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意并没有被完全切断。杨永晴眯缝着双眼，望看着房间的突然冒出来的那个，颤颤巍巍的少女。
他摸了摸自己的耳际，确认自己还处于离线状态。那么，就还有两种可能。
“喂，过来一下。”
少女慢慢走了过来，脸上满是不安。搞什么啊，结果看来我才是坏人了。杨永晴依然有些迷糊，看着距离差不多的时候，便伸了碰了她一下。
“看起来也不是影像。”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喂，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少女的脸上憋的通红，这样墨迹了半天，结果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杨永晴一直打量着她，突然想起来了。
“俄！你就是那个，一周前……”
“闹够了吧，你不觉得你这行为很失礼吗？”尖刻的声音响了起来，融合着沙粒的感觉，并不像人类的声音。杨永晴又揉了揉眼睛，声音的来源是少女肩上的那只黑色的电子猫咪。
“猫先生，还是让我来说吧。”少女总算嘣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虽然畏缩的神情并没有改变，“恩，事情是这样的……那天的人是你吗？”
“啊？”
“我知道是你……”少女皱起了眉头，发出了长长的鼻音，“……嗯……总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抬起头，脸上露出了坚毅的神情，“因为你看到了我，按照誓言所述，嗯，虽然我也觉得这样不合适，但对于我们来说，誓言则是必须遵守的。”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Hack，被冠以最强黑客之名。从今天起……”她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就是夫妻了。”
“俄。”杨永晴从礼貌角度应了一句。他并不是没听懂刚才的话。那个少女说的很明白：
我们就是夫妻了。
我们就是夫妻了。
我们就是夫妻了。
所以，他并没有笑，只是很随便地回了一句：
“小姐，你难道是，OTAKU？”
真是个不可爱的家伙。
并不是指相貌。单论相貌，其实还算满可爱的。和她处得越久，就越发觉得惋惜。如果她不是这种性格该有多好。虽然也不算多漂亮，却相当对自己胃口。杨永晴点点头，眯缝着双眼，文字便在空间里向下延展着。虽然现在已经可以简单地实现记忆备份，他还是比较喜欢日记这种采用文字表述的方式。
过去的事情，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日记这种东西，不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总结过去，展望未来的理由么？
浴室里，是淅淅沥沥的水声。起初可完全没有想到竟然这样快就习惯了她的存在，这就是所谓的，世事难料么？而当天发生的事，此刻依然历历在目。
哼，他轻笑了一声，于是抬起头，没入了自己的记忆**之中。
“我不是OTAKU，我是黑客。也是就是网络恐怖分子。”
少女又补充了一句，“你要相信我。”
“我并不是不相信你，”他望了望自己被多条钢板锁得严严实实的门口，“否则你也进不来吧。只是你这言论也未免太不搭调了。你确认自己明白夫妻的确切意义？”
“是的。你看。”她背过身去，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转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红本子。
“这是我们的结婚证。”
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机关突然打开了，上面托着一男一女的全息图像，“这是婚纱照。”
“这是整个结婚过程的录像。”
“友人贺词。”
“然后你可以查查户籍记录。”
在一瞬间，杨永晴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现在的记忆了，但这种想法只持续了一瞬，因为少女的下一句话就是：
“当然，这些都是伪造的。”
她攒着眉头想了想，偏过头，又补充了一句：
“但你可以放心，我的伪造品是天衣无缝的，比真的还要真。”
“我说你啊……”杨永晴坐了起来，却发现少女的头比刚才更低了，而且脸上一片潮红。他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原来不小心把毯子给踢开了。
“对不起啦，我的确是有裸睡的习惯……你看，搞成这样，不是很不方便吗？”
“没关系，”她有些结巴，“对，对于夫妻来，来说……”她突然对上了杨永晴的双眼。
“这是很平常的！”
这家伙……杨永晴笑了起来，然后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喂，既然是你说你是……NO.1黑客，我的资料你也应该调查得一清二楚了吧。”他把毯子拉回了自己身上，“比如，行动准则什么的？我可要提醒你，我们这种人可都是那种……”
他突然以惊人的速度窜了起来，将少女瞬间扑到在地，就像一匹扑向羊羔的恶狼，“放纵本能才能生存下来的……”
他本来想了很多话，诸如“送上门的，你这么一搞我怎么去骗别的小姑娘，”。“不给我改回去，老子就**你”之类的话。但看了少女一动不动的侧脸之后，他的本能却被瞬间扔进了北冰洋。
真是的。
他是个依赖本能行事的人，至少他是这样相信的。所以，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做什么。然而，却也懒得去想应该做什么。于是就这样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压着少女的双手，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就这样，过了许久。
“我说……”
少女突然开口了。
“你……不冷吗？”
果然是个奇怪的家伙。杨永晴皱起了眉头，翻过身体，重新爬到了床上。他确实不太擅长处理这样的事情，于是，便干脆再一次进入了梦乡。
“因为我是HACK。”
这是她最喜欢说的一句话。
结果这样久了，甚至一直没有去问她的本名。
第一天在教室上遇到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说的。随后便立即切断了连接，看着坐在身边的她，腼腆的，带笑的面容。
“喂，你好像对这种虚号，很陶醉吧？”
杨永晴并不打算客气，毕竟这里是他的地盘，她不过是个合法的非法侵入者罢了。而且，对于黑客这类人，他可是一直很讨厌的。只不过，既然没有伤害到自己，也就懒得深究罢了。
“我说啊，我可不像你。我是个笨蛋好吧，不念书可是没出路的。”他甩甩手，“至少，学校里就让我清净点吧？”
“难得我也想去念书……”少女的黑猫在拱着杨永晴的脚。
“那就到别的区去。”杨永晴在手边展开了菜单，“也就是一个按钮的事情，很方便的，用不着我和在一起吧。在这边就罢了，虚拟世界也这样，不很无聊么？”
少女低下头，默不作声。
切，真是够麻烦的。待得久了，就算不想，杨永晴也渐渐掌握了她的行动规律。像她这样几乎不和其他人接触的家伙，想让她跑到一个全是陌生人的地方去，的确是够难为人的。
“你今天就没别的事情可干吗？我看你平时可是很忙的。”他决定岔开话题。
“……因为在维护。”
“啥？”
“服务器维护。不过现在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听到少女的回答，杨永晴有些错愕。“维护是指……游戏服务器？你最近一直在做这个？”他将椅子转了过来，“你不是黑客么？游戏讲究的是平衡性，如果所有限制和规则都可以打破的话，那还有什么乐趣而言？还是说，有意限制自己……”
“不可能的。”她不加思索地回答道，“因为我是HACK。”
她将头转了回去，“我也不知道该叫什么……”托起了腮，视线向上瞟着，“要说是游戏也确实是游戏，而且名字也的确是这样……”
“不想说就算了。”
“不！”她突然瞪大了眼睛，站了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少女使劲揉了几下脑袋，几缕头发翘了起来，“其实我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一定要说的话，就像从一段程序中，偶尔抓到了BUG的感觉……”
“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明白……”
“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你不是说过吗？你是因为程序的BUG到达那里的。当程序出错时，可能发生的无数种状况，而它就是其中偶然的一种。”她的头发更加显得乱了，“哎，反正就是这样。我第一次进去的时候，也觉得无法理解。我可是HACK，在这个领域，本来不该出现我无法理解的事情的。而要发现我的存在，需要多套防火墙的连锁崩溃，正常情况也是决不可能的。”
“总之，”她吐出了嘴里的气，“按照字面上的意思，应该就是某个游戏。但这个游戏本身可以说是毫无游戏性而言，各部分的联系也非常散乱。就像……某人思维错乱一时而就的产物，但就其复杂度却又不可能是一时的产品，而且其构造确实显示出了某种目的性。而这目的……就像一个专门设计的黑客游戏一样。”
“那就是黑客游戏吧……”
“可怎么可能会有人要干这种事？这是毫无道理的。而且说是游戏，却几乎没有人知道，就算针对的是黑客群体，而且不求利益，至少也该告诉我们吧。”少女气鼓鼓地说道，“而且，竟然把场景设置那种地方，连我都觉得不能接受了。”
那个地方是，北京……
“算了，干脆我去你那边看看吧。”
“哎，那你的课？”
“我刚才已经试过了，被禁止访问了。”他笑了笑，“有人火了吧。”
少女捏紧了双拳。
“没关系，因为我是HACK。”
“别，等等。”杨永晴赶紧阻止了她，“这不是能不能进去的问题。既然讲师不让我进去的话，我去了又能怎样。单凭你们，又不能改变人心。”
的确如此。于是少女一脸不爽地，瞳孔转向了另一边，通往未知地点的连接便已经建立。
切换场景的方式也和平时没什么不同。转眼间的，他们便来到了，空旷的北京城上空。
这当然不可能是真实的。然而实感，却比一般的虚拟空间还要真切。怪不得HACK会说这东西不可能是一时兴起的东西。但是这样站在空中，虽然可以直接鸟瞰整个北京城，却也无法看清细节，也不知道这种实感是怎样实现的。
下面走上来了两个人，一个三十岁出头的佩刀男子，还有一个只有他半身高的女孩，就相貌特征看也就十来岁的样子。不过这些都是些无所谓的东西，毕竟在这里，表象都是虚假的。
“哎呀哎呀……”
男子耸耸肩膀，跨上了最后一级台阶，微笑着向他打着招呼，“你就是王子吧……”
他向杨永晴的后面看了一眼，笑容暂停了半秒，马上又恢复了，“换个话题是吧，啊，可以呀……我觉得，到游戏快结束的时候才加入，这不是犯规么？虽然也需要做到这个的本事……”
“沓脸猫，说话前先自我介绍，这是基本的礼仪吧。”身后传来了一个沙沙的声音。那个声音杨永晴是听过的，不就是那只黑猫么？
在他转头之前，男子又说了句话：
“HACK……”
“闭嘴！”
虽然是从黑猫的嘴里说出来的，但HACK的表情的确是同步着的。
“恩……这个……先不要吵吧。”HACK嘴上说着，视线却指着其他的方向。那只黑猫在她肩头探了一下头，马上缩了回去。“啊……”叫作沓脸猫的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拍手，又恢复了笑容，“那就先自我介绍吧。我是沓脸猫，来自日本大阪。这样的大叔就算再多说些内容你也不会感兴趣吧，呵呵呵……”他傻笑了起来。
“啊，差点忘了……另外这个是M.M.”他指了指杨永晴的身侧。
杨永晴将视线降低了一些，停在了女孩的乌黑发亮的长发上。由于站得比较近，再加上她低着头，从这个角度看不到她的脸。她到底啥时候过来的？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啊。”沓脸猫依然笑嘻嘻的，“你也知道吧，我们可都是黑客啊，这可不是几十年前了，如果被警察抓到，会坐很久的牢的，所以千万不要告发我们啊。呵呵，我这话是不是很煞风景啊？不过的确实这样啊，你见过HACK也该知道了，我们在这里用的就是自己的特征相貌啊，为了寻求最挂状态……”
M.M.这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转过头，长发飘舞。
“欢迎来到。Pandora Game。”
明明是个孩子，那双眸子，竟然拥有慑人心魄的力量。
2000年，千禧年，高耸的蘑菇云毁灭了整个北京城。
他并没有目睹到整个过程，因为在那个时间点。
他就在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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