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的眼神透着暗淡，脸上挂起一丝苦笑，“是我最不成功，最自以为是的发明。”
——得亏加百列没跟着过来，不然现在可能已经呼上去了……
“我的师父在死前尽可能抹去了所有与她有关的表层记忆，可那时我总能感觉到自己缺少了什么——”她的语气终于正经起来，却带着一丝辛酸，“——明明自己外出游历了十年，大部分记忆却是一片空白，虽然莫名觉得很合理，可将我记忆中的事情填好具体时间就空出一大片。”
阳光，树林和我们，没有任何声音，倾听着她的诉说。
“……也就是说，你师父只会删档，不会重写代码？”
“为啥你这话听着跟在说我师父是个机械盲似的……”她嘀咕着，“算了继续！”
“咳咳，我老爹——就这老头儿干了三百多年活，当时去世的时候一摊子烂事都抛给了我，还让我辅佐弟弟——顺带提一句，我弟去世后又让我帮他儿子干活。”她扭头白了尤弥尔一眼，尤弥尔尴尬的笑了笑，“所以我整顿朝纲，编订礼乐，等我侄子长大，国事渐稳，就离开了周庭，去了那个在我梦中时常出现，仿佛在提醒我什么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封丘，天下修行第一派，归墟剑门所在地。”
不对啊，按隔壁剧本不应该跑去被陨石热吻过的糸守镇喝杯口嚼酒然后高喊“那码伊娃”吗？！
“到了封丘山角，那天天气很好。”她闭上双眼，面带笑意，“我向层层叠叠的青石台阶上方望去，青草，鲜花，无不折射着灿烂阳光，厚重而毫无装饰的石门上挂着四方牌匾，刻着‘归墟’。如此亲切，如此熟悉……”
“仿佛我以前，就属于这里。”
“可当我迈进山门的那一刻，身旁一切都扭曲，改变，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
这时，她猛然睁开眼睛：“我来到了‘那个地方’——然后，我的梦就醒了。”
“——我找回了曾经被抹去的所有记忆，和许许多多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那是属于已经毁灭的第三文明——一个高度发展的科学侧文明的往事。”
我刚想说什么，一个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那个……虚数空间？”
惊骇转过头，正好与面带微笑的弗丽嘉目光相迎。
——现在魔法侧都这么强吗？一个名词听几遍就能活学活用？
越来越感觉我在团队里唯一的用处就是帮作者水字数了……
“没错，负面能量大片聚集的空间，也是孕育负面生物的子宫——封丘那里的‘现实’与‘负面’之间的屏障特别薄弱，我甚至在那里找到了大量被卷入的第三文明遗骸。”她抬起头仰望着一朵云也没有的孤独蓝天，“慢慢的，我发现了‘真相’，却花了很久去接受它。”
“——文明是一个雪球，越滚越大，直至崩坏。”
“负面生物这么强大吗？”我回想起碰见的各种负面生物——有父爱如山的，有擅长表演的，还有本体一发淦碎的……
“不，这正是问题所在，第三文明‘死’于黑洞。”
她摇摇头，长叹一口气：“黑洞形态有很多种，比如这种‘负面黑洞’，一个文明存在时间越长，在对应空间‘负面’质的”数量越积越大，质量不断增加——”
“引力增加，”我想到了什么，“然后慢慢形成形成连光都无法逃逸的黑洞。”
她颇为赞许地点点头，像极了破天荒表扬我没睡着的雾里老师：“接近了，但比这更可怕——先给你们点希望吧，”
“其实负面空间也好，负面生物也好，他们都能对负面物质起到一定调节作用——只要他们存在，就会在其运动过程中不断再将负面物质转化为正常物质。换句话说，他们也是这个宇宙‘生态系统’正常的一部分。”
老实告诉我，神编代码的时候是不是偷看初中生物课本……
“分解者？”弗丽嘉再次脱口而出……不是我以加百列的节操担保拉兹拉德课本没这玩意儿啊？！
——我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惊悚，尤其是她依旧一脸和善的冲我微笑着……
“可以这么理解。但坏消息来了——‘只是滚雪球的时间还不够。’”她耸了耸肩，“负面物质会伴着文明发展越积越快，超过了负面生物的‘消化’速度，渐渐在负面空间形成黑洞，最后超过某个阀值，原本与正常世界互不干涉的虚数黑洞突然爆发——”
“轰。”
“巨大的引力会撕碎一切，黑洞再慢慢蒸发，归还正常物质，大家一起重开。”她又苦笑一下，“这就是我所得到的第三文明毁灭的真相，一个法则层面的死循环，但当时还有个疑点——我从残存的第三文明监测装置得知，几乎是在黑洞爆发的一刹那，这片空间又立即恢复了原貌。”
“这……老师老师，我有问题！”我举起手，“好像有个逮不住原理，说什么‘粒子位置越确定速度越不确定’，根据这个原理，黑洞中粒子位置确定，因而速度有可能超过光速，才能逃逸黑洞，实现黑洞蒸发——这个过程应该很慢吧？”
“嗯，这位同学认真听讲了，但不多。”她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眼镜挂到了鼻梁上，“首先，那应该叫测不准原理吧？”
“呃，这个，大概是咱们不一个宇宙，叫法不一样……”
——特性，我这叫合理利用特性！
“彳亍吧。”她撇撇嘴，“第二点，你也说了，‘不确定’，这是概率问题，神既然会掷色子赌博……”
断罪的天平，直接作用于果的长枪……
我脑海之中打了开塞露似的灵光乍现：
“——祂就也会出千？”
“应该是这样，”她从身后披风中掏出一个赤红色的狰狞面具，就这么凝视着：“不过，正是如此，第三文明留下了他唯一的幸存者，我的师父，单莫。”
“不是这怎么可能？”我有些震惊，“哪怕只是一瞬间，那也是黑洞啊？”
“因为她本身就是负面的代行者，负面生物，不过是善意的——很不可思议？”她看着几乎可以口吞鸡蛋的我，笑了起来，“负面生物也拥有自己的人格，只是形态构造，活动机能与我们不同而已——而我的师父，十分热爱诞生自己的第三文明，甚至自我认知成了人类，给自己起了名字，融入了那个科技社会。”
“……可第三文明还是毁灭了。”
“因为师父觉得自己是人，一直在现实空间里啊。”她有些无奈，“虽然说负面生物只要活动就会转化物质，可这样只能维持最低效率运转。”
……这算啥？无意识摆烂？
姬旦眼神游离，纤长手指轻抚血红面具：“第三文明毁灭后，师父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因为这一切与她有关。”
“——其实，负面生物确实带有诞生他们的主要情绪倾向，可他们刚出生时却也像无垢的婴儿般单纯，结果就是当他们吸收负面情绪或自己产生负面情绪后，常常会陷入自我矛盾，以至于不承认自我，就像一杯浊水，渣滓越沉越多，上层的水就越是清澈，这就是负面生物人格的不稳定性。”
“于是，在第四文明，单莫彻底分化成了两部分，我师父那部分为了使会毁灭文明的那部分不苏醒，教会了我们七个能杀死她的方法，彻底毁灭了她，消弭了关于她的一切。”
……这是我迄今为止听说的最可怕的精神疾病！
“恶的一部分叫做‘幽’，善的一部分就是我师父，丹墨韵，她化名姜尚，帮助我父亲一统天下，建立了大周，创建了天下第一宗‘归墟门’，教会了我们‘气’，如何正确使用负面能量——别那么惊讶，我们就是这样做的。”她顿了顿，如吟唱般低吟，“一面与神为伴，一面为神之敌，一面与虎为伴，一面谋虎之皮。”
——她的意思是……？
“我想起了这些，在那漆黑虚数空间中用我得到的第三文明的知识，竭尽所能地将其转化为一个个术式，设计了一代又一代圣能抑制装甲，推导出负面物质的术式表达，创造了圣能抑制器，最后甚至克隆了无数自己的躯体，将思维‘拷贝’进去，与圣能系统连接，就是为了在我们的文明崩坏以后指引合适的人转化为类负面生物——就像我刚才说的，原生负面生物人格不稳定，我把我能想到的，能做到的都做了。”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有些哽咽。
弗丽嘉意识到什么：“那你现在的躯体……”
“克隆的。”她猛吸了一下鼻子，“也就把熊加了一码而已……”
……你究竟在为什么悲伤啊喂！
“周历16632年，现历3233年，第四文明于十二时三十分崩坏，比预计阀值早了整整七万年，直到那一刻，困扰着我的第三文明黑洞消失问题解开了——一个带着我遗憾的答案。”她有些出神地望着脚下翠绿：
“——祂的存在，不，是祂存在过。神死了，不知道为什么，宏观宇宙历经几百万亿年形成的宏意志死了，第四文明，死于宇宙崩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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