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直接刺杀国王的话,是否就能赢得这场棋局的胜利呢?
答案是:不行。
原因很简单,所有棋子都是琉璃样的透明颜色,不存在国际象棋中黑白二色的区分,我无法分辨出哪一座“国王”是属于我方的。
而且每破坏一个棋子,右上角的数字便会失去一定点数,在不知道数字的变化规律之前,我不能冒着跌入负数的风险去贸然破坏棋子。
即使,那仅仅是虚假的死亡。
说起数字的规律,之前我的数字变为13时,曾有能直接杀死玖门恶的错觉,而玖门恶应该也有着相同的感受。在排除他原本就能跨越空间直接斩杀我的可能后,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当点数变为与13相关的数时,这个世界会公平的给我们双方跨距斩杀对方的力量。
跃起,跨过,右上角的数字为“39”。心脉中有如活物搏动。只要我愿意,我可以立刻杀死玖门恶。但我却不敢这么做,仿佛这样我就将失去通向唯一正确道路的钥匙。
我必须杀死玖门恶,但我也必须保持杀手的谨慎。
……说起来,玖门恶这次怎么还没动手?
我猛地抬头,却发现那俏丽的身影就在我面前。
她的双目依旧被深黑的眼罩遮挡,银亮的长发自然垂至腰间。如同刚从葬礼中归来的礼服紧紧包裹着她的身躯,不露出半分春光。胸口处别着一丛铁荆棘,青白的小花在狰狞的荆棘上盛放,看上去并非适合用做装饰的事象,在她身上却恰恰体现出那份属于她的清冷与孤高。继续向上,是优美的脖颈,白皙的肌肤,以及若有若无的……笑意?
是的,那正是我必须要杀死的人——玖门恶。
说也奇怪,明明我必须要杀死的人就在眼前,我却连一丝一毫的杀意都不存在,就连下意识握剑的举动都没有——我倒也没有剑。
她就这样,走到了我面前。
【走。】
来自她手中的纸笺如此写着。
我目见她的离开,背着漫天灰雨。
她身上的黑色礼服扬起轻浅的纱幔,如同为友人送上白花的司仪。
她在为谁送丧呢?
陷阱,阴谋?那些事情都无所谓了。
我跟上她的脚步,仅仅想看一看,她想带我看见的风景。
……
我每跟随她越过一重地界,精神中便好似有无穷的能量反哺,让我原本坚定的脚步更加凝实。每当深黑的沙砾溅起,那琉璃铸就的棋子便会龟裂一分,在那之后化为满天的粉末。
“皇后”被长戟捣碎,“骑士”的头颅插上神圣的旗帜,“城堡”被黑沙蚕食,“士兵”失去最后的尊严……最后是,“国王”。
玖门恶停下脚步。
我听见悠远的钟声。
仿佛太古洪荒之前就已经响起。
我听见哀嚎,又或者是欢呼。
黑之沙自地而起,
白之尘自地而来,
包裹着,攀附着。
琉璃国王终于被染上颜色。
左边的白色地界上,骄傲而崇高的黑色之王屹立。
右边的黑色地界上,空洞而尊贵的白色之王降世。
而在这黑白边界之上,我目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在伟岸的黑和不朽的白之中,她像一芥微光,随时都将被吞噬。
明明没有开口,手心却微微发烫。
【选择。】她是这么说的。
骄傲的黑色之王开口道:“孤唯一的主教啊,孤即为这世界万一的主宰。跟随孤,你的信仰将被孤的子民传颂,天地间除孤以外无人能撼动你的地位。你的意愿将在孤的国度实现,世人将因你的存在而俯首,你既是孤一下唯一的神!来吧,这条血与铁之路已在你的脚下,你将执掌无上之权柄!”
空洞的白色之王开口道:“朕唯一的主教啊,朕即为纵横千万的至尊。辅佐朕,你的未来将被朕的百姓铺就,太古以来除朕以外无人能染指你的荣誉。你的志向将在朕的国度实现,世人将因你的辉煌而惭愧,你即是朕所在唯一的圣!来吧,这条心与光之路已在你的脚下,你将管控绝世之声望!”
黑色之王取下披风:“来吧,成为孤的主教!”
白色之王拔出御剑:“来吧,成为朕的主教!”
我接过御剑,白色之王笑声空洞。我披上披风,黑色之王面色骄傲。
“权力,名望,那些都是极好的。”我身上的披风发出隆隆响声,御剑在鞘中振动,“可是,我独独不喜欢。”
“僭越!”骄傲的黑色之王失去骄傲。
“放肆!”空洞的白色之王不再空洞。
“我在想,在她带我过来之前,为什么你们从未出现,即使我再怎样观察,也无法看出你们两尊透明的棋子是属于哪一方的呢?”我伸手按住披风,“现在我知道了。”
“没有光的地方,自然也没有影。在她身上的光照耀你们之前,你们也只是透明的死物罢了。”
“我不管你们是欲望的具现也好,世界的恶所汇聚也罢,我只知道,你们挡住我的光了。”
御剑出鞘,对准那骄傲的黑和空洞的白。
右手按住剑柄,没问题。
我没有剑,但我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剑。
我不会剑,但我会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剑。
因为,曾经有人跟我这么说过。
——你是英雄。
“【凡光所经之处,必有影的跟随】,杂碎们,记住了,这是此界的真理。”
一剑挥出。
黑被笼卷翻滚化为虚无,白被刺穿涌动破碎成尘。
无论空间或时间,光明或黑暗,绝望或希望,伟岸或不朽,骄傲或空洞……一切都不再重要,一切都将化为齑粉。
这一剑,仿佛斩去了半个世界。
只是一剑。
那少年只是回头,向少女伸出手,身后是凌乱的半个世界。
少女脸色变换,一时哭一时笑,但最后还是伸出手,握住只属于她这份光的影。
“带我走。”
第一次的,少年听见少女的声音。
“你原来会说话吗?”少年惊讶道,“不过,时间快来不及了吧。”
少年指向头顶失去支撑直直陨落的空岛。
“看来,破坏国王就会导致这个世界毁灭啊。”
在黑白地界被空岛炸碎的前一刻,她听见他的声音。
“那么,下次见吧……我的主。”
——你原来……
她想着,露出目前为止最甜美的笑容。
下一刻,空岛落下。
……
金色的海洋中,光芒已经黯淡下去。
“老师,我赢了。”
看着被钉在自己制作术式上的导师,我这么说道。
墙角处,稻发的少女惊恐地看着我,看着这个曾经身为界塔二页学士的男人。
“书,我拿走了。”
古老羊皮封装的书本被男子用一枚书签插入。这原本震颤不止不愿被男人支配的物体霎时沉寂下来。
男人拿起书本,随意地将其塞入背包中。
“小龙子……”墙上的导师吐出虚弱的话语,“你真的……再也不回来了吗?”
那并非是对胜利者的诘问,仅仅是一个被伤透心老师对自己最得意学生的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导师,你知道的,我们【载体】从不在意这些。”我开口道,要斩断他对我的最后希望,“我们的存在,仅仅为了主的计划罢了。”
再见,老师,不要再为我付出了。
我们生来不带纽带,死去亦不沾片缕。
那之后,又过了许久,我在学院担任荣誉教授。那一年,上任院长被刺身亡,只存在于学院规范中的〈审判会议〉被新任院长玛利亚·多拉贡宣布执行。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们就那样被标记上有罪的标签所审判,然后各自死去。我不敢救他们,我不能救他们,我只是一个区区的荣誉教授,只有交换一张决议票的机会。用我这残缺灵魂换来的选票,也无法救下那些无辜的人们。
但那个男孩是不一样的,他的眼神不甘,决不屈服于命运,心中如有炽烈的火焰在燃烧。但彻骨的冰将摧毁一切,即使是那般的心火,也将在单纯的残酷面前被击倒。
血月向他询问他最后的愿望,不是生存,不是屠戮,而是一张面具,他用他的真名,被铭刻在历史长河中唯一的印记交换了一副面具,一张微笑的面具。
在最后一刻,他让这个世界在微笑中存在。
我想要帮助他,曾几何时,我也是那样混乱的疯子。
或者说,看着他,有如看着过去的我。
如果能拯救他,那是否算是对自己过去些微救赎呢?
我向那件遗物祈愿,用我仅剩下的不属于主支配的灵魂祈愿。
“公平的审判者,
“此世的愿望机,
“尊名,{残月天平},
“向您交换胜利的希望。”
那个男孩被血月吞噬,从此再无任何痕迹——本该如此。
涌动的血色残影破碎,扭曲的阴干身影拱出,微笑的面具覆盖在他脸上,宛如地狱的绘图。
“〈监察委员会〉全体成员,随我镇压来敌!”清丽的女声响起,那个绯色长发的女子挥舞长镰径直冲向议厅中央。
“是,凯撒会长!”数十位红袍成员跟随她冲向前。
我突然目见她的双眼,绯红的眼瞳如在审视我的罪行。
但那再与我无关了,为了拯救那个少年,我用灵魂换取了决议票,这份含有邪神力量的灵魂活化了他体内的邪神力量,让他真正成为了“神之力的承载者(载体)”。为此,也许数百,数千的人会死去吧。那个审视我的绯发女子也无法幸免吧。
这么说,我还是有点用的吧,对邪神来说。
那之后,深渊多了一位代行者,其名为〈微笑假面〉。
那之后的之后,我被软禁了。一个身为载体的术师,想必是不错的实验材料吧。
偶尔,我会被允许在月光小径一类的地方散步,身后是无数的自律器械的监视。偶尔,在这条路上我也会遇见那些企图将我杀死的人,但那是错误的。除非是传说中的勇者,否则我身上的邪神特性将会感染他们,我不能这么做。胸口的烙印告诉我,我的灵魂隶属于主。哪怕成为术师让我拥有了一定程度抵抗支配的力量,但底层的逻辑却是我无法撼动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赐予他们体面的死亡。
直到我遇见了那个少年。
在见到他的一瞬间,体内的邪神特性便在咆哮着,它们呐喊着要撕碎他,我却听出了它们的胆怯。
是你,只能是你,只有你能为我带来救赎。
体内的特性在沸腾,他们借助我的口释放出痛苦的哀嚎,我却感到了久违的轻松。
在被钉在十字架之前,少年啊,能不能——
(未完)
ps.下一章,虚界光影篇的故事即将结束。李运龙也将迎来他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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