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伏伽德罗常数NA变出一个结界，并让异变的玻尔兹曼常数kB在其中实践自己的能力。
一个青草围成的圈从地面冒出，环绕着三人和NA。
“让我用这些草做实验……行吧。”
kB的手中出现一团火焰，火焰延伸成一把长镰的形状。火焰燃尽，长镰的镰柄落在她的手上。她舞了几下镰刀，向前一挥，青草便迅速生长，直到浓郁的翠绿掩盖住三人。
明明前一刻仍身处奇幻的空间，她们现在竟有了一种进入原始丛林的感觉。
然而，在这之后，这些叶片开始增厚，很快竟生成遍布叶片的奇形怪状的瘤，看上去令人反胃。
孙雨晴不禁问：“kB，你对它们做了什么？”
kB也很是迷惑：“我令它们周围保持足以生存的环境，并且修复它们基因中的端粒，使它们能无限增殖下去。”
端粒？孙雨晴在生物课上对它有所耳闻，它是基因末端的一小片段，它的缩短就意味着细胞的衰老。
沈凝似乎知道了一切：“原来如此……让细胞无限地增殖，而且，现在看来似乎已经不受控制了——这不就是癌变吗。”
“植物也会得癌？”孙雨晴和林玥都感到世界观又被颠覆了。
“植物的细胞也有像动物细胞一样癌变的可能性，但由于细胞壁的存在，肿瘤并不会扩散，也就不容易致命。但是，看这个情况，怕是这些植物所有的细胞都发生癌变了。”
“癌变？你是说照这样下去，这些细胞会摧毁整个个体？”kB握着镰刀的手有些颤抖，“不，这不是我的本意，现在我知道原因了，只要稍作调整，控制一下它们的分裂和分化……让我再试一次！”
话音刚落，青草上的瘤块剥落，损伤的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
沈凝说：“我要提醒你——或许你确实可以让植物永生，但要让人类永生的同时保证人体能够正常运作，要做的还有很多。比如说，神经元很难再生，即使能够让神经元再生，你又该怎么保证这不会影响到人自身的意识？”
“人类对于这个问题，还没有研究清楚吗？”
“没有，神经和意识可是一个大难题。”
“……”kB紧皱眉头。
“永生面临的问题还不止这些。即使你真的可以颠覆熵增，我们现在也并不清楚能让人永生究竟要做到什么地步。”
“那样的话，研究彻底不就可以了！”
“所以，或许人类仅凭自己的技术也可以做到以血肉之躯永生，但不是现在——在你的帮助下也一样。”
“那我可以等！……不，不对，等——”kB突然惊恐万分。
她的身体在逐渐变成透明的质感，裙底的水母触手伸得更长，眼睛也从清澈的蓝色变为血红。她杂耍一般挥舞着镰刀，地上的青草瘤块竟也开始扎根，疯狂生长起来。
“异变……加深了？！”孙雨晴震惊地注视着她的变化。
NA喊道：“我的结界内的投影不能对常数娘造成伤害，孙雨晴，快召唤什么常数娘攻击她！”
“嗯！”她喊出了她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名字，“普朗克常数h！打倒她！”
“好！”手枪发射的蓝色激光击穿沿途的草，将它们灼烧出一个精准的圆形洞口，最终击中kB的额头。
只承受了这一击，kB倒地，外貌恢复了正常。
她勉强地用镰刀支起身体：“给你们添麻烦了，非常抱歉。原来异变是不值得依赖的东西。我还保留着刚才的记忆，但那时的我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了。”
林玥问：“这是还未异变的你主动做出的选择吗？”
“是的。”kB闭眼回忆着，“起初，这是在我了解了发现我的本体的人，玻尔兹曼之后的想法。”
“玻尔兹曼……我好像能理解你了。”沈凝的神色也多了几分悲哀，“他因为坚持着自己当时不被认可的原子论观点，在自己的学术生涯上屡屡碰壁，最终选择自杀。”
是自杀了的科学家……？
“没错！”kB情绪激动，“我当时就想，我至少该见他一面的，我应该去告诉他，原子论的观点是正确的，原子不是无法被证实的虚无缥缈的东西，通过布朗运动就可以证明它，你不必再受人排挤了。但是，一切已经都无法挽回了。再说，能看到我的人类也只有你们不是吗。”
花粉粒在水中做无规则运动，意味着它四周的水分子在与它碰撞，物理课上也学过这些。
“玻尔兹曼死后不久，关于布朗运动的解释就发表了，确实非常可惜。”沈凝说。
“在那之后，我才发现，这个世界的遗憾远远超过我的想象。疾病和各种意外夺走无辜者的生命，有的年轻人失去依靠，有的白发人送黑发人，有的爱人被迫分离……即使抛开死亡，病痛也同样难以承受。破镜无法重圆，遗憾发生了就无法挽回，并且这些，都是我所代表的定律的作用。”
孙雨晴不解：“等等，这些遗憾和玻尔兹曼常数有什么关系？”
沈凝照常解释：“提到玻尔兹曼常数，含有它的公式中最著名的可能就是熵增的微观表达式，并且，它似乎就是这位常数娘所关心的。那我就介绍一下熵的概念，它表示的是物质的混乱程度。物质越是均匀分布，就代表越混乱；而物质形成越复杂的结构，就表明越有序。熵有一个重要特性：在封闭系统，也就是不和外界发生物质和能量交换的系统内，熵不会自发降低。要简单理解的话，就想想洒出去的水、摔碎的玻璃无法复原，这些和熵增是一样的道理。”
“熵增同时说明，如果没有温差，热量是无法被利用的。这也就意味着，即使宇宙的能量守恒，由于摩擦等等而以热量形式损失的能量，是无法被重复利用的。有一种对于宇宙结局的猜想叫做热寂，就是说，全宇宙的熵达到了最大，所有的物质都转变成某种最稳定的状态，或是原子或是黑矮星，总之，我们现在所能见到的所有物质都将崩解，生命的涟漪自然也不复存在。当然，由于引力和时空膨胀等种种原因，热寂很可能并非宇宙的终点，我举这个例子，只是为了让你们知道熵增会带来什么。”
听起来好可怕……
“而生命，本质上就是一种摄入低熵物质、排出高熵物质，以维持自身低熵的结构。组成人体的化学元素随处可见，但很显然，仅仅把含有这些元素的物质堆在一起，与一个人是不一样的。从物理上而言，它们的区别就在于，与这堆物质相比，人体的熵更低，更加有序。而死亡，人从有序的生命转变成更加无序的有机物甚至无机物的过程，就是熵增的过程。而kB对我们的成老师做的，大概就是在学校里用这些化学元素直接拼凑出一个活生生的人来，将无序组织成有序。通过维护这套维持低熵的结构，人确实有可能获得在我们的想象中接近永生的长寿。但是，我们刚刚也看到了，想要达到如此程度，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所以说……如果，如果我异变了，哪怕我不再是我……只要能挽回这一切就好。”kB低下头，大家看不见她悲伤的表情。
“可是，你也无法改变这些。”林玥神情哀伤，“其实，失去并不可怕，失去会让人更加珍惜所得，人在相当多的时候，就是在失去中成长的。”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孙雨晴也急忙安慰。
“玻尔兹曼的墓碑上刻着熵的公式，如果你们之后能离开苍川市，你可以去瞻仰一下。”沈凝说。
“不过，既然成老师已经被复活了，我们总不能……”林玥苦恼着。
孙雨晴突然想到长满瘤子的青草，担心地问：“对了，那他会不会得癌症啊？”
“我只还原了他的身体，并没有对它做改动。”
“除了让他就这样继续活着，确实没有别的选择了。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谢谢你，至少挽回了这一个悲剧呢？”沈凝说。
林玥说：“那肯定啊，在这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那就太好了。我是玻尔兹曼常数kB，1.38*10^-23J/K，愿意回归《常量数集》。”
“玻尔兹曼常数kB，1.38乘10的负23次方焦耳每开尔文！”
kB化成一道光进入数集后，御姐常数娘也看向三人。
“我是阿伏伽德罗常数NA。我之前就一直在注视你们了，我很满意你们的想法。如果你们在此之前遇到了危险，我会第一时间把你们放到结界里，让你们不受伤害——尽管这无法避免现实世界中其他物体的损失。早在k和ε0异变的时候我就尝试过使用结界隔离她们的影响，但是没有效果。不过让我放心的是，我以现在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你们的眼前。”
原来她一直担心着我们的安危，孙雨晴想。
“至于我的能力，你们也亲眼见证过了。‘连接微观与宏观的桥梁’，你们的书上是这么评价我的对吧？我一开始所知道的，也是在我的结界中，可以在宏观尺度模拟微观上的量子效应。后来在c0的建议下，我试图在结界里模拟其他现象，这才发现这里其实什么都可以模拟出来。想必你们也可以灵活运用吧？”
好厉害的能力！
“那么，阿伏伽德罗常数NA，6.02*10^23mol^-1，愿意回归《常量数集》。”
非常熟悉的数字。
“阿伏伽德罗常数NA，6.02乘10的23次方摩尔的负一次方。”
———
此后，成老师照常教他们物理课。无论是学生和老师，都默契地对“他曾经死过”这件事只字不提。
但是……这真的只是默契吗？
“学校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对吧？官网上的公告删除了就算了，但是，这件事为什么一点处理的迹象都没有？”
在成老师复活后的第三天，罗默宇满腹怀疑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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