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时的记忆,其中绝大多数到现在已经暧昧不清了。随着时间推移,这也是难免的事。可有些事情就是,无论过去了多久,都不会忘记。
比如说,我和克洛希的关系,最开始并不是现在这样的。
像魔狼这种天生的魔力生物,体内循环着强大的魔力。正是这股不断循环的魔力塑造了魔力生物强健的肉体,而无法完成魔力循环的魔力生物要么会因为魔力阻塞自爆死亡,要么只能彻底断绝魔力,变为无力的无魔体。
而失去魔力,在实力至上的魔狼种族里无异于死亡。就算没有在幼年遭到处决,在成年后也会因为无法通过成年礼而遭到流放。
我和克洛希是双生子,因为这一点,我们原本都不应该出生。
魔力生物要正常完成魔力循环,必须要能够独立完成魔力循环,这样才能从周围的环境中补充自己的魔力,不至于散失魔力变为无魔体,也不会因为无法排除魔力而自爆身亡。但这对双生子都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一分为二。无论是魔力,还是循环的回路,在双生子中始终是公平的一人一半。先不论个体的强度大大下降了,双方甚至无法离开彼此生活,因为缺少任意一方魔力循环都会变得不完整。要在幼年时期学会和另一个人同调、共享魔力,本来就是强人所难的事情。
因此,根据魔狼族的戒律,对于双生子的处置,无一例外的都是在判断无法生存后当场处决,或是仁慈一些,等待其早年夭折,基本没有人能够活过一周岁。没有人会在乎这些孩子,因为这些孩子原本就是无法生存的弱者。
还请各位相信我,我确实是双生子中的姐姐。虽然相差也就那么一小会儿,但就算是早了这么一点,我也是货真价实的姐姐。
据说在当时,我的出生带来了魔力的动摇,弄得老爹又惊又喜。不稳定的魔力虽然是一种危险的表现,但也是魔力充沛的象征。身为族长的老爹如果能够有一个同样强大的子女,对家族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件好事。
他一边安抚着空气中躁动的魔力,一边按捺着心底的兴奋从接生护士手上抱过哭的满脸通红的我,亲吻我皱巴巴的额头,当场向身边的几位长老宣布这就是魔狼组未来的族长,当之无愧的公主殿下。
老妈常说我的性格和老爹有些像,尤其是在关键时刻过早地得意忘形这件事上。我虽然不认同这个说法,但不得不承认老爹当时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就连当事人的我都为他感到尴尬。先不论我是否当之无愧把,这人到底在对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抱什么期待呢。
他没有注意到我只有一半的魔力循环,也没有注意到接生护士匆忙地跑回了房间。
“这孩子,将会是魔狼族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孩子。你们看这漂亮的毛发,我族千百年难得一遇的‘灰子’,等她长大后,一定能够带领族群成为魔域第一强大的族群,到时候即便是魔王军,也不得不给我们几分面子......”
老爹洋洋自得的话语戛然而止。接生护士急匆匆地抱着另一个襁褓从房间中走出来,魔狼族长老的几位傻愣愣地看着第二个孩子,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和我不同,克洛希是魔狼族常见的黑色毛发,比起我更像老爹老妈的孩子。老爹看看怀里的我,又看看克洛希,一时间怀疑是不是抱错孩子了。可惜,如果是报错孩子的话还不算太坏,这样族群就得到了两个拥有强大潜力的孩子。但但这时他注意到了之前因为喜出望外而忽略的事实。
眼前这两个孩子,一个高声嚎啕,一个低声抽泣,一灰一黑,在魔力上是完全互补的两个。铁证如山,这两个孩子毫无疑问是一对双生子,而且很不幸的,都是他的孩子。
必须要感谢大长老,要不是当时他阻止了恼羞成怒的老爹,我可能就被他一怒之下摔死了。据说当时确实是很危险的,众长老着急劝阻身为族长的老爹处决自己的双生子孩子,就连老妈也支撑着身体出来求情,才总算是留下了我和克洛希。
这样好不容易活过了出生,但双生子的根本问题还没有解决。我和克洛希时刻都面临着生命危险,我们构建的脆弱的魔力循环时刻都可能崩溃,让我们两人爆体而亡。
当时我必须二十四小时和克洛希手拉着手,在无意识的睡眠时更加得靠近彼此。必须要清楚地认知到另一方,协助对方帮助魔力同调,让魔力在两人之间流畅地循环......对当时的我们来说,活着就已经拼尽了全力。
别说使用魔力,就连剧烈地使用身体也做不到。我的魔力对克洛希来说太过庞大,我的魔力流动轻易就能将克洛希烧毁,就连情绪也要好好克制,要克制一切不必要的魔力波动。在这种情况下,强大的魔力反而成为了诅咒。
就这样到了八岁,在其他人看来几乎是个奇迹。但我和克洛希都知道,所有人都认为某一天我们一定会死。这一点我们心知肚明。但我们谁也没有放弃,因为我们都想让彼此活下去。仅此而已。
那是个懒洋洋的下午,我和克洛希躺在院子的木头回廊睡午觉。鱼骨的风铃清脆地摇响,然后那个人来了。
我现在还记得那个高大的身躯遮住了阳光,阴影笼罩在我身上。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火烧味,那个仿佛一座山一样高大的男人就那样俯视着我,鼻息间闪过星星火光。
在此之前我没见过龙。龙深入简出,往往喜欢在它们的洞穴里守着自己的财宝。不过当时的我也不会知道这些事,我只知道一个比老爹还要大一圈的陌生人突然出现在家里,而且悄无声息的。
我差点跳了起来,千钧一发克制住了自己的尖叫。妹妹皱着眉头动了一下,没有醒过来。我已经全身是冷汗,强制汹涌的魔力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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