没事了。
“对了，我们在外面还有一个朋友……”
一旁的姬旦潇洒一挥手：“符凤是吧，走，先一块儿出去。”
……你俩果然认识！
外面。
风吹树影摇曳，于黑暗中形销骨立，如同彳亍不前的送葬者，一盏孤灯在森林中忽明忽暗——正是打着瞌睡的加百列，身旁还趴着几大头双眼已经画上“XX”的巨猪，飘荡着温馨的烤肉香气……
突然，一扇青铜大门和几个身影在她面前出现，看见走在最前面的红发女子，她瞳孔骤缩，红毛却先她一步开口：“符——加百列，我们又见面了。”
加百列耸耸肩，一手扛起弗丽嘉的长剑，一手插兜，踱到门前：“嗯，可惜我并不咋高兴，原因就是见到了你这货，呃，话说这是门吧？”
“……是。”
“那丫就走呗，诶对，江天，烤熟的猪，那个拿上。”
……冒昧问一句，不会是想塞我戒指里吧？
“那不废话，你丫背身上？”
看着嘴上不说但已经不爽到升高了好几瓦的发光体，我长叹一口气。望向同样一脸无奈的弗丽嘉。
——算了，孩子正搁气头上呢。
正要进门，加百列扭过头来，一脸微笑冲姬旦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不管咋样，请接受我对你的鄙视，这事儿就过去了。”便与二人一同扎入门中。
姬旦伫立在有些冰冷的夜中，轻叹道：“总归欠你们一个对不起的。”
苍老的声音感慨着响起：“主那时托付给我的东西终于交给他了。”
她转过身去，望着父亲：“那现在您有什么打算？”
姬常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块油纸包住的方糕递了过来：“喏，孩子，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晴雨阁的芙蓉方糕——现在那家店又开了。”
“呃，谢谢您，只是，您有没有发现，这个方糕对我来说……有点大？”
“……”
姬常默默从方糕上掰下指甲盖小块递给她，剩下的塞回怀里。
“咳咳，至于我嘛——”他从那个后现代感十足的轮椅上拔下一个金属质感的柄状物，一个声音旋即响起：
“脚部残障人士工具4.1版军用型（W7开机声），加拉尔运动饮料，士兵，您的最佳选择！”
紧接着，金属轮椅“库库库KIKI”的破碎变形，组成了支撑他腿部的坚实支架。
“……孩子，什么时候能把这段广告去掉？”他一边对一旁尴尬的姬旦说着，一边挥动长柄，投射出光铸的剑刃，“——总之，重操旧业呗，尽力而为，在芬布尔到来前统一更多兵力。”
“那么，不只是您的女儿，”姬旦戴上那个赤面獠牙的面具，一瞬间，漆黑披风包裹住她，声音也变成低沉的男音，“归墟剑门姬丑，以及归墟七子——不。”
她看向一旁的阎任罗，阎任罗缓缓点点头。
“——现在是八徒，将全力支持您。”
周遭树林中，六道身影浮现，渐渐向这里靠拢，姬旦舞了个剑花，将长剑斩于地下，也斩断天际弥留的最后一抹夜色。
她猛咬一口方糕，一脸严肃举了起来，与朝阳平齐：
“——那么，诸位，一切为了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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