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大堂的孟仙，看到九月正拧着抹布准备抹桌子。
小裙一跳一跳的，看起来她一副很吃力的样子。
“我来帮你吧，小妹妹。”
家务可能是他在竹园客栈做起来最得心应手的事了。
“你是客人，而且刚洗好手，又弄脏的话很不舒服的。”
九月回过头，眨着可爱的大眼睛。
“没关系，再洗一次也不麻烦。”
孟仙热情地笑道。
“不行不行，”九月摇着头，双马尾也会跟着摆动就像拨浪鼓一样，“姐姐说，做家务是一种修行，我不能接受别人帮忙。”
孟仙掺和不得，只好坐到一边去，看到桌上有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那是姐姐提前熬的解酒汤。小哥哥若是还迷迷糊糊的，倒可以尝一尝。”
九月说完，抿嘴一笑。
孟仙现在没有太多醉意了，估计是还有几分酒色残留在脸上，所以叫九月以为自己不胜酒力。
也好，除了今晚，他对酒精没有很好的回忆，虽然心猿意马的酩酊感使得身心片刻愉悦，但自己一旦把持不住，很容易便伤害到其他人。
以后还是少碰为好。
孟仙下定决心，把略带酸涩的解酒汤一饮而尽。
大堂除了九月与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三立、小满也许还有后续活动，他并没有兴趣猜想。倒是那位亲切的妇人的行动令他不禁心生怀疑。
酒局当中，氛围被年轻人主导着，她未置一词。当他们动情讲述的时候，她也带着微笑注视。
可是……反过来，原本竹园客栈的孩子们却没有与她有任何互动。为她准备的碗筷，从始至终也不见她使用。
酒局结束前夕，她只跟孟仙打了声招呼就上楼歇息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无意诋毁这群人的关系。小时候他也幻想过身边能有一群朝夕共处、把酒言欢、促膝长谈的伙伴，可为什么他们唯独对妇人的反应表现得如此冷淡呢？
孟仙背靠着桌子边缘，欣赏着门外被夜风浮动的竹园波浪。
突然，一道更黑的影子从门框里闪过。
难道是……敌人？
今日的重要性对整个天南都算一个不小的新闻甚至铺垫已久，因此才有人料定七杀殿会卸下心防？
附近没有帮手，孟仙便提醒九月不要随意走动，一个人提起剑向门外跑去。
……
在庭院的侧面，孟仙见到了寅尘。
不光是他，还有一脸不满的三立。
对于寅尘的出现，孟仙当然很震惊，很想听清谈话内容，可他们没有给出任何机会。
两人似乎正不愉快地聊着什么，偶尔还会警惕地四处张望。
孟仙不得不把主要精力用在如何防止对方发觉上。
后来，三立翻回楼上，拿了一个茶壶出来。
寅尘感激不尽地鞠了一躬，退到漆黑的竹林里。
三立似乎有些失望或无奈地摇着头，并提了提裤腰……
“师弟。”
慕诗羽站在门口，小声喊道。
“师姐，我在这里……”
孟仙从榆树的枝头跳下。
“这么晚就不要乱跑了，”慕诗羽抚着胸口叹一声，“床已经铺好了，跟我上楼吧。”
……
二师弟跟三立有交情？
师姐曾提到，是一位故人告知她有关南长老与天梁院产生矛盾的旧事。
虽然师姐不要自己追究，但他很容易猜到一定只有天梁院内部人员才可能经历整个计划过程。
二师弟……他的位置的确很要命，一方面他被塑造成天梁黑衣的领军人物，一方面他是南长老最信任的心腹。
他是七杀殿最优先考虑，也是必须争取到的人选。
现在看来，师姐所说的故人是他无疑。那他到底为什么背叛天梁院，又为什么冒着被自己偶遇的风险向三立求助呢？
孟仙必须承认，今后颠覆想象的事情还有很多，这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具备随时随刻处变不惊的心态，才能跟上这个世界的想象。
与师姐保持着恒定的距离，孟仙跟着她走进充满馨香的房间。
“师弟就睡这里，”慕诗羽走到床边扯了扯褶皱的床单，笑道，“被子够暖和了……如果师弟半夜还是觉得冷，就去隔壁叫我添层被子，我和九月平时都在隔壁睡。”
“有劳师姐。”
孟仙受宠若惊地朝慕诗羽行礼。
话说回来，这真像一张崭新的婚床，一个人睡显得很宽敞。
“何必跟我客气呢，师弟，”慕诗羽礼貌回礼，走到门边，“有什么需要，跟我说一声就是了。那么，祝你做个好梦。”
“师姐……”
真不希望今晚就这样结束啊，自己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没有问。
他的心里这么想道。
“师姐还有事吗？要去帮九月？”
“九月很利索的，不需要我帮。嗯……我嘛，可能会去看会儿书，然后讲给九月。”
“师姐，我也睡不着。”
“难道还要我哄你睡觉啊？”
“不是的……师姐，我还有话对你说。”
“今晚非说不可？”
“对……”
“用一句话能说明白吗？”
“也许不能……”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慕诗羽责怪地瞪着孟仙，见他沉默不语，冷淡的神情冰消瓦解，“先在房间等着吧。九月睡着后，我再来找你。”
……
寅尘赶回营地时，黑桐已经昏死过去了。
他把黑桐扶起来，将茶壶里的茶水顺着壶嘴送进黑桐口中。
天梁院弟子中流通着一个传闻——每当头痛病发作，喝点茶水能减缓疼痛。
“黑桐，黑桐……”
寅尘轻声呼唤道，“你不能……不能死啊，黑桐……”
她的呼吸微弱得察觉不到。
“二师兄真后悔，当初不应该允许你加入天梁黑衣。”
饶是感情不丰富的寅尘也心灰意冷地落下眼泪。
瘦小的师妹耷拉着脑袋，渐渐沉没在他的怀里。
上天真是不公平，只为她提供了无忧无虑的四年孩提时光，从此她不得不为了那段模糊的记忆倾尽所有。
她明明什么都没体验到——大仇得报的畅快，跟某个幸运的家伙谈一场单纯的恋爱……
“黑桐，快醒过来吧。你不是说你攒了好多好多钱，要带师兄们环游世界吗？师兄们……”寅尘哽咽道，“师兄们还来不及疼你呢，你怎么先把师兄们撇下了……”
“咳咳……”
“黑桐？！”
“二师兄抱得太紧了，我都喘不了气……”
像溺水后一样，黑桐终于把那股气吐了出来。
“不好意思。”
寅尘慌张地把黑桐的脸露出来。
“哈哈，二师兄也会哭？”
真是稀奇，师父走的时候，也没见他舍得流一滴眼泪。
“我、我真的吓死了，黑桐。”
寅尘笨拙地揉了揉眼睛。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很可怕的梦吧，都是假的，不要去想。”
“大长老问我了……”黑桐无助地说道，“他问我们几个，有谁不对劲，怎么办啊……二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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