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同往常一样，去食堂帮忙，然后晚上就放学回家。
他背着书包，来到学校旁的一个小饭馆，这里离他家和学校都很近，来的人也比较多，生意还算旺盛，基本都是些学校的学生和老师。
饭馆的装饰带着乡村气息，有许多花花草草陈列在不同的位置，金黄色的灯光包裹住周围，有种温暖的感觉。
现在是晚上的七点钟，不过还是蛮多人，因为是火锅店，老板也舍得开冷气，所以整个饭店里都蒸汽腾腾的，大家举杯，碰杯，畅饮，吹牛，好生和气。
“哟，楚南来咧！来的比以往要早点呀。”老板张建军推了推老花镜，放下手中的账单笑道。
“是呀，张爷爷晚上呀，今天生意挺旺盛啊！”他把书包放到一旁的柜子里笑道。
张建军今年将近七十了，年轻时是生产大队的队长，当年也算是个知识分子，是他们村里为数不多的认得字和会讲英两语的人才。
他开这家火锅店有二十年时间了，为人和蔼慈祥，但身体不是很好，在以前干活时落下了旧疾。
“哎哟，这不是这几天搞活动嘛。搞得我这把老骨头都快累散架了，咳咳！”张爷爷微笑着喝了两口水回道。
“您也要注意好身体啊！我先去忙了哈！”他俏皮地笑了一下。
“行吧，去吧。”张爷爷挥挥手，示意他去。
他走到厨房，里面的厨师正手忙脚乱地不断炒菜，抽烟机和吆喝声响彻着厨房，厨师长正在炉子边指导着一小批新厨师。
“哎哎！你这不对，火大了！火大了！”厨师长大声指导着一位小年轻，“还有这里，盐放的有点多了，两勺就可以了，翻炒！对了嘛……”
“赵叔，八号桌两份鱼排！”服务员陈枚枚道，然后突然发现站在不远处的他，“哟，楚南唉！来的这么早，正巧，我们现在忙不过来，你今天就先别洗碗了。来帮忙，呐，把口罩和手套，围裙戴上。”
“好嘞！”他撸起袖子，露出牙笑道。
“很好！还是那么有干劲！”陈枚枚拍了拍他的后背道。
他大约干到九点多，店打烊了才停下来，大家基本都走了。
因为陈枚枚是张爷爷的外孙女，赵叔是她的表叔，所以店里就只剩下他和这一家子。
“楚南啊，今天多亏你，不然还忙不过来呢！”陈枚枚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他不好意思地挠头道：“那里的话？我也只是拿钱帮忙而已。”
“你瞧你说的，现在可没有多少年轻人可以和你一样吃苦的，况且你才十四岁，这以后肯定能办大事！”赵叔的手突然按住他的脑袋，笑着摸起来。
“赵叔——”他晃了晃脑袋，笑着“挣脱”。
“哈哈哈，对呀。咳咳，楚南这小伙真的可以，两年来基本每天必来，拿着最少的钱却干最多的活，这小伙子，了不得！了不得！”张爷爷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梳着胡须笑道。
“哪……哪有，我才应该感谢你们，谢谢你们给我这么多关照，还冒着被查封的风险给我做这份工作。”他脸红地慌得不停摆手。
“不过，楚南，你最近是不是有啥烦心事？看你好像脸色不太好，生病了？”张爷爷看着他的眼说道。
张爷爷看人真的很准，可以观察到微小的细节。
他有些惊讶，没有立刻会回答，支支吾吾几声，说，没有。
“你呀，也不用骗我，不说也没事，只是你还在上学，我怕你因为憋着影响心情。”张爷爷拍着他肩膀。
他舔了舔嘴，决定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啊！怎么这样！哪有父亲逼着孩子回家种田的！”陈枚枚惊讶又生气道。
“冷静点小枚，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又是楚南父亲的打算，自有道理。”赵叔拍着陈枚枚的肩膀安慰道，表情严肃。
“可……”她想说但又咽了回去。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虽然我相信老师肯定会帮我，但是我这种情况，上免费生真的很悬。”他低着头，小声说，喉咙里仿佛被什么卡住一般，喘不过来气。
他和一家子就这样静静地蹲在门口。
晚间的风很清凉，带着水汽，没有那么干燥。
“张爷爷我也是局外人，但楚南，我还是想说出我的看法。”
“嗯，您说吧，虽然我现在是想上学，但我还是不太确定。”
“嗯，我个人感觉的话，还是要坚定自己，早点确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这不仅可以让你不再过于迷茫，也是在给自己减压和一些解脱,不再让生活那么枯燥。有句话说的好，你是活了一万天，还是只活了一天重复了一万次。你还年轻，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去走自己的路。你说你想也可以斗争一下让自己回老家，妹妹们留下继续读书，或是等家里还完了钱，让自己不读，妹妹们去，但你想想，假如你过了，考上了，不也是帮到妹妹和家里了吗？楚南，你是她们的大哥，我经常看到你和她们在一起时开心愉快，在其他人面前不一样的样子，也看出她们真的很相信你和爱你，可能你的存在甚至比你父亲的存在更能影响她们，爱她们，就应该加油让她们过自己能力限度上最好的生活，不只是物质，还有心里。”
张爷爷的话很长，但都说到点上，他也都听了进去。
他沉默了很久，盯着自己垂下的流海思考。
轻风吹来，像是拉开窗帘般，吹起他额头上的发。他卷了卷头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行吧，我大概明白一点了，谢谢大家，我现在舒服多了。”
他拿起书包站起身离开，陈枚枚想要叫住他却被张爷爷挡下。
他们就这样看他走远，直到消失在街道的灯光下。
“为什么不让我叫住他？”她两手交叉，背过脑袋不解地问。
“你……刚才是想给他钱是吧？”张爷爷平淡地说。
“是呀，毕竟对自己也要好点嘛，看楚南那样，我又没什么办法，真的很心疼！”
“哈哈哈，还说你不喜欢那小子，小侄女藏不住了吧！”赵叔摸着她的脑袋大声笑道。
“没……哪有……”她脸上泛起桃红，眉毛抖动几下。
张爷爷微笑着理着胡须，叹了口气，望着天边的白月，看了眼他走过的街道，轻声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他这家伙，虽然穷，但是他的精神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在他看来，不通过自己奋斗出来的钱，是施舍。认同和尊重，就是我们唯一可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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