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与华流尘离开之后,白本羽和白雪依便开始简单地处理华风道和花择隐身上的伤势,而炎虚子也重新回到了人形,深吸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得到了舒缓——唯独华风道还没有从“父亲是真武复神众的人”这个事实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哥……哥哥……”就在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传入了华风道的耳畔,瞬间把他从震惊之中拉回了现实——“雨……雨馨!?”——没错,华雨馨醒过来了,是这具少女的身体中的华雨馨醒过来了!
听到华风道的惊呼,白本羽等人都围了过来。华雨馨显然还没有从昏迷之中完全清醒过来,完全掌握不了目前的状况,但惟独眼前这个少年阴沉却又亲切的脸她不会记错——“哥哥……”
醒过来的雨馨没有再说别的什么,便开始哭了起来。看着哭泣的妹妹,遍体鳞伤的哥哥用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拥抱着哭泣的妹妹,他强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哥哥的眼泪也还是开始不停地往下流。
从北斗事件开始直到此刻,华风道已经经历了无数次死里逃生、目睹了无数人的死去,也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包括肉体上和精神上的巨大痛苦——这个本就命途多舛的少年在短短几个月里经历了其他的十六岁少年一生都不可能去经历的磨难,只为了从强大到本来根本就无法与之抗衡的敌人手中保护自己唯一的亲人、自己的妹妹华雨馨——而现在,华风道终于做到了——两兄妹终于得以团聚了。
“啊……雪依帮我吹吹眼睛吧,”一放松之后便又马上瘫痪在地的花择隐一动不动的躺在碎石堆里,“起风了有沙子吹进眼睛了……”
“吵死了,本小姐自己眼睛也进沙子了!”
“是啊,最近的旅游景点环境真是堪忧啊,这么多沙子!来,小雪,哥~哥~给~你~吹~吹~”白本羽作势向白雪依扑去。
“滚开变态!”
“咳啊!”——伤者又增加了一名。
……
唯独只有一人,此时却满心苦涩和无奈——看着抱在一起的兄妹俩,炎虚子仰头望着天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难道天意如此吗……”不惜违背宗内长老们的意思、与真武复神众联手,只为了换回少宗主的性命,一意孤行的炎虚子早已有了无论多大的罪恶与惩罚都由自己来背负的觉悟,但是直到此刻,所有付出的努力终究全部付之东流了。
“还是说,终究是邪不胜正?”炎虚子自嘲地笑了笑,回头看着抱在一起的俩兄妹,炎虚子仿佛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到底给这对素不相识的兄妹带来了多大的苦难。
既然醒来的是华风道的妹妹华雨馨,那么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少宗主已经灰飞烟灭了,复活少宗主也已经变成了梦话……已经没有什么呆着这里的必要了,炎虚子也没有类似于杀了眼前的这些人为少宗主报仇之类的想法——归根结底,这一次自己才是彻头彻尾的恶人,而华风道所做的仅仅只是保护自己的妹妹。比起将彻底失去少宗主的痛苦与愤怒宣泄在这些无辜的人身上,炎虚子明白自己现在更应该马上回宗内去,因为自己这次行动,宗内恐怕已经乱成一团了。
白本羽注意到了正准备离开的炎虚子:“炎虚子先生,你这是要回仙狐妖宗吗?”
“既然本宗的少宗主已经真正逝去,我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先生,有些事我想你应该也有心理准备了,这次的事,我们凡尘殿是势必会来问贵宗讨个说法的。到时候,恐怕……”
“不必说了,从我和真武复神众合作的时候起,我就有了一旦失败被宗内和凡尘殿肃清的觉悟。这次的事情,是我一手策划的,仙狐妖宗的其他长老和当家们并不知情。”
将责任全放到自己肩上后,炎虚子已打算不作停留,却被一声呼唤留住了脚步——“炎……”
“!?”这是少女华雨馨的声音,炎虚子在司徒府大院里倒是听过几次有些印象,但是称呼自己为“炎”的人,除了宗内的老辈之外,就只有一个人了——“少……少宗主大人!?”炎虚子惊呼着转过身,快步跑到华风道和华雨馨身边,此刻华风道也和炎虚子一样诧异。
在华雨馨醒来的这段时间里,华风道等人意识到了华雨馨的意识一直很混乱,甚至可以说是神志不清。而就在刚才,她又突然抱着头痛苦地呻吟起来,随后就有了对炎虚子的这声呼唤。
“雨馨,你在说什么?”情绪刚缓和下来的华风道马上又紧张起来,但是华雨馨却是回头看了一眼华风道,然后露出了让华风道一阵讶异,华雨馨仿佛突然不认识这个为了救自己而拼命战斗至今的哥哥了一般,眼神中甚至充满了疑惑和恐惧,“炎!炎你在哪儿!?我好怕……呜呜呜……”——然后态度大变的华雨馨开始呜咽起来,一边还想挣脱华风道。
“少…少宗主大人,是你吗?炎虚子在这里!”靠到华雨馨身旁的炎虚子很快就感应到了他的少宗主的神识!但是神识的感觉非常异常,若隐若现,断断续续,即使是炎虚子也觉得十分不解。
“啊……啊啊啊啊——!”还没有炎虚子想出个究竟,华雨馨又抱着头呻吟起来。
“难道……”看着这样的华雨馨,炎虚子似乎想到了什么——闭上双眼皱紧眉头,仔细地去感应少宗主的神识,“融合了!?”
“喂,狐狸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妹妹如此异常且痛苦着却毫无办法的华风道,只能紧张地询问炎虚子,但是炎虚子此刻也是充满了疑惑。而另一边,华雨馨却突然又对华风道说起话来:“哥哥……头好痛……”
“雨馨!”华风道发现刚刚还痛苦着的妹妹突然又恢复了“正常”,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更不知道怎么安慰妹妹——他本来就不是那种会说话的人。
“感觉……有好多东西涌进脑子里来……啊啊啊啊——!!!”华雨馨抱头呻吟起来。
“雨馨,你会没事的!你先忍忍……”华风道小心翼翼地让华雨馨躺到地上,然后再次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你再忍一会儿……”——总会有办法的,就算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做,那么那个叫尹宗的大叔也好,还有那个治好自己的阎罗初九,他们肯定有办法的!……大概有办法的……
“哥哥……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华雨馨抽泣着哀求才刚站起身的华风道,“求求你……哥……”
“雨馨,我是去找人来帮……”——“我……我觉得我只剩下最后一点时间了……”——“诶!?”华风道话才说到一半,却被华雨馨突然冒出来的话吓得再也吐不出半个字。不光是华风道,在一旁的白本羽等人也是一惊,华雨馨这句话无异于是临死遗言一般——众人为兄妹重逢而感到的喜悦瞬间消失无踪。
“雨馨,别瞎说!你现在只是……只是很虚弱,或者刚从昏迷中过来一时有点混乱……”华风道把华雨馨扶起来,努力地想安慰“受惊过度”的华雨馨。
“不是的,哥哥……我能很清楚地感觉到……”但事实是,华雨馨那种悲伤却也坚定的口吻证明了她并不是因为惊吓或者恐惧而说出那些话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感觉自己的存在正在慢慢消失……”
“你说……什么……雨馨你不要说傻话!?你会没事的!”华风道终于也意识到了那一点,在自己的妹妹眼神中,已经并没有太多的慌乱与恐惧,“时间已经剩下不多”这种话并不是这个少女被吓坏之后说的胡话。
“是两人的神识融合了……”一旁的炎虚子以无比凝重的口吻说出了这句话,“由于复活的仪式被中途强行中断,我们少宗主的神识在植入华雨馨的肉体时发生了错误,现在,两个有着不同记忆的神识被融合在了一起,导致她现在神志不清,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
“那雨馨她……到底会怎么样?”
“当两个神识被强行融合在一起时,其中一个神识就会吸收掉另一个神识,最终让这具肉体、灵魂和神识形成一个稳定的个体……”炎虚子淡淡地述说着,“你的妹妹华雨馨只是个普通的人类,而我们少宗主是继承了千年狐妖血脉的妖族,最后哪个神识会被吸收掉,不言自明了……”
“怎……怎么会这样……”炎虚子所说的,让疲惫的华风道已经说不出任何话语,他只是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用颤抖地双手抱着自己的妹妹——已经空洞地眼神仿佛看着前方,其实却什么也没有看到——眼前的黑暗已经浓厚的任凭华风道再怎么挣扎也再也无法撕开了……
看着这个终于被悲惨的命运所击溃的少年,在经历了那么多波折之后终于如愿以偿地让少宗主复活了,但是此刻炎虚子心中却实在是无法感受到任何的狂喜了……
“你是……我的哥哥?”华雨馨突然由悲伤转为疑惑的声音让华风道回过神来——华雨馨刚这么问,又痛苦的抱头呻吟起来,“不对……我没有……我明明没有哥哥啊!?”
“少主不要慌,炎虚子在这里!”炎虚子马上意识到,此刻华雨馨的人格又变成了少宗主,连忙俯身说道。
“炎,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少宗主华雨馨听到了炎虚子的声音,立刻显得安心了不少。
“少主,事情要解释清楚有些复杂。您现在别多想,先好好休息,放心交给炎虚子来处理就好了。”听了炎虚子的话,这名仙狐妖宗的少宗主马上就镇定下来——看来仙狐妖宗少宗主对炎虚子的信任非同一般,镇定下来的狐宗少宗主终于开始承受不住袭来的疲劳,慢慢地合上双眼也不知是睡过去了,还是再度昏迷了。
在一旁的华风道等人一直紧张地看着,而华风道甚至都不敢用力呼吸,生怕神智混乱的华雨馨受到点刺激又出什么岔子,直到炎虚子抱着华雨馨站了起来,华风道才紧张地发问:“你想干嘛!?”
“当然是先带着少宗主和你的妹妹去安全的地方,难道要在这个即将沉没的岛屿都市上等死吗?”
“……”华风道也没有反驳。
众人都明白,当务之急,确实是应该先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华雨馨再出什么岔子了——而那个炎虚子,至少利害关系一致的现在还是能相信他的。
“炎虚子先生说得对,现在我们虽然救下了雨馨,但是大局的战斗还没结束。”白本羽走到华风道跟前,“风道,你们都已经遍体鳞伤,和炎虚子先生、雪依一起先退出前线战场吧,至于我就赶去支援尹宗老大他们了。”
“……”只是此刻的华风道,不知道是不是实在是身心俱疲了,没有回答白本羽,不过这也无妨——白雪依一把将华风道拦腰抱起,另一只手则抱着花择隐:“那就出发吧!你们俩现在的移动能力还比不上蜗牛,只能让本小姐屈尊送你们了!”
“……”
华风道依旧是沉默,只是微微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抱着他的少女。看华风道从刚刚开始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白雪依立刻一阵莫名地窝火,抱着华风道的手臂突然开始加力:“废物,有什么废话快说!你是想嘲笑本小姐是个一身怪力的男人婆吗!?”
“疼疼疼疼疼……!!!腰要断了……要断了!!!”
“啊好痛好痛好痛——!!!为什么连我这边也加力了啊!?”被抱在另一边的花择隐也惨叫起来,“我从刚刚开始就什么也没做啊!”
“哈啊……哈啊……哈啊……”白雪依收了力,华风道才又能开口说话,“我只是想说……”
华风道抬头看了看白雪依、看了看被抱在另一侧的花择隐,还有站在一旁的白本羽,“这段时间以来……真的……多谢了各位了……”
没想到那个不良少年华风道会向自己道谢,白雪依吸了吸鼻子:“哼,别高兴得太早,还没完全安全呢!”
“雪依说的没错,想要从这里撤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你们要多加小心。”白本羽取出两把“鬼火”上膛,“那么,我们岛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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