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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那些隐藏在异兆背后的秘密(下)

三十六.那些隐藏在异兆背后的秘密(下)

学生们皆是知道,学院成立于一年前。至于异尘星与地球的初次接触,则要追溯到两年前左右,当时针对异兆的研究一度陷入胶着,异尘人的主动接触无异于一根救命稻草。两种宇宙中的文明彼此合作,是否能和平地进行,长久以往,是否会对地球造成不利,也曾是一项热议的命题。

合作的成功,更大程度还是要归于巧合。异尘星面临内忧外患,战乱频发,捕梦者遗迹和解离综合症的解析同样处于停滞状态。几经商讨后,地球方和异尘方终于达成共识,辅助对方的研究。而布拉维学院,正是作为标志性的建筑,在一个月后被推上议程,最终竣工。

路易斯·乌尔利克斯想说的是,恰恰与这个常识相违背。

“别傻了,你们不觉得太过顺利了吗?实际上,地球和异尘早就有接触了。”路易斯平躺在地上,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就这样道出了一件尘封的往事。

“怎么会?”在场第一个有所反应的是橘朔良,他的口气相当震惊,表情却依旧保持着平静,只是紧锁眉头。

其余众人皆是沉默。这件事虽然与他们所知的事实不符,归根结底,也称不上多么惊世骇俗。毕竟这等机密信息,他们一介平凡的学生怎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赫林打量起摆放整齐的图书,开始盘算,档案室内究竟有多少真正“机密”的资料。还是说,不过是引起错觉的障眼法?

“六年前的时候,我和里欧·艾伯特同批升入军部的预备校,”路易斯突兀地转移了话题,讲一段往事娓娓道来,“我不觉得自己有成为军人的天分,每每想到为救我而牺牲的洛先生,不做些什么的话,我的内心难以平静……”

“首先,我的父亲并非救你一人而死,在墙体塌陷之前,他一共拯救了二十七名幸存者;其次,你从来没有义务和责任从他那继承什么。”如果你真的有心,为什么从不曾在他的墓碑前出现过呢?最后这句话到了嘴边,又被赫林强行咽下。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均从路易斯转移到了赫林身上。关于他的故事,学院内有些影影绰绰的传说,讲他的父亲出身军部,因公殉职,具体情况并不分明。无人想去戳破这些伤感的陈年旧事,学生间尚且清楚人际交往的分寸。

“是的,是的,你说得对。可我这样的人,无依无靠惯了,仅有的亲人也死在了地震中,总得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赫林明白,他不过是个陷入迷茫与挣扎的可怜人。四处无光,便只能自己为自己点燃灯火,仅有的一根火柴由赫林的父亲递来,他心中充满感激,这份感激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赫林真诚地表达歉意:“是我失言了,乌尔利克斯先生,您继续说吧。”不知不觉中,赫林的语气尊敬许多。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人,真的知道一些秘辛。

路易斯要讲的故事,开篇于他与艾伯特在预备校毕业的前夕。那时他们的年纪,不过比在场的学生们大个几岁而已。实际上,路易斯原本的年龄,远比众人想象中年轻。

毕业典礼前三天,正巧赶上里欧成年的生日。他平时处事低调,生日的事情没有声张,只是默默拿来一瓶品质不错的麦哲伦金酒,酒质呈清透的蓝色,反被路易斯等一众同学笑话,认为这颜色太过秀气。里欧是几人中年龄最小的,他到了合法饮酒年龄,意味着其他人也都到了。那天的发展不受控制,最终是所有人跑到学校附近的小餐馆,痛快地闹了一场。

考取预备校不难,但顺利毕业总归不是件非常容易的事。三年来,他们一直严于自律,直到临近毕业才“原形毕露”。

第二天一早起来,众人没有其他感觉,只是头痛,非常头痛。然而,他们中唯有一人脱颖而出,堪称天赋异禀。此人不仅早早按时起床,还帮他们瞒过了老师,备好清凉的梅子绿茶和凯撒沙拉,用于醒酒开胃。当其他人忍着不适醒来时,他在旁边适时地递过浸水毛巾,笑意盈盈,完全不受酗酒影响的样子。

路易斯记得他的名字,他叫做安澜·丁格,存在感不高,倒是和里欧关系可以。这件事之后,安澜似乎才正式融入这个不大的集体,即使他早已存在了。

后来便是正常的升学与分配。路易斯的成绩不如里欧和安澜,分到了战略后勤部。等到再次见面的时候,又是将近一年的时间匆匆流逝,军部下达了紧急任务。

巧的是,那天的日期也是8月24日,这勾起了路易斯不好的回忆,但他岂能因为这些事情拒绝紧急任务。

路易斯是第三批到达任务地点的,天色比往常暗得更早。路易斯负责运送备用装备和物资,这项任务虽然没有技术含量,却是极为重要的。路易斯不敢有任何懈怠,最终在规定时间前顺利完成任务。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将他困在了驻营内,无法顺利返回后勤部。暴雨之中,通信遭到干扰,路易斯暂时留在驻营避雨,再次遇到了同样前来执行任务的里欧与安澜。

“真是想不到,会和你们在这种该死的天气里重逢。”路易斯随口抱怨一句,却发现里欧和安澜的神情略有不对。

“乌尔利克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里欧的发问令路易斯无所适从,他反驳道:“你以为后勤部就不需要执行任务的吗?要不是下了暴雨,我又怎么会稽留在这,早赶着回去了。”

谁知听到这番话后,里欧和安澜交换眼神,露出极为复杂的神情。安澜迟疑着问道:“路易斯,你说下雨了?可是,外面明明是大晴天啊。”

一声惊雷炸响在路易斯的脑海中,嗡嗡作响。他知道安澜不是喜欢开玩笑的性格,蓦地,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地震中的恐怖残像一幕幕闪过,剧烈的头痛突然袭来,比那日酗酒后痛个数百倍、数千倍。

从那时开始,他们意识到,许多士兵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幻觉。幻觉的内容各异,路易斯是其中发病较早的一批。在幻象被戳破后,路易斯陷入了高烧不退的状态,没能围观到之后发生的癫狂事态。

士兵之中,症状最轻的,也就此陷入恍惚,判断能力犹如幼童。更有甚者,他们似乎看到了相同的幻象,聚集在早年战争中毁坏严重的天主教堂中,吟诵圣歌的声音如涓涓溪流般涌出,尔后汇合成奔涌的江河。他们其中不乏根本毫无信仰之人,此时无比虔诚,不眠不休地进行演唱,声音不见枯竭,反而更加有力。

据仅有的幸存者描述,在演唱连续进行了七个小时,执行到第七阶段时,当时正值夜晚,有月亮和星星从空中陨落,仿佛《启示录》中的末日预言。

事实是,不知是谁打翻了教堂的烛台,燃起了熊熊大火。在战争期间,有不知名的军火贩子在教堂藏匿火药,于是火灾又变成爆炸事故,结果相当凄惨。火灾和爆炸整整持续到第二天凌晨,同一时间,路易斯在昏睡中苏醒。迷蒙中,他好像听到了某个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并不真切。

“是的,里欧……我是异尘人啊……”

路易斯反应过来,这是安澜·丁格的声音,他在和里欧对话?路易斯艰难地转过头去,未见任何人的身影。

“没关系,我有办法……嗯,我必须离开了。等我走后,一切都会变回正常的,放心吧。”

路易斯忍住头疼,向另一个方向扭头。忽然,白光漫过四周,他久违地感到了平静,身体的疼痛在慢慢消退。他终于如愿以偿地看见了安澜,但只有一个背影。

他即将离开的背影。

“你要去哪,丁格……”路易斯想要挽留他,谁知无法发出声音。

“里欧,记住,要小心‘恶魔’。”这便是安澜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他逐渐和光晕融为一体,彻底消失。

随后,路易斯醒了。他睡在军部准备的伤员休息处,周围哪有里欧或安澜的影子。路易斯松了一口气,好歹是捡回了一条命。

路易斯·乌尔利克斯同样为当年的幸存者之一,此次事件后,开始患上奇妙的难治之症——科塔尔综合症,精神偶有失常。他不再适合军部生活,路易斯选择回到自己的家乡,接到了一个管理档案室的清闲活计。自此,他开始消磨起寡淡无味的人生,不再抱有希望。

在路易斯离开前,里欧等三两好友请他最后相聚一次,却不见安澜·丁格出现。路易斯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做好最坏的打算,私下偷偷拉过里欧,询问起安澜的情况。

“安澜他退出军部,离开了,”里欧表现得很镇静,他从衣服中掏出一个小型收音机,展示给路易斯看,“他临走前留给我的纪念。”

“这么突然?因为这次事件太过诡异,吓到了?”军部上层已下达指令,此次事件的来龙去脉列为机密,幸存者统统参与一对一的心理辅导,签下不泄密的保证书。

“总之,我尊重他的选择。”

“里欧,异尘是什么?”犹豫片刻,路易斯还是问出了梦中听到的奇怪词汇,以求心安。

“系外行星GI-887-d,异尘星埃拉托,”里欧的回答十分简单,“放心,以后你会经常听到这个词汇的。”

在那之后,路易斯再没见过安澜·丁格。他莫名有种恐惧感,不愿接触那起事件的相关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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