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扭曲的电光划破漆黑的乌云,滚动的雷声裹挟着狂风袭来,即便是在码头,这艘船也被汹涌的海浪撕扯着。
漠尘看着躺在船舱里的女孩,心情也如同这艘承载着他责任的船一样,在翻涌的海浪中跌宕起伏。
“把她带回去,在阁楼衣柜抽屉里,找到你老爹写给你的手记。”
王有德的声音如同狂风中炸响的闷雷,他站在船舱口,平静的目光看向漠尘。
“可她是舰娘……”
漠尘话还没说完,王有德就略带愠怒地打断了他。
“舰娘又怎样,她会吃了你,还是你觉得自己配不上?”
王有德罕见地发怒了,健壮的身躯稳稳地立于摇晃的船体之上,像颗钉子一样。
他盯着眼前从小看到大的年轻人,心中五味杂陈。
那晚,他是看着老漠把这孩子从漆黑的海底救起,犹豫了许久,老漠才愿意带这孩子回去。
王有德的父亲也是这样告诉老漠的,第二天再遇到,他发觉老漠看那孩子的眼神不一样了。
漠尘望着眼前昏迷的女孩出神,又是一道苍白色的闪电划过,将漆黑的海底照得透亮,随后而至的雷鸣也让他回过神来。
他用力呼吸着咸湿的空气,里面夹杂着一抹暗香,漠尘的眼中闪过了一道熟悉的影子。
“王叔,要下雨了,我先带她回去吧。”
“去吧,剩下的我来帮你收拾。”
说着,王有德便走出了船舱,把挂在桅杆上的航灯熄灭,收好。
漠尘轻轻抱起女孩娇小的身躯,她身上的温度与人无异,至少他觉得在这湿冷的海风中很温暖。
那段回家的路,他开了不下百遍,可这一次,漠尘像是从未走过这条路,一切都那么的陌生。
回到家中,他把女孩抱到了自己的床上,紧接着爬上了阁楼,在弃置许久的衣柜中找到了那本父亲留给他的笔记。
“啪——”
一颗颗硕大的砸向阁楼的窗户,洗去它身上的灰尘,又如流星一般滑落。
冷冽的大雨倾盆而下,可街道上在雨幕中模糊的橘黄色光晕却让他觉得暖和。
漠尘抱着那个笔记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看了一眼还在昏睡中的女孩,翻开了发黄的纸张的扉页。
上面满是熟悉的字迹,漠尘哽咽了,那个曾为他遮风挡雨的人,现在仿佛又站在了他的面前。
【漠尘,当你看到这段话的时候,就意味着你现在是咱们家的长辈了——你肯定捡到了一个小家伙吧,那是让咱们这座小镇灯火延续下去的希望,所以,我希望你能像我待你一般待他/她。】
【我已经不在,也不知你过的如何,现在有了一个小家伙陪你,想必能让你成长不少。接下来,我会告诉你以后生活的规矩,一定要严格遵守,这是祖辈们留下来的。】
【一、以后每周只用巡海一次,而且要在晚上去,带上那个小家伙吧。】
【二、两周之后,你要开始对他/她进行训练,具体步骤你已熟记于心】
【三……】
那些规矩是一代代传下来的,漠尘这才明白,为什么他还在懵懂的童年,就要接受严格训练的原因。
【还有一本书,我放在你王叔那里了,若是它们真的来了,去他那里,做好迎接一切的准备。】
【最后,当你知晓你行将远去,请如我一般,为他/她写下这些。在那些失去的人中,我最怀念的是我自己。】
【不必伤心,我只是忙着去布置我的下一世了,你看啊,我这辈子不就比你来的早吗?】
最后那段,是熟悉的玩笑。他坐在椅子上,望着有些刺眼的灯光。
“放心吧。”
这话不知是漠尘对着谁说的,他放下笔记本,听着雨滴愈发稠密的鼓点,心中觉得一阵畅快。
不知一人待至几点,他的意识才渐渐模糊,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漠尘听到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他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
“嗯?”
漠尘迷迷糊糊地发现,眼前好像有个人在盯着他看。有些眼熟,像是昨晚带回来的舰娘。
“早上好。”
面前的女孩面无表情地用软糯的语气给他打着招呼,漠尘揉了揉眼睛,确认无误,就是她。
“额……早上好。”
漠尘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先做个自我介绍,于是,很少与女性打交道的他第一次感到了自我介绍时的紧张。
“我叫漠尘。”
他思来想去,最终只说出这四个字来。
“嗯嗯,我叫拉菲。”
像是应和他一样,拉菲也只是报出自己的名字。
“拉菲?”
漠尘记得这是一种酒的名字,原谅他没有了解过舰娘,事实上,这里大部分的人对这种海上精灵都很陌生。
拉菲好像感应到了漠尘心中所想,鼓起脸颊,似怒非怒地补充道:
“不是红酒的拉菲,是本森级驱逐舰拉菲。”
为了证明自己的名字被误解的怨念,拉菲凑得更近了一些,一字一顿地说道:
“漠尘,拉菲,可,怕,吗?”
漠尘并不觉得生气的拉菲很吓人,由于动作剧烈,她外套里的吊带滑下了一侧的肩头。
尤其是那对白色兔耳,绑在双马尾的两侧,浑然天成的可爱,哪里会觉得她可怕呢?
“可怕,可怕。”
他微笑着回答道,鬼使神差地摸了摸拉菲那对晃来晃去的兔耳发饰。想要收手的时候已经晚了,柔滑的手感根本就和真的一模一样。
“嗯?”
拉菲向后退了一步,伸出手拽了拽自己的兔耳,并不理解漠尘这样的行为。
“漠尘,这个耳朵不是真的,别再盯着它看了。”
“哦,好吧。”
原先以为和这样可爱的女孩子相处会十分困难的漠尘,现在已经毫无压力了,因为眼前的拉菲真的和懵懂的天使一样啊。
他想起两人还没有吃过早饭,于是笑眯眯地问道:
“拉菲,早饭想吃什么?”
“都好,拉菲不挑食。”
漠尘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个回答是最令人费猜的,“随便”永远是世界上最难解决的问题之一。
外面还在下雨,没办法出去,漠尘只好从冰箱里拿出几片吐司面包和两瓶牛奶。
微波炉嗡嗡作响,漠尘忙活着往吐司面包上涂抹果酱,这大概是他做的最认真的一顿早饭。
拉菲坐在餐桌旁,被白丝包裹着的纤细小腿耷拉在半空中,她趴在桌子上,偏过头盯着漠尘忙碌的身影。
“真好呢……”
她轻声细语,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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