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完全没道理啊？”李广宁看着对面喝茶的家伙，感到匪夷所思：“你们四神做事都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吗？”
“我们本来就不打算伤害奎岁，她目前力量过于弱小，她的理念也过于粗糙，空有一个毁灭世界的宏远，但没有支撑这个理念的基石。所以她无法击败我们中的任何一个。要达到灭世的条先决件，她得比四神加起来还要强大才行。”
说着，李释然喝了一口茶水，指着李广宁，继续说道：“因此，你的存在至关重要，你需要引导她变强，而且你必须在末日降临前离开她。
“在末日降临时，一切生灵，不论是凡人，圣徒，天使，主神，包括奎岁，便都会赢来她定的死亡。至于你，则有可能活下去。”
这话悲怆天使好像说过，不过李广宁此刻脑子乱成了一坨浆糊，问题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他还是不理解：“你们四神为什么要支持一个邪神毁灭世界？”
李释然：“命数已定，不可改变的事情，我们也不会强求。如果到了时候，我们这些老家伙再自私地想要苟活下去，那大家就都不得体面了。”
李广宁：“你不就是操纵命运的神吗？‘命数已定’，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会不会显得有些讽刺？”
李释然：“命运是纺锤型的线路，又像是流淌的河流，最终要么汇聚于一点，要么流入海洋。想要改变，要么沿着原路返回起点，要么等待海洋蒸发，云层带着雨水落入河流的源头——我们已经受够了这种轮回，所以奎岁才会在默许中诞生。”
李广宁摇了摇头：“抱歉，我无法理解你的思路。”
李释然：“没事，以后你会理解的……等你回到现实后，我会给你植入一段虚假的记忆，让你在奎岁面前蒙混过关。”
接着，他不等李广宁搭话，自顾自地拿出了一枚兵人棋子——看颜色形状，正是那局桌游中，“报丧的”所使用的法师兵人，那个让李广宁头疼了许久的东西。
“醴臩寕，涴鬏酾聻。”李释然说了一句无法解读的短句。接着，他将这个兵人丢给了李广宁。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广宁接住这个兵人，疑惑地问道：“这是那局桌游剩下的兵人吗？”
“这是给你的临别礼物。李广宁，马上我们会重新封闭奎岁的本体，她又会失去神力，变成那个普通的少女。在这个糟糕的世界，你没点本事，还真不好保护她。
“记好了，这个世界极度混乱，是造物主胡思乱想出来的残次品。
“这里有信奉我等的疯癫修士和狂热教派，他们会想尽办法追杀并折磨你们；
“这里有海底和地下的废都古城，那里潜藏的怪物和妖魔会以你们为食；
“伪人和异族会将你们制作成法器，国家和组织会以你们为工具；
“不论是高悬的星辰，环绕世界的白墙，深渊的冥界之海……你都要保持敬畏。毕竟，我们不会保佑你，所以，那些依附于我们的存在，也不会给予你任何慈悲。所有人都可能会成为你的敌人。以上这些告诫将铭刻在你的潜意识里，伴随你直到末日。”
他说完这些意义不明的话，打了个响指，李广宁手中的兵人就碎开了。
“去找奎岁吧，她一直在找你。”李释然说道。
李广宁忽然感觉额头发痒，想要伸手去挠，这才惊觉，那两只角又长回来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自己一脚踩空，开始从惊人的高度下坠。耳旁狂风呼啸，自己如同一颗投向广岛的原子弹，似乎要一去不复返了。
李释然在高空，无言地看着下坠的李广宁。悲怆天使所化身的四人降落在李释然身旁，对着他恭敬地跪下，低着头，紧紧贴着神国的地面，爬到了李释然身前。
就连那个婴儿也咿咿呀呀地用肥嫩的小手在地上艰难爬行。
“你们先回去吧，我会给你们重塑身体的。”李释然说着，重新盘坐在地上，拍了拍老人的脑袋。他的身体被黑暗浸润，重新变成了那盘坐不变的黑影。
***————***
李广宁现在极其慌张，他在空中胡乱挥舞四肢，想要自救。
直到重重地砸到大地上，在地表撞出了一个深坑。
李广宁很神奇地没有受伤，不过他的头部还是由于重创昏了过去。等他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发现奎岁正坐在身旁。
这个女孩将李广宁扛出了深坑，还脱下棉衣给他做了个枕头，此时，她正担忧地看着他。
见李广宁睁开双眼，她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但笑容稍纵即逝。
李广宁：“奎岁？”
奎岁：“你是李广宁吗？你没有被轮回之环座下的天使夺舍吧？”
李广宁：“应该没有吧，我不确定。还有，你真够傻的，如果我真被夺舍了，你问我我肯定说没有，所以问了也是白问。”
奎岁终于放下戒心：“这么喜欢抬杠，看来是你没错……你被他们拖入神国的时候我真吓死了……你怎么逃出来的？”
李广宁搜索起自己脑中模糊混乱的记忆，此时，李释然制造的虚假回忆趁机侵占了他的大脑。
他缓缓开口，道：“我记得，那只大手把我拖入神国后，就有一大群形态各异的天使，围在我的身旁，说是要审判我，和那两个魔鬼。
“这时候，一个坐在神国中央的黑色人影忽然站了起来——我看不清他的脸，但看得出他是天使们的主人，相比他就是轮回之环了——这个黑影忽然就开口说了些什么。
“我听不懂他的话语，但那些天使能听懂。有个天使就传话说，要让我和那两个魔鬼完成之前未完成的桌游，因为我们都向圣父起誓了，所以游戏必须有一个结局。
“……于是我和魔鬼重新坐下，继续投掷骰子，继续问答……我也不记得我们的问答持续了多久，也不记得是怎么结局的。反正，最后我赢了。圣父答应了我的请求，让我回到了现实，那两个魔鬼则被抹除了。”
“你居然赢了？轮回之环居然放过了你？可你头上这两只角怎么又回来了？”
“角？”
李广宁摸了摸脑袋，脸色一变：“那俩魔鬼明明死了，怎么又回到我头上了？”
之前，和那两个魔鬼对局后，他们设下陷阱，让李广宁成为了悖论容器。两个魔鬼也成为了他额头的双角，借此与他融合成了绝望天使，教唆他去挑战天使长——再之后就就是李广宁被悲怆天使给打爆了，奎岁救场。
此刻，两个魔鬼已经被圣环抹杀了，可这两角却又长了出来。李广宁慌张地坐了起来，想要拿东西砸掉这对羊角。奎岁则用力按住李广宁不断晃来晃去的脑袋，仔细盯着这对角看了一会，辨识出了上面的文字。
“你这双角上的纹路全是各种古代文字，都是圣环的诅咒。”
“什么诅咒？”
“——你将背负着被唾弃的天使长的名号，成为绝望天使。你额头左边的角名为冷漠，右边的角名为残暴，你所犯下的一切恶行都将成为你的力量，也将成为审判你的罪证。”
“听着像是脑残宗教对他人进行绝罚时说的废话。”
类似的话语在中世纪的教廷很常见，也就是俗称的“开除教籍”，作为无神论者，李广宁经常和室友们开各种宗教的玩笑，讲各种地狱笑话取乐。
奎岁倒是很严肃：“这时候你就别说烂话了！这是很要命的麻烦。以后你无论走到哪里，你的双角都会引来注视，你会被那些自命正教信徒的傻子追杀。一旦你被杀死，那你的灵魂必然会被神灵收割，经历近乎永恒的苦难折磨。”
这话说得有点可怕。李广宁也怕了，问道：“那能找个老虎钳，帮我把这两角拔了吗？”
“拔下来你当场就要死了。”奎岁无可奈何：“……算了，你回来就好，以后我恢复神力，我会帮你消除诅咒的。”
“你神力又消失了？”
“……是啊。”奎岁有些沮丧。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在切片世界崩塌后，就落到了这片森林，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办法去神国救你出来，结果，刚才就忽然到你从天而降，砸到了地上。”
“那不是挺好的嘛，乐观点，有什么好沮丧的，至少我们重逢了，而且我们都完好无损，我还多了两只角……话说这里到底是哪里？”
“应该是萨克森堡附近的森林，城市就在我们东边。”奎岁指了指东方，透过树木枝叶的间隙，依稀可见那座高高的教堂塔尖。
此刻，萨克森堡的帝国教堂里，正在举行新任大主教的就任仪式。即将成为整个帝国教区大主教的人，是“神圣辉光艳阳，无尽轮回，周天星辰以及圣域天穹护卫者骑士团”的二号骑士，元二。
他现在已经恢复了本名“奥多内，科隆纳（Oddone Colonna）”。人们甚至为这个大主教起了个称号头衔“皮耶鲁三世”。
这是明显的僭越，因为只有至高圣教总教廷的教皇，才有资格起称号头衔。这种明摆着另立中央、分裂教廷的举动，却没有引起任何反对。因为这是活圣人“元天幕”亲口说出的神谕。
没错，元天幕此刻已经是双重神选圣徒，行走在大地之上的天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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