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季昂感觉自己似乎在做梦，但又感觉不像是梦。
他紧阖双眼，感觉视线被眼睑遮挡后是那么的漆黑，如同一片静谧的黑夜。在黑夜下，两点星光从无到有，微微闪烁，紧接着绽放出了规律的、对称的、刺眼的光芒来。
什么？好像听到了什么。有人在跟我说话，还是说，这只是风掀起的落叶声？但自己确实是听见了，似乎有一个女人在自己的耳边呢喃着什么。
拯……救？拯救什么？谁来拯救？
蓦然，一切都变了。光芒和声音之后，是一阵清香，好像是洗发香波的气息，但又有些花朵的芬芳，不像是工业品才有的味道，而是带着水波的清新和泥土的芬芳，还有若有若无的花蜜香气。
在罗季昂沉浸在这股迷人的香气时，一股刺痒的感觉从耳际拂来。像是低垂婆娑的柳叶，或是秋风吹散的落花，它轻轻蹭过自己的耳畔，像是落在了自己的肩上。接下来，一股温热又柔软的触觉传递到自己的双唇。这是……棉花糖？
不，应该不是棉花糖，没见过会动的棉花糖，还会主动往自己嘴里送。
味蕾传来一股香甜的味觉，如蜜似饯，可口怡人。
感受着丝丝甜水带来的美妙触感，罗季昂不由得怀疑，难道真的是某种糖？
他主动伸出舌头，去舔舐这股美妙的糖浆，感受着身体摄取到了糖分，他觉得自己活过来了，身体似乎渐渐补充到了能量与活力。
随着自己与世界的联系重新变得牢固起来，罗季昂能感觉到，似乎有一双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
倏然睁开双眼，罗季昂猛地坐起来，却被木板撞到了额头。
“嘶……”他捂住额头呻吟起来。
“哎呀，你醒了？”
听到一句清澈悦耳的女声，他猛地转头，看见一个女人坐在床头。她身着黑裙，身姿妖娆。她握着一块米色手帕，优雅地贴着自己的嘴唇，似乎是在擦嘴。
她刚刚是吃了什么东西吗？罗季昂隐约觉得，她这是饭后擦嘴，脸上还挂着一副“多谢款待”的表情。
“这里是？”
“我家。”那人说道，“不好意思，阁楼太矮，你个子又太高，床我都是放在墙角的，所以你坐起来会被撞到额头。”
“没有关系。”罗季昂轻抚自己的额头，又问道，“我是在做梦吗？我记得我之前，是不是快要死了？周围全是怪物……”
“嗯，你没有做梦。”她打断他，“你伤得很重，是我救了你。”
罗季昂不知道她是怎么救的自己，但比起表达好奇，更重要的是感谢：“谢谢。”
“无妨。”
阁楼里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请问，”罗季昂主动开口问道，“请问你的名字是？”
“叫我睡莲就好。”女子笑了笑，露出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美丽的笑容，“你呢？”
“我？我叫罗季昂。”他说道，“罗季昂·格里戈里耶维奇·拉斯科尔尼科夫。”
“什么？”睡莲傻眼了。
“罗季昂·格里戈里耶维奇·拉斯科尔尼科夫。”
“啊？这……”睡莲扳着纤细的手指说道，“这名字也太长了吧？罗季昂·格里戈里耶维奇·拉斯科尔尼科夫先生？”
罗季昂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叫我罗季昂就好。”
“有没有更亲昵一点的称呼？”
“有。”他突然觉得很难堪，让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用昵称来称呼自己未免有些……不过她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罗佳。”
“罗佳？”睡莲用指尖点在自己的下巴上，“是个好听的名字呢。要不再亲昵一点？叫你罗佳佳？佳佳？”
“这也太……”罗季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恕我敬谢不敏。”
“哎呀，还会说成语嘛。”睡莲眼眸弯弯，笑得如同月牙一般好看，“挺博学的嘛，你。”
“还，还好吧。”罗季昂揉了揉头发，被子从他胸前滑下，露出了他那线条精致但强有力的胸肌、腹肌以及双臂。
“……”他愣了愣，拉开被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彻底确认了一件事：他现在是裸体。
“我，我的衣服……”他喃喃道。
“我给你脱的。”睡莲捂嘴笑道，“之前看你还挺瘦的，想不到嘛，里面居然这么结实。”
她看着床上这位略显慌张的纯情小处男，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像是一株盛开的蔷薇。
“对了，那把刀是你的吗？我给你捡回来了。”她双手托颊道，“挂在下面了。”
“带护手的长刀吗？是我的。”
“练过兵击？”
“我父亲传给我的遗物，我……谈不上会什么。”罗季昂撇头看向一旁，眼神落寂。
“是吗？”睡莲对这个人死去的父亲没什么兴趣，她现在满目满脑满心都是他，“想不到你还挺勇敢的，居然敢和那些怪物打架。”
“毕竟命悬一线，只能拼了。”罗季昂苦笑道。
“哟，又说了个成语。”睡莲伸出手指，停在半空中，“对了，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只要是我能办的，一定会答应你。”
“能不能……”睡莲的脸蛋红起来，她有些忸怩地说道，“能不能……让我摸摸你的腹肌？”
“啊？”
“可以吗？”她露出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来，楚楚动人的姿态瞬间就勾走了罗季昂的意识。
“可，可以。”
睡莲扑哧一笑，再也不犹豫，直接伸手摸在了他的腹肌上。
“好硬啊，我还是第一摸男人的腹肌呢……八块……巧克力一样，嘻嘻……”她红着脸颊，手上的动作越来越不老实，“而且……好烫！”
罗季昂的面色越来越窘迫：“睡，睡莲小姐？”
“不要用敬称。”睡莲用手指抵住他的嘴，“咱们都是这个关系了，不准用敬称。”
罗季昂愣了。
什么关系？在自己昏过去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眼睁睁地看着睡莲对自己的身体“上下其手”，身体僵硬着一动不敢动。他尽量移开目光，不再看她，视线却越过她窈窕的身姿，见到了阁楼窗户上的奇怪景象。
似乎……有一个长手长脚，长着翅膀的生物从窗口飞过去了？
那是什么？和自己在街上见到的怪物们是一类“生物”吗？
显然，睡莲小姐并不在意这些诡谲的存在，她只是沉浸在对方火热的躯体之中难以自拔。
屋里一片昏暗，随着外面阴沉的月光，可以勉强看见二人映在地面上的影子，修长、纤细、鬼魅。
罗季昂觉得，这间屋子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享受着睡莲小姐的“特殊服务”，他趁机观察了一下阁楼，发觉这里出乎意料的狭窄、逼仄，只有一个白色的小柜子、两盏台灯、一张木制小床（自己躺着的这张床）、两支可以折叠的三角凳，还有阁楼中央的金属衣柜（只有这里的高度是合适的）。这就是屋里所有的家具了，甚至连一张桌子都没有。
“好热，真的好暖和。”睡莲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有些害羞地看着罗季昂的胸膛，“好想用脚踩。”
“啊？”罗季昂吓得叫了一声。
“现在天气很冷了。”她轻飘飘地说，“我的脚好凉。你知道吗？我的脚总是凉的，尤其是这个季节，真的很冷。”
“那……”
“可以用腹肌帮我暖暖脚吗？”
罗季昂下意识想拒绝，但又想到自己早就给了承诺。何况人家救了自己的命，这种小事情，怎么拒绝？
“可以是可以……但能让我先穿条裤子吗？”
“今天只是用用你的腹肌罢了，不会踩其他地方的，你放心。”
睡莲按住他，不由分说地坐到床上，抬起那双浑圆修长、温润如玉的美腿。她的双腿裹在黑色的丝袜里，足底的丝袜被玉足微微撑开，将浑圆泛白的足跟以半透明的姿态展露出来。
那对勾人心魄的脚丫轻轻地踩在罗季昂的腹肌上。感受到足底传来一阵温暖又坚硬的触觉，睡莲舒坦地呻吟了一声。
她仰起头，美目半眯，眼角噙着一抹晶莹的泪水。那种温暖的感觉真的好舒服，好舒服。她不自觉地扭动身体，双腿微微痉挛，脚丫似乎不受控制地分开，一个朝上抬，一个朝下挪，不老实地摩挲着。
罗季昂眼睛都快瞪红了。他这辈子第一次受到女人如此大胆且魅惑的引诱，就快要蚌埠住了。
这时，睡莲停下了充满挑逗意味的动作。她收回双腿，一脸暧昧又带有暗示地道：
“憋不住了吗？”
“我……”
“呐，罗季昂。”
“嗯？”
“你怎么看我的？”
“怎么看……我还是第一次认识你。”
“我也是第一次认识你，但我有一种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那份直觉告诉我，你就是那个人。你呢？”
“睡莲……”罗季昂看着她，内心有股一见钟情的冲动，但他耻于说出口。
她说她对我有感觉……是那种感觉吗？是和我一样的感觉吗？
“我，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对得起……你。我不想辜负……”
“你不需要刻意地去做什么。”
睡莲俯下身，轻轻贴在罗季昂的身上：
“告诉我，你想要我吗？”
罗季昂愣住了。他不知道如何去回答，但他脸上的表情和眼神早已将他出卖。而这一切，都被对方看在眼中。
“我……”
他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没有男性会拒绝你的魅力，睡莲。”
“很好。”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睡莲羞涩地笑起来。再怎么大胆，自己也是第一次，怎么不会害羞呢？
“救你的前提条件是，处男处女之间最纯粹的初吻。它意味着爱人的结合。”
“这……”罗季昂一时间大脑停止了运转。
她为了救我，委身于我？她为我付出这些……那我……
“你愿意娶我吗？”
结婚？
闪婚吗？初次逢面的男女，就这么在一起了……世界上真的有这种感情吗？
他的大脑被复杂的信息和情感挤压地近乎过载，甚至还花了十几秒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对我……一见钟情了？
那我对她又是怎样的感情呢？
……真的能和她在一起吗？
……难道不需要考虑将来吗？
睡莲微笑着凝视他的脸，耐心而又自信地等待他的回复。
在罗季昂的目光中，睡莲的脸似乎已经镌刻进了他的眼珠，或者说灵魂。在思考的途中，时间流动得时而快，时而慢，如同湖面上的波浪，一浪又一浪，起起伏伏，逶迤荡漾，飘忽圆转。一念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又或者说，他用尽一切精力去思考，却只度过了一瞬。
如果和她结婚了，那就是说……和她成为了家人。
家人……
家……
他突然回过神，深呼吸几秒后，郑重地道：
“如果你也接受的话，我愿意。”
“轰——！”
窗外，阴沉黯澹的晴空中闪过一道刺目的光芒，旋即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雷鸣声。
“很好，那就让我再来救你一次……顺便，做些夫妻间该做的事。”
睡莲骑在罗季昂的身上，开始褪去黑色的肩带。
罗季昂有些傻眼：“现在吗？”
“就是现在。我想把你撕裂，让你的一半与我的一半融为一体。我要熬干你的血液，割开我的纤维，再把它们缝起来。我们的身体会摆在一起、关在一起、锁在一起、混在一起、缠在一起……直到铜架上的我们变成一个人。”
睡莲伏在罗季昂的胸膛上，冲着他的耳垂微微吐气道，“我们将会无处不在，却又无可容身，我们于破晓前的黑暗中结合，化为混乱的无序，成为爱情的交响曲。所以……
“我不要等。”
阴沉萧瑟的季节，雷鸣电闪之后是狂躁的北风，它掀飞地上的落叶与尸骸，敲碎困顿小屋的门扉与花窗，折断枯木的分支和树干。街道上，惊慌失措的警报声和撕心裂肺的嚎叫声此起彼伏，伴随桌上窥视命运笔迹的扑克牌，它们将会预示未来。
两个走向毁灭之人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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