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是血色的，闪着陌生的光辉。眼前的场景让我不知所措，哭泣着的妹妹，紧紧地抱着我。她的泪打湿了身前的衣服，那种感觉，滚烫而揪心。
我还不明白兄妹之间的界限在哪里，之间的行为怎么才算出格，我应该在乎妹妹到什么程度。
这些事情我完全没有头绪，在这个世界上，我平凡而简单，轻如最渺小的灰尘。而妹妹的出现，让我觉得我是有一点独特的，在别人的家庭中，是没有这样的同辈的，他们在家里的生活是孤独的。
而我的时间和空间里开始会有妹妹的参与，会有区别于独生子女的独特体验。
会有人拉着我出去买东西，会有人无条件地对我露出笑容，会有人因为我的情绪的变化而高兴或难过。
这是妹妹给我生活添加的色彩，它也许还没有绚丽到可以填满我的空白，成为一副著作，但也已经让我开始明白了一些事情。
虽然大抵都还是朦朦胧胧的，如同出没在雾中，但我相信，我一定会逐渐理解它们。
我摸着妹妹的头，缓缓的，一下又一下，直到她慢慢停止了啜泣。
[……呜呜……哥哥……]
妹妹用柔软的声音呼唤着我。
[对不起。]
我现在的大脑还是很乱，理不清很多道理，但我知道我起码可以说这个。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那么凶。]
我真诚地道着歉。
[……哥哥……不用说对不起的……]
妹妹在我怀中小声说着。
[不好好上课……是我不对啦……老师也说过，学生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好好上课……]
这番话说得我有些无言以对，我不想再让妹妹有什么负面情绪了。可又不想把她往错误的方向去引导或者安慰。
[嗯……虽说这样也没错了，不过一直上课是会很累的，稍微……休息一下也不会怎么样……]
但我还是这么说了，现在在我心里首要任务就是把妹妹的情绪安慰好。
[……真的吗？]
妹妹的表情有些疑惑，纯真的眼睛看着我，让我不知该如何面对。
[……是真的。]
[那……哥哥会……因为这个讨厌我……吗？刚刚……哥哥……哥哥……]
妹妹说着说着，语气里又带着哭声，脸上一片哀伤。
[当然不会了，刚刚我是有点冲动了，我们是兄妹对吧，我可是……最喜欢妹妹了。]
我第一次说出这么直接地表达情感的话，但为了不让妹妹再哭泣，我也就只能红着脸豁出去了。
[哇……]
妹妹小声地惊叹了一下，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真的就是说变就变啊。
原来我只要表现出喜欢，妹妹居然会这么开心吗？这让我有点没想到，不过仔细回顾一下之前和妹妹在一起的时候，感受到她对于我的信任和依赖，我也觉得很不错就是了。
亲情真好，家人之间的羁绊原来是这么美好的东西吗。
[哥哥——我也喜欢哥哥——我不会再惹哥哥生气了。]
妹妹整个人都活跃了起来，仿佛之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看着她这幅样子，我也做不到再板着一张脸了，向她露出笑容，把她的手牢牢地握着，希望以此让她明白我话里的真心。
[那么，回家吧。回去后，再让我好好看看你的画吧！]
我如此向妹妹宣告着，牵着她向家的方向走去。
……
到家了以后，妹妹跑到自己房间，“咚”的一声丢下书包，接着很轻快地向我跑来，手里还拿着刚刚的画，还有新的纸和水彩笔。
[哥哥——来画画吧！]
妹妹的语气很高兴，带着一股冲劲，眼神中满是希冀。
[哦，哦哦。]
我嘴上答应着，不过心里还有点犹豫。
因为我自认为没有美术天赋，之前也从来没有画过画，低年级的美术作业基本上都要被身边的同学笑话两句。
说不定，刚刚妹妹的那副简单的画作，现在的我都难以复刻。
嗯，就是差到这种程度。
不过认真说起来的话，其实妹妹上课的那副画作其实还蛮不错的。虽然对于景物的刻画比较一般，但是对于人物的描写还是很细致的。不管是衣着还是表情，线条是简单的，但却蛮生动的。
用简单的笔触勾勒，却给人以无限的感觉。这种像是大艺术家才有的能力妹妹好像稍微稍微沾了一点边。也许是有作为家人的偏心在里面吧，妹妹此时的画作的优点在我眼中被无限放大。
这让我觉得很有成就感，因为这样聪明有天分的孩子是我的妹妹啊，我想想就觉得有点想笑。
不过嘛……说起我的技术，那就……一言难尽了。
[哥哥——为什么不说话？]
见我愣在原地，妹妹发问。
我咬了咬牙。
[没事，好吧，把笔给我，让我来画吧。]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这么全神贯注，拼尽全力去画一幅画，赌上作为哥哥的荣耀与尊严，起码不能比小这么多的妹妹画的差吧。
我的表情变得坚毅了起来，妹妹看见我这幅样子也“哇……”地呼出了声。
深吸一口气后，我落下了笔，以流畅的运笔和脑中疯狂的构想填涂着画纸。
[哦哦……]
妹妹再次惊呼。
十分钟后。
[啊啊……]
妹妹发出我不想听的声音。
我的那副画……终究还是让人没法把它和绘画联系在一起。不，不止绘画，可能连涂鸦都算不上吧。
我本是想画一个我和妹妹一起放学的背影图，就是在笔直延伸的道路上，有我和妹妹一起回家的身影，路的左右两边有高楼，头顶有天空，有夕阳。
我本是这么想的。
但因为自己是在没有艺术细胞，而且一上来就是挑战这种构图中有近景远景的东西，失败好像就是必然的了。
再加上线条虽然圆滑流畅，可惜结构感太差，没有一根线的位置是摆对了的。导致整个画面都让人感觉乱七八糟，没有一点条理感。
[这……这……]
我说不出话，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真是丢人啊，不仅没有在妹妹面前挽回自尊，还更加尴尬了。
[哥哥画的……和我画的不一样诶……]
妹妹终究是开始评价了。希望不要让我太难堪啊。
[这……这是我的风格嘛。]
[这样啊……哥哥的风格好有意思！我也想学哥哥的风格！]
妹妹以她的方式给我找了台阶下，虽然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啊？那，那还是算了吧，我的风格不太符合大众的审美。]
我生怕给妹妹灌输奇怪的知识，连忙纠正她的想法。
[是么……？不过，哥哥的画确实是乱乱的……我没有见过乱乱的画耶——第一下看的话……也是乱乱的。]
看来妹妹心里还是明白的，还是有很正常的审美的。知道这一点我就放心了。
[不过啊，看多了也就觉得看的还好了啦——毕竟是哥哥画的嘛～]
[啊啊？什么叫“毕竟是哥哥画的”啊？]
[嗯？就是因为是哥哥画的啊。]
这说了和没说一样啊。不过我好像有一点明白。
妹妹把画举过头顶，细细观摩着我的画，一边笑个不停。
[那个楼高的比太阳都高啊……还有的楼都在路下面了——嘿嘿，哥哥的画好有意思啊。]
我惊喜于妹妹居然还认得出我画了什么东西，同时对于她的评价有些在意。
哥哥的东西只要习惯了它的存在就会慢慢变好吗？以妹妹的逻辑来说好像是这样的呢。
我很丑的画，因为作者是我，所以妹妹会喜欢吧。就像因为身边的人是妹妹，所以我才对于自己完全不擅长的画画也要逼迫自己做下去。
可我明白，我只是为了维护兄长的一点尊严而已，况且现在还不清楚那可怜的自尊还剩多少。那妹妹呢？她又是为了什么，会去习惯并接受一个来自于我的东西呢？作为妹妹应该是被保护的，被爱的，而不是冲在最前面照顾每一个人。
那是比她大的人该做的事，就像我。现在这个家庭里面，或者在她的人际关系里，她就是最小的那颗苗，她没有必要去迁就谁。这是属于她这个年龄段该有的任性和快乐。
看见好笑的就要笑出来，遇到悲伤的就应放声的哭，这样的不顾一切也只有她现在的样子才能做到。
我是做不到的，因为我要让妹妹做到，所以我必须放弃一些任性。
我不明白眼前妹妹为什么对着一个自己也承认了的很糟糕的东西，去让自己接受，甚至喜爱。而且从她的反应来看，还是蛮真诚的。难道她的那句这是哥哥画的其实没有那么多含义，只是单纯的信任或者依赖我？……
在我思索之时，家里的门开了。
[我回来了——]
是妈妈的声音。
妹妹高兴地冲出去，手里还拿着我的画。
[欢迎回来！]
妹妹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却又洋溢着满满的温暖。
我也走到房间门口，看着客厅里的妹妹和妈妈。
妈妈抚摸着妹妹的头，脸上是很动人的笑，这样的笑我都很少见了。
妹妹拿着我的画妈妈面前挥舞，一副骄傲的神情。
[看！这是哥哥给我画的画哦——]
[哦？是哥哥画的吗？]
妈妈有些惊讶，不过也是理所应当的，当年的美术作业就是妈妈和我一起度过难关的。
妈妈把视线移到画上，脸上的笑突然有些僵住了。
啊啊好烦，我知道画的不好啦。
[哥哥的作品……一如既往呢……]
妈妈以有些呆住的语气开口。
不过妹妹显得很兴奋，双手放在胸前，一副期待满满的样子。
[真的吗真的吗？！哥哥以前也画过吗？！哥哥——我要看！]
妹妹向我跑来，面对面地抱住我，把额头抵在我的腹部蹭来蹭去。
我有些慌张，以前那样丢脸的东西是万万不可被妹妹看见的。
我以求助的视线投向妈妈，却对上了妈妈饱含欣喜的眼神。
我一开始还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身前令人瘙痒的触感，妹妹微微加重的鼻息，还有这撒娇的行为，都在告诉妈妈，我和妹妹已经是正常的相亲相爱的兄妹了。
妈妈作为父母，看到儿女相处的非常好，开心也是必然的吧。
我微微有些脸上发热，最后开始红起来，同时也学着妈妈刚刚的样子，抚摸着妹妹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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