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你大哥让我心情很差，你能对我作出赔偿吗？”
“咳咳……您说吧。”唯华捂住嘴咳嗽了几下。
吸烟太可怕了。
作为一个在父母都不碰烟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唯华还真是没经历过眼前的阵仗。
那些缭绕的烟雾让唯华的嗓子里仿佛有一些细毛在飘动，痒而难受。
不过，
休息室里确实没有“禁止吸烟”的牌子，故唯华不好对面前的千城秋竹说什么，只能祈祷对方早点抽完。
可惜，
秋竹又拿出一根烟，在唯华失望的眼神中续上。
“赔偿就是……大小姐你来抽一下这价格中规中矩的烟吧。”
“诶诶——我不会。”
“很简单的，学一次就会了。”
一根黄底白嘴的烟在唯华的眼前晃了晃，似乎是地狱的撒旦正在舞蹈。但不管是烟还是酒，这些东西对他没有一点吸引力。
唯华道了个歉，
“对不起，我真的不抽烟，要不我还是给您沏杯茶吧。”
“啧。”
被拒绝的秋竹将那根烟往旁边的垃圾桶里一扔，却没有扔中。
烟在撞到垃圾桶的边缘之后，变了个方向，落回地面。
于是，
唯华弯腰将烟捡了起来，好好地扔进垃圾桶里。
“哼，你们风合家的人都这么喜欢做足表面功夫吗？”秋竹对这一行为发表了嘲讽。
“不是表面功夫……每个人都这么做的话，打扫起来就会方便很多。”唯华耐心地解释。
“仆人的工作而已，你把他们的事情做了，是想让他们饿死吗？”
说着，
秋竹打开烟盒，朝下，哗啦啦将烟全部倒了出来，再用脚踢得到处都是。
“捡呗。”
秋竹继续抽起烟，朦胧的白色笼罩了他的脸庞，让唯华一时间有点看不清他的表情。
悲哀或者享受？
唯华在心里纠结着——大哥或许真的是对千城先生说了很过分的话，才让对方的心情这么糟糕。
但是，
唯华又想不到什么解决方式，他只能拿过扫帚，准备清理一下房间。
然而扫帚又被踩住了。
秋竹厌烦地说：“别装了，在同一个家庭长大，你还能和你的两个哥哥有所不同吗？”
“……我的两位哥哥，其实也不是您想的那样。”
“哪样！！！”
秋竹突然发怒，暴躁地将烟头摔在了唯华拿扫帚的手臂上。
尽管只有一瞬，
唯华还是感受到了肌肤被灼烧的痛苦，他赶紧将地面的烟头踩灭，又对着皮肤吹了吹。
所幸不怎么严重，估计等一会儿就没感觉了。
唯华皱眉，
“希望您能给我道个歉。还有，别再无理取闹了。”
“你大哥对我做得更过分！”
“他做了什么？”
“……”
两人相视无言。
唯华的内心有一丝不舒服，但他又不知道进一步该做什么，总不能拿扫帚往别人的脸上来一下吧。
就在唯华纠结的时候，身后休息室的门打开了。
一个声音传来，
“父亲大人，你离开会议室是为什……”冬月的声音止住。她看了一眼地面凌乱的烟，又很快发现了唯华手臂上不同寻常的地方。
冬月的神情变得严肃，
“父亲大人，你刚才对我的朋友做了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我是你的父亲，你别给我指手画脚的。”
看着女儿白发红瞳的相貌，秋竹本来还想道个歉，但一想起因为女儿，自己和妻子被迫离婚。
再加上，
一天天还被各种人阴阳怪气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如，秋竹的心顿时变得比钢铁还坚硬。
他冷漠地说：
“女儿，这可是风合家的大小姐，两家关系不好，你和她断交吧。”
“不。”冬月一口回绝了父亲的建议。
“我是你的父亲，你该听我的话！”秋竹勉强摆出了作为父亲的威严。
老实说，
他很怕这个白发红瞳的家伙，但若是在姓风合的人面前也把畏惧的样子表现出来，那未免太丢人了。
秋竹高声强调，
“千城冬月，别忘了，你的姓名是我赐予的——！”
“是的。”冬月鞠了一躬。
接着，
她脸上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瞳孔的红色也灼热得让人难以直视，
“谢谢父亲大人取完名字后，就把我扔在乡下的神社，冰天雪地的，大概差一点我就能修炼成雪女了。”
“你——”秋竹被女儿的这番话呛得说不出来。
不过，
正是这番话，让秋竹想起来了：以前去探望冬月的时候，女儿还不是现在这么个“平静”的性格。
那时的冬月为了捍卫神社，是可以提着太刀追杀别人的。
秋竹的气势弱了几分，
“不管这么样，没有我，你都不能来到这个世界……”
“没错。”
冬月点点头。
“所以我会孝顺父亲大人您的，这是【孝道】。但如果您试图凭借自己作为父亲的身份，来挑战我坚持的【义】，那么……”
冬月恢复了平静，
“父亲大人，您有与我抗衡的资本吗？”
一股寒意从秋竹的心底升起。
相比于被久桥威胁时不确定结果的慌乱，此刻秋竹的心中是已经看见了结局的恐惧。
因为，
千城冬月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把以前那一副不尊敬他的姿态摆出来，秋竹都会受不了。
要知道，
秋竹现在生活里一半的虚荣心，都来源于自己有一个天赋异禀又听话的女儿，他决不能忍受这份虚荣被轻易地打碎。
秋竹小声求情：
“我毕竟是你的父亲啊，居然还没有一个外人亲吗？”
“……滚吧。”
“嗯？你说什么。”秋竹的神情忽然变得呆滞。
看见父亲的表情，
冬月在内心叹了口气。她伸出手，拍了拍旁边同样呆呆的唯华。
然后，
冬月拉开休息室的大门，简简单单地说出了那一个字，
“滚。”
“我是你父亲！！！”
“请滚。”
最后，在巨大的震惊与茫然之中，千城秋竹摇摇晃晃地走出了休息室。
门瞬间关闭。
“终于清静了。”门后面的千城冬月感慨道。
闻言，
唯华立马低头道歉：“对不起，让冬月你和父亲产生冲突了！”
“不用担心，过几天我父亲自己就会把事情忘了的。”
“真的？”
“嘛，人总是会把不能接受的事情给扔到记忆的角落。”
说话的同时，
冬月沏好两杯茶，自己一杯，放在朋友面前一杯。
茶热气腾腾着。
唯华心情复杂地说：“没想到冬月你生气的时候会是那样……”
冬月吹了一口茶水表面，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圣人，而且我以前脾气很大，还把你大哥吓哭过。”
“诶——什么时候的事？”
“小时候，你大哥来神社玩，太目中无人了，我就拿着神社供奉的刀鞘砍了他一路。”冬月喝了一口茶。
“厉害……”
唯华感叹道。
虽然他以前也经常在棒球里击败大哥，但运动毕竟是运动，大哥并不会特别沮丧。
换成被人追着砍就不一样了。
唯华在脑海中幻想了一下场景，嘴角不自主地上扬。
“冬月你真厉害啊，连长辈都敢那样对待，换我肯定不敢。”
“唯华你能办到的，把人想得坏一些就行。”
“坏一些？”
冬月又解释说：
“一个人有时可以很好，有时也可以很坏，那么在他有作恶的想法的时候，就应该严厉打击，比如我的父亲。”
“唔……”
唯华还真是没想到会在这一点上和冬月产生分歧。
在他看来，
人总是有向好的欲望，该多引导和展现善意，让对方尽量不产生走入歧途的想法。
结果，
在冬月的眼中，这时候应该重拳出击吗……当初拿刀鞘打大哥也是因为这个观念？
唯华纠结地问：
“冬月，你觉得我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普通人。”
“这……也算普通吗？”唯华捧茶杯的手一顿。
冬月叹了口气，
“唯华你大哥的所作所为，换个人坐在那位置也是一样，不过就是能力、心态这些无关紧要的区别罢了。现在的久桥都没有自己独立的想法，没准比普通人还要差一点。”
“嗯。”
冬月的前半句唯华还是很认同的，至于后半句，过分地纠结也没有什么意义。
唯华不会认为大哥是普通人，之所以冬月有类似的想法，大概是因为冬月也不普通。
唯华又问：
“那我二哥呢，冬月你觉得他怎么样？”
“不知道。”
冬月猜到了这个问题，很快就回答了出来。
她还补充道：
“连你大哥也不清楚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所以谈判一定会失败，接下来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浪费时间……”
唯华重复着这一句话，愈发下定决心——今晚一定要找妹妹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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