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爱丽丝……多么漂亮的名字,与她的容貌,一同让我回想起曾几何时故乡的花田,伴随千千万万枝的鸢尾花,衔着蓝紫色的剑叶。爱丽丝,爱丽丝,如花般,如花般美丽,站立着便宛若青空中的虹彩……
那不过仅是一次偶然的邂逅,却足以将那个前方,为我驱赶那些惹是生非的乡人的背影深深烙印在我的一切之上。诚然,这样孤独生活着的我,也会被这样的花鸟风月拉入世俗的烟尘之中。
她是我在这片陌生土地上所交好的第一个友人。爱丽丝·玛佩尔,马亚普尔子爵的第二个女儿,玛佩尔的二小姐。她的行为举止从未体现出寻常贵族与平民间的疏远感,但那份独显于血脉中的典雅又会自然而然地散发。
我不知道二小姐为什么会对当时的我,一个一穷二白的异乡人秉持着如此友好的态度……我向二小姐提及,她只回答了我一句话:我应把这里芷兰视作永世的故土。
那段时间,那段与二小姐结下友谊的奇妙时光……主,我是多么希望能够让这岁月天长地久。
于是乎那时的我想做些什么。因着那些绘制着图画,描写征讨魔物,忠诚守卫主人的骑士的小说,我想成为一名与荣光相随的骑士,成为爱丽丝二小姐的骑士……
也许是尚且留有自知之明吧,我能明白,这幅羸弱的身躯,支撑不起这片梦。
那时的里芷兰镇里有个约莫四五十岁的流浪汉,居无定所,平日里总是以一幅醉汉的模样示人。忘了是从何人处打听到了他的过往,这名每日以酒精麻痹自己的男人,竟也曾是猎魔军内一名职位不低的军官,不知为何流落到了如今的地步。为此,我经常去镇里的酒馆周围找他,去求他教导我战斗的技巧与剑术——他的破烂长裤边上,总是佩挂着一柄迅捷剑。
经过无数次的请求,他才愿意做我的师父,传授他的毕生所学。也许是我的死缠烂打让他烦躁了吧,也许是我的一片诚心打动了他吧,也许他只是盯上了我送给他的啤酒了吧,又或者……他在我身上看见了他过去的影子。
此后在那偏远小镇的小巷中,便不断上演了剑身与剑身的碰撞,不过将粗糙拔下的木棍称为剑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师父仍旧没有拔出那把剑。我问他缘由,他只说,这柄迅捷剑是有饰以名的,叫“特娅茉”(Teamo)。
在技艺提升的同时,从爱丽丝二小姐那里,我习得了更为宝贵之物——知识与智慧。我在二小姐的指导下学会了如何读诵、书写神圣语言与阿尔比恩语,第一次了解到在这极西之地,尚有数以百计的王国与城邦,在东侧,满是魔兽占据的卡俄斯荒土的另一边,有着名为中域的富庶土地与名为阳的强盛帝国。
不仅如此,我也学会了纪年的历法,知晓了出生的年份——西历一零一八年,那是主的使者以马内利升入天国的第一千零十八个年头,此时距离法里西亚帝国的灭亡也已经过去了一千零三十年……
西历一零三一年,我十三岁,老流浪汉离开了,准确来说是消失不见了,镇上的人们都不知道师父去了哪里。在镇里酒馆附近,他蜗居的小巷中,留下了那柄“特娅茉”与一封泛黄的书信,上面用短短一行的阿尔比恩语写着:“我将她赠与你,我挚爱的学徒赫里丘勒。”
也许老流浪汉只是换了处地方快活,继续着与酒为伴的颓唐生活,也许醉汉因为酗酒过度死在哪片荒郊野岭,也许……剑士德西代罗(Desidero)已经从迷醉的俗世中酒醒,去见了她早已逝去的美丽妻子阿曼达丝(Amandus)。
在那之后,我才知道了特娅茉在神圣语言中的含义……意为“我爱你”。
多舛的人生,多舛的命运。
我依然持着剑履行着作为骑士保卫着爱丽丝的职责。在一次绑架事件中,我奋力将二小姐推出了魔窟,独自一人一剑面对十余名土匪……结束后我就那样站在郊外草地上向爱丽丝请求:我能否成为爱丽丝小姐您的骑士,她欣然接受了。
我与二小姐之间的关系不断地贴近……年少的我并未多在意。直到一场大火,摧毁了我,摧毁了我的余生。
西历一零三二年九月十三日,里芷兰镇发生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火灾,波及一半的镇民,也包括玛佩尔府与我家的面包房。火焰蔓延时,我正在野外随镇卫队驱赶魔兽……归家后,我只看到了母亲的已经被烧焦的残躯,与玛佩尔家族全员死亡的消息。
那几天,我突然感觉自己本破碎而勉强修补起的人生又一次失去了目标与意义,乃至我也开始否决自己……逃避,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隔绝悲痛的办法。带着家里余下的钱,差不多十几史他令,我离开了里芷兰镇,离开我居住了三年的辖镇与“故土”。这便是我率先犯下的罪孽,主,也许我的这份懦弱是无可饶恕的。
在逃离后,我兜兜转转去了林敦郡,凭借出色的剑技加入了郡民军。
西历一零三七年,我十九岁,在林敦郡民军中担任百人队队长。次年,威廉三世国王颁布了《取缔家兵法令》,贵族骑士,已经是“非法”的存在了,骑士们抛弃了称号,成为乡间的绅士,在这阿尔比恩,只剩下尊贵的王庭骑士。我也明白,我永远无法成为爱丽丝的骑士了。
和平时期,民军只剩下围剿魔兽与土匪的功能。迷茫迷惘的我,在这些无穷无尽的杀戮中充实自己存在的实感。“特娅茉”,象征着美好爱情见证的剑,沾上了无数人与兽的血,踏着这些死去的躯体,我在民军中步步高升,享受着郡议会拨下的高额薪资,仍住着破旧的瓦房中,试图从曾经的场景中找回自我。
西历一零四六年,我二十八岁。这一年,阿尔比恩与弗朗西亚之间爆发了战争,似乎是为了争夺通过联姻成为阿尔比恩国王合法领土的阿基坦领。威廉三世召集了各地民军,乘船渡过大海,我因此回到了,自己曾经的故乡。
残酷的战场之上,明明想就这么死去的我,却活了下去,在本能的求生欲望之下。最后,战争僵持不下,阿尔比恩的军队退出了阿基坦,但在其他弗朗西亚大贵族的支持下,阿基坦成为了一片独立的公爵领。
战争结束后,我没有返回阿尔比恩……因为我想在大陆上继续游荡,继续寻找我存在的意义。在那段那漫长的时光中,我见证了无数的人与事,我杀死过罪人,我帮助过无辜之人,我道谢过良善之人,但我仍旧忘不了,那朵名为爱丽丝的鸢尾花。
西历一零七三年,我五十五岁,游荡在伊比利亚时,从阴影山脉南麓一处乡间的废墟上,捡到了一名遭人遗弃的女婴,为她起名艾莉洛(Aleres)。我能够理解,这个可怜的女孩究竟遭遇了何种的变故……就像曾经的赫里丘勒。那时她的可爱脸蛋仿若翡翠雕刻的一半,令人怜爱……随后我便认她做了我的养女。
西历一零七五年,我回到了里芷兰,回到了那片地方,带着我的女儿。一别近四十年,那半片旧时被烈火焚烧的废墟已经重建完毕,爱丽丝二小姐过去的家已经消失不见,不过也好,不会激起往日的回忆。我所认识的长辈几乎已经离世,整个小镇大多都是新的面孔,只有几个小时候相识的同龄人,在相见时共同流出满溢着岁月痕迹的泪。
我还是操着那独特的弗朗西亚口音,只是没有人来嘲笑讥讽我了,因为不同于那时的穷小子,又和他们隔了堵看不见的墙。
三十多年来积累的财富一半捐赠至里芷兰济贫处,另一半大部分用来购置了田地与房产。
这时,看着艾莉洛的脸,我才意识到过去虚度年华的可笑,我才开始向主,您忏悔罪孽……我那时的愿望,又便只有让艾莉洛带着幸福成长,不再重复老一辈的覆辙罢了。
西历一零七七年,凭借着声望与财产,我被郡的治安法官任命为里芷兰的高级警务官,终身任职。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我为这份职业奉献了大量的精力与时间,在维护治安,保障镇民们的生命的岗位勤勤恳恳工作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七年。
今年,西历一零九四年,距离那场大火已经过去了六十二年,我已经七十六岁,快是迈入棺木中的年纪了,我才想起写上这么一篇自述来警醒我的后辈们——在痛苦的长久迷茫后幡然醒悟,为时已晚。
艾莉洛二十岁,已经嫁给了她的青梅竹马,工匠奥斯汀,他们的第一个子女也将在不久的之后降生于世,我由衷地为我的女儿祝福,祝福她的今后一帆风顺,尽管我与她并无血缘关系。
只是,在她为孩子添置的物品中,我注意一本名叫《拉芒什的人鱼》的童话书籍,因为封面上写着它的作者是……爱丽丝·玛佩尔。
如果,如果二小姐真的幸福地生活在这极西之地的话,我感到满足与荣幸,我祝福她的未来能够得到主的护佑与恩宠,愿主也能够倾听我的声音……
————即使我只是您生命中匆忙的过客,也请记住我,永远爱着爱丽丝的,赫里丘勒·普亚罗。希望您的每一天,都伴随着鸢尾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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