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形座椅的中间布置着盆栽与小型假山，本身也算得上雅致。
旁边坐的还有别人，
唯华甚至听见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正躺在母亲的怀里，一直在笑着感慨“好美啊。”
也不知道是在表扬画，还是这些假山，抑或来来往往的人。
反正不会是垃圾。
唯华突然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让澪姐也体会到这种快乐。
他一本正经地说：
“表姐，既然忍不住批评自己的作品。那要不试试，真的把风合澪当成别人，然后站在客观的角度来欣赏呢。”
“听起来就好傻。”
澪想也不想，一口回绝掉表妹的建议。但在看见那双认真的眼眸之后，
她又犹豫了。
“心情不好，所以不行。”
“原来如此。”
唯华拉开了包的拉链，从其中取出自己画的那一幅火柴人草稿。
由于是折叠放入，
草稿已经被折痕划分成了一块块，看起来就像是地上捡到的废纸。
但其实，
唯华还是很重视它的。
因为在昨晚母亲离开之后，考虑到明天就要和澪姐见面，他在其上花费了足足两个小时，虽然两个小时也不算特别长，
但他不太能熬夜，
所以那股深深的疲惫感，现在还残留在唯华的体内。
当然，
画这种东西一般不需要那么长时间。他就是在纠结一些莫名其妙的细节，
比如——
虫子弹吉他的手应该放在那根弦上，自家窗外的树到底是什么树，月亮和山脉的相对位置……
诚如澪姐所说：
这种行为“听起来就好傻”——都画火柴人了，还指望别人能注意到这种地方？
但毕竟是创作，
而且是送给澪姐这种举世出名的大画家，
唯华还是想要努力发挥出自己的水平，来让画的质量提高一点点。
嗯……
没什么意义就是了。
如果以百分制的分数来评价他的作品，大概分数是“1”，而他的两个小时，基本就浪费在从1.1往1.2挪动，
兴许还在倒退。
但再来一次，唯华觉得自己还是会这么做。
因为很开心，
还有——想把这份开心的情绪，也尽可能地传递给别人，
唯华把画交到澪姐手上
“那个，表姐你可以把气撒在这上面，这是真垃圾呵呵……怎么骂都无所谓的。”
话虽如此，
唯华倒是产生了一股想要捂耳朵的冲动，不过那样会让澪姐有心理负担，
还是算了。
少女只是低下头，视线无所适从地在脚边游荡，如同一只在找地缝的虫子，
局促不安。
“那表姐我真要批评咯？”
“嗯。”
“没准会一激动，控制不好辣的成分哦？”
“……知道了。”
得到保证，风合澪在大腿上将那一幅画铺平。
她又看了一遍，
月亮+树+虫子+火柴人……毫无意义的要素堆砌，不过比起真正的小孩子创作，大概还是多了一丢丢细节，
例如吉他画得像模像样什么的。
但也仅限于此了。
真正的搞笑之处在于：她都懒得以剖析式的角度来批评，就水平太低，没有任何分析的必要，只适合纯粹的嘲讽——
倒也正好发泄情绪。
“说实话最近清新脱俗的垃圾看多了，看到这种原味猪饲料，反而会有一种惊喜……表妹，你真不介意？”
“你继续就好。”
“行吧。”
澪抓住画的两边，将其拉了拉。
“我收回之前的评价，这东西感觉当成饲料，是对猪的一种侮辱啊，吃坏了会让猪拉肚子的吧！
……
以后找到马戏团小丑的扮演方式了，什么也不用干，在脑门上把这幅画一贴就成……”
渐渐地，
风合澪确实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她不得不承认，
这比之前批评自己学生时代的创作还要舒服一点。一个是她平常对于别人的画作，都是能夸则夸的，缺乏类似的体验。
二来在庆子面前，她批评自己的画还需要有理有据，不如纯粹的嘲讽那么省心。
虽然恶心感也是有的，
她是出于对自己的不满才喜欢骂自己的作品。而现在，只是单纯的输出情绪而已。
这么一说，
她倒是有一个习惯，最能让心情变好。不过在开始攒钱之后，就没再尝试了，那就是——
【撕画】
风合澪把表妹的画拿起来。
“画这个应该就需要几分钟吧——而且看着像送给我的成品的草稿，可能有点冒犯，但我能撕掉它吗？”
“撕？！应该……可以。”
闻言，
澪把手放于纸张上方的中间，“呲啦”一声将画撕成两半，接着她把两半又叠在一起，将其分成了四份，
然后是八份……
最后澪把碎纸揉成一团，在手上快乐地掂了掂。
纸团甚至不止两个，
她之前扯碎的卫生纸也在一起。而如果不是身处艺术展，她都想把这两个团来回抛着玩儿了。
现在的话，
“非常感谢，这个还给你，等会儿扔……”
澪的话语戛然而止，
她呆呆地看着握住那团废纸的表妹。
对方也没有哭，
而是在极度难受的神情之中，强行憋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灿烂……
这可能是表妹自以为的吧。
那幅表情，怎么看都像是路边被人无意践踏过的花朵，费了好长时间，才奋力地从地面站起来，
继续为世界绽放着。
“表姐，所以你心情是变好了？那可以接受我之前的提议了吧！”
唯华揉了揉脸。
他想让笑容变得更“灿烂”一点。
毕竟这真的是好事，
那么一幅堪比垃圾的画作草稿，与其在成品出来之后，在柜子里静静地躺一辈子，还不如被别人撕碎，起码能让别人笑一笑。
唯华觉得这波操作堪称完美。
只是……
为什么会止不住地，有一点点心疼，
唯华叹了口气。
“表妹，对不起，没想到那幅画在你的心中这么重要。”澪一脸歉意地将手伸向纸团。
“我拿去找专家复原！”
“不用不用。”
唯华抱着画的尸体，慌乱地侧身，“一点都不重要，我几分钟就能搞定的，我这单纯是……心疼那张纸！对，这纸超贵的！”
“那好吧。”
澪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没选择戳穿表妹的嘴硬。
这种时候，
或许更应该无视，然后果断答应表妹的建议——就是把风合澪当成外人，然后和庆子好好聊画？
用不着那么麻烦，
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想批评，事物或者人的心思了。
一切都在美神的光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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