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昏昏沉沉的。 大概是昨晚多饮的缘故。
自从恢复以后,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那种晕眩的感觉了。
可能是兴奋过头了。
此刻已经日上竿头,我还躺在家里。
依稀记得是婆婆把我抱回来的……我好像在草地上睡着了?
好像有点丢人……
脑海中划过晚会时的情景,热热闹闹的,大家有说有笑。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纯净的不带杂质。
……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
冬日降临,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撒在地上。
外面非常安静,雪花落地的声音微不可闻。
大概是因为这种天气没有人愿意出门。村民们应该都缩在家里,烤着篝火,坐在那里谈天说地。
也有闲不住的,选择出门逛逛,看看外面的雪景,不过更多的是去找左邻右舍喝上一杯。
婆婆今早也出门去了,说是要去村里买点东西,大概是去凯茜婶婶那里买点心。我就是昨晚提了一句。那位个子矮小的婶婶很擅长做一些小点心,用自家磨的面粉混上新鲜的牛奶,像变戏法一样做出香气扑鼻的糕点。
本来只是随口一提,没成想着婆婆一大早就去了,拦也拦不住,想想也就不阻拦了。
我觉着也有点气闷,便也想着出去走走。
外面突然变得吵吵闹闹。我正想出门看看,却不料破旧的木门被人“哐”得一下踢开。
我瞬间紧张起来,但当我看到那些人的时候,我感到一股热血直直地冲上头脑,带来阵阵不适的感觉。
那些人穿着黑袍,领口绣着倒立的十字架。
他们不是普通的盗匪流寇。
……
“唔……”我被他们驱赶着,推到了村子的广场上。也许是因为年纪看起来很小的缘故,他们并没有捆着我,只是逼着我跪在地上。
从膝盖传来雪地冰凉的触感,告诉我这些都是真实的,正在发生的事情。
抬头往四周看去。人们在利剑与短铳的逼迫下,被从温暖的小屋里拖出来,拽到广场上,被强迫着跪下。
他们有的人甚至衣衫不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无一例外的从眼中流露出惊恐与不解。
我看到了那敦实的熟悉的身影,悄悄地松了口气。婆婆没有事。
而那群黑袍人身上的标志,我永远都忘不了。
和那些破坏了我上次居住的村庄的人,他们穿的黑袍上一模一样的,倒立的十字架。
糟糕极了。这地方我是看过地图的,离之前的村庄有很长一段距离。这些人是怎么来到这边的?或者只是单纯的流窜作案?
总之,只要婆婆没事就好。
我悄悄地看了一眼婆婆,她好像也看到了我,充满担忧的目光投射过来,旋即又低下头去。
“咳咳,咳咳,”一名带头的黑袍人走了出来,“你们好啊,各位亲爱的,劳动民众们!”
他虽然是笑着说的,声音却让人生不起一丝愉悦的情感。
“不要怕不要怕!各位!我们,是伟大的,孙,况,先生的信徒!”他一字一句地说着。
但我却觉得这些人都很不正常,和上次遇到的那一批差不多,都是以最糟糕的语气说着最可怖的话。
“那么我们这次来呢……目的非常简单!我希望啊!”他顿了顿,“只是希望啊!希望你们,能接受我们的理论!加入我们!”
“那……”一个老头儿颤巍巍地发问,“那要是我们不加入呢?”
这群人很明显,是所谓的异教徒。
婆婆跟我提过,追随异教徒是绝对违反圣教法令的行为,不仅本人会被圣教审判后烧死,更有可能连家人都会被牵连。神圣教会声称,所有与异教徒勾结的人都是受到了魔鬼的蛊惑,必将得到应有的神罚。
这些人不过是一些乡村小民,又怎么会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发问的老头儿我认识,是村子里经常伐木的那个工人,也唯有他看得出来田埂上那棵树,不是被自然天气摧毁的。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领头的异教徒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都没听我们的理论呢对不对?不过……既然你这么问的话……”他笑着走向那个老头儿。
拔出长剑,一剑刺穿了老头的胸口。
鲜红的长剑在雪地里相当刺眼。
人群发出一顿骚动,有的女人甚至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
“哎呀呀哎呀呀,做的过头了些,多多谅解哦……”他似乎是在感慨,旋即看向其他人,“他的问题没什么价值!最重要的是,我们想做什么就去做!我看他不爽,就这么简单!”
村民们被吓得,集体往后缩了一缩。有些胆子小的已经开始跪地求饶。
“放了我们吧老爷……”“求求您……开开恩吧……”类似的求饶声不断传来,有的人已经开始趴下来磕头。
“哦?”他看向磕头求饶的村民。
那是小弗里。年轻人此刻无比的紧张,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那人笑着拍了拍小弗里的肩膀,“别紧张别紧张!诺,那个老头儿,是你的父亲吗?你俩长的真像!”
他指向一边的老弗里。
小弗里的手颤抖着,“是……不是……”
“嘿,这倒有趣,”男人笑了,“儿子不敢认爹了,你这父亲当的有点失败呐!”
周围的异教徒轰然大笑。
“想要活命?非常简单!”他把沾血的剑丢在小弗里面前,在年轻人的耳边低喃,“那就杀了他吧。”
这声音毫无感情波动。
小弗里剧烈地颤抖着,甚至不敢伸手握着那柄剑。
“你不是想要加入我们嘛?”男人玩味的笑了,“那就杀死他,让我们看到你心中的‘恶’!杀了他,杀了你的老父亲,让这些愚昧的,被所谓圣教蒙蔽了双眼的民众们看看!看看人类的本性!什么众神的怜爱,悲悯,公正,和谐,全都是笑话!”
年轻人抖得跟筛糠似的,拿起地上染血的长剑,缓缓转向了老人。
老弗里的目光由一开始的绝望,转为不解,最后归于平静。
仿佛为了儿子能活下去,由儿子杀死自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年轻人近乎崩溃地跪下,短剑落在地里,“我……我做不到啊呜呜呜……”
男人的眼神陡然变冷。
下一秒,他捡起短剑,一剑划过年轻人的脖颈。
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在雪地里分外扎眼。
“不!”老弗里激动的想要站起来,又被身后的异教徒一脚踢翻在地。
我很想像上次一样,砍死这些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存在。
他们是真正的暴徒。
但是这么多村民都在这里,而且我的身边没有锄头,我不敢贸然动手。
此刻的我有种异常的无力感,我甚至觉得就不该来到这个村庄,这样就不用看到这种糟糕的场面。我知道这是在回避,哪怕没有我,异教徒一样会在这个日子袭击这个村子,但我真的没法再看下去。
我做不到护住所有人。
“不要啊!”熟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是凯奇叔!
此刻的他正跪在一名异教徒的面前,抱着那人的脚,语气里充满哀求,“对我怎么样都好,不要动她!求你们了!不,别这样!”
女孩被几个异教徒拉扯着衣物,雪白的锁骨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他们狂笑着看着神色慌张,拼命挣扎,眼含泪花的女孩,仿佛这也是一种莫大的乐趣。
那是凯奇叔的女儿,上次还教过我怎么防止白菜叶子生虫,本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却要面对这些无情的暴徒。
“等一下!”领头的男子发声制止,“你是他的父亲?”
“是的老爷!求求您!别为难她!真的!我什么都愿意替您做!只要您放了她!”凯奇叔的声音近乎哀求。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哦?那……”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女孩,“你,去,把她的衣服脱了。脱干净,一点布都不要留。”
什么?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凯奇叔一愣,旋即绝望地跪下,“不!你们不能这样!她会没法活……这么冷的天,她会冻死的!”
“你不是说,什么都愿意做吗?”男子哈哈大笑,“可以,你这么做,我就放了你女儿,你看,怎么样?我是个多么实诚的人啊!”
“不……”凯奇叔无力地跪倒在地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怎么样才能保住女儿。
旋即,他抬头,两眼无神,走向自己的女儿,颤抖着,哆哆嗦嗦的,双手搭上女儿的肩膀。
女孩小声的呜咽着,听着就让人心颤。
“哈哈哈哈!无需隐藏!这是你们隐藏在心底的名为‘恶’的神力!”男子狂笑着,那是歇斯里底的笑声,像锯子一样,“他能带给我们无所畏惧的勇气!让我们了无牵挂!我们唯一倡导的,就是自由!解开你们心底的枷锁!”
“而你们的圣教呢?你们的骑士呢?他们正在忙着和夏联邦的战争!他们拼死维护的,不过是那些高层蛀虫们的利益!他们根本不会管你们的死活!”男人笑得甚至有点累,“他们甚至保护不了一位农民的女儿!”
众人被他说的都低下头,不敢发声。
“够了!”
所有人都望向场中唯一站起来的,敦实的婆婆。
婆婆……我心里一紧。
“你们这简直是,丧尽天良啊!”婆婆非常生气,我还从未见过她那么生气的样子,“一群畜牲!她还是孩子!你们的良心呢!你们还是人吗!”
“呀呀呀,”即使被臭骂一顿,男子却看不出有任何的生气,他笑着走近婆婆,“老婆婆啊,你说的良心,那是被我们唾弃的垃圾,至于我们,那自然是人!我们还没有脱离‘人’的枷锁!那是因为我们对孙况老先生的理解还不够!至于你……”
他的目光不知为何投向了我,“老婆子刚刚站起来的时候虽然很硬气,可惜她的目光出卖了你。”
男子走到我面前,在婆婆的惊呼下,把我提起来,刀架在脖子上,“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啊!你刚刚看了她好几眼!说吧,这小姑娘是你什么人!”
“小尤诺!”婆婆惊叫一声,就想向我冲过来,却被两人架住双臂,动弹不得,“不要动小尤诺!欺负小姑娘算什么!朝我老婆子来啊!”
“尤诺……真是个漂亮的名字,”这话从男子嘴里说出来,却让我觉得恶心,“可惜了这位美丽的人儿,没有英俊的骑士前来救你啦!”
唉。
……
奥诺雷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他确实是在骑马。他已经奔波了一天一夜,中间几乎没有什么休息时间,眼眶里充满血丝。
然而时间不等人,他很担心自己再一次迟到了。
他奔袭于教区各地,和异教徒们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他很清楚这些异教徒,他们就像老鼠一样扩大自己的族群,到了一定的规模之后开始大肆噬咬周围的一切,破坏人们的信仰,摧毁人们的意志,强迫人们作恶,最终与他们同化。
必须消灭,毫不留情。他也确实剿灭了不少。
神圣教会其实有专门负责这方面工作的圣殿骑士,甚至是枢机卿。
神圣骑士团的骑士长,贾斯汀先生。
他是奥诺雷认知中,最为强大的圣殿骑士。
但即便强如他,也不可能把神圣骑士团分散在教国各地,更何况他已经带队奔赴格尔木教区前线支援,根本顾不上达卡教区的异教徒这种“芥蒂之患”。
每名圣殿骑士都有自己的事情或者任务需要完成,就连他自己,也是斯坦森大主教费了不少功夫,从教宗那里请来的外援,不然的话这里的情况只会更糟糕。
在国内尚未稳定,异教徒还没完全剿灭的当下,枢机会就贸然开启了对夏联邦的战争机器,精锐的教国骑士团们浩浩荡荡地开进战场,九死一生。
奥诺雷根本无法理解这种行为。他总觉得教会的枢机卿们的想法简直不可理喻,就连教宗本人也深受影响。
想到那道铁一般的黑色人影,奥诺雷苦笑着摇了摇头。
教宗和枢机会本来也并不齐心,他们也是各有各的想法,自己在这里乱猜根本毫无意义。
还不如多消灭几只老鼠。
……
男人惊叫着松开手,原本他抓着的,看上去弱声弱气的女孩的身上,腾起了阵阵白雾。
白雾迅速遮掩了她的身形,随后笼罩了整片广场。
穿着黑袍的异教徒们不明所以,有几个人茫然的拔出武器,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呃……”
白雾稍稍散开了些。
人们看清楚了。那是一名异教徒。他刚刚站在离那个胖婆婆最近的地方,随时都能威胁到甘洛婆婆的生命。
然而此刻,这名高大的异教徒,正被人掐着喉咙,强迫着跪在地上,一如之前被强迫跪下的村民。
女孩的脸庞自雾气中缓缓浮现。
她的脸光滑精致,比起之前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韵味;绛紫色的眼瞳转成深邃的紫色,光滑流转,散发着危险的魅力;额头生出的双角,则使得这魅力凭空增添几分危险。
此刻,那白皙的手掌正握着这个倒霉蛋的喉咙,带来巨大的压迫感。那人的面罩已经落下,露出憋得青紫色的面庞,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鬼化”吗……
强烈的热流在我体内横冲直撞,带来强横的力量的同时也附着剧烈的痛楚;头脑发热,四肢百骸仿佛有无尽的力量聚集,急需发泄出去。
眼前飘落的雪花棱角分明,周围人们沉重的呼吸声传入耳中,刺鼻的血腥味儿从刚刚倒下的年轻人那里传来,冷冽的风带来刺骨的寒意。
我咂了一下嘴。松手,那人已经断了气,软趴趴的瘫在雪地上。我转头看向领头的男人。
“啪,啪,啪,”男人竟然鼓起了掌,“何等强横的力量啊!真的想不到,你绝对拥有在场所有人之中,最为强横的力量!欢迎你的到来!”
他居然,还在笑?
他杀了人,逼着父亲欺辱女儿,逼着儿子向生父举剑,而如今他居然还在笑?
他还在笑!
奔涌的热流顷刻间弥漫我的大脑,我直接一个踏步,身后的雪地都被震起一片雪花,冲到他的面前,一拳打向他那张笑脸。
像是碎裂的镜子一样,那张脸也开始支离破碎。
然而其他异教徒似乎已经反应过来,他们怒吼着,亦或者狂笑着冲向我……不对,他们冲向了村民们!
糟糕!我迅速奔过去,强力的蹬腿,踹向离得最近的异教徒。
他被我一脚踢出很远,大叫一声,撞在不远处的房屋上,登时没了气息。
但更多的惨叫声传来。
“快跑啊!”不知道是谁惊叫一声,提醒了那些正在发愣的村民们,男女老少纷纷四散而逃。
而他们的身后,恶徒们正举着屠刀,有人甚至掏出了短铳,喷射出罪恶的火焰。
不要!
他们还在狂笑!觉得这里是一场盛宴,屠杀的盛宴!哪怕最后他们也是被杀的对象都根本无所谓!
他们根本不在乎……
停下来!
我一拳打飞了即将砍到凯茜婶婶的异教徒,在她惊恐的尖叫声中夺过那人的长剑,回头却听到一声惨叫。
老弗里倒在他的已经死去的儿子面前。
大家四散奔逃的时候,只有他冲过去,抱着已经开始变冷的尸体痛哭流涕,根本不管身后的人举起的短铳,那黑洞洞的枪口。
“不!”然而不待我冲上去,另一边又传来了恐惧的求饶声……
啊啊啊啊……
惨叫声,狂笑声,求饶声,利器入体的声音,短铳开火的声音……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奏响混沌的协奏曲。
不断有人在死去。
我手里的长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折断,而我奋力一跃,将破碎的半截长剑,狠狠拍进最后一名站着的异教徒后背。
鲜血喷涌而出。异教徒缓缓倒下,露出凯奇叔和他女儿惊恐的脸,父女俩畏畏缩缩地被逼在墙角边上。
他女儿似乎反应过来什么,一把推开还在发愣的父亲,向着旁边缩了缩。
……
这何尝不是一种无法痊愈的伤口。
是即便强大如时间,也难以治愈的重创。
我沉默着。
幸存的村民们默不作声。
婆婆伸了伸手,“小……尤诺……”她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知道,此刻的我,浑身是血,在这茫茫的白色雪地上格外扎眼,与刚刚的恶魔比起来,看着更像恶魔。
我勉力对着他们抬了抬嘴角。
“小心!”
婆婆突然出言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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